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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进。”
秦镜淮换了家居服,整个人看着放松懒散。
“有事?”
沈杭连忙摇头:“没...”
秦镜淮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一时间书房里静下来,只有她的翻书声。
她的眉毛,带着棱角,浓黑却不杂乱。嘴唇微微抿着,显示主人的严肃...扇形的眼皮垂着,恰好掩去了眼里的锋利...
见过秦镜淮的人都会被她身上的气势所震慑,下意识就忽略了她的外貌。
沈杭今日才发现,她的长相并不可怖。
五官组合成带着英气的美丽,大气从容。
秦镜淮认真看书,不知道沈杭正在大着胆子观察她。或者说知道了也不在意,她从不怕别人的观察打量。
沈杭心里的惧怕散去大半,试探开口道:“你在看什么书?”
很好看的样子。
听他没话找话,秦镜淮忽然一笑:“想看?”
不想。深杭讨厌看书。但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笑,不能破坏气氛,沈杭点头:“想!”
“送你,”秦镜淮利落合上书,“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看了写篇读后感给我。”
读后感?这不难。“好!”
秦镜淮合上书往前一推,“一周之内给我。”
沈杭往前两步,看到封面上写着几个字:《马克思政治经济学》
沈杭:“…?”
???
他如果看的懂经济学,还会有今天?
她是不是在玩自己?
自己就是不想一直面对一堆经济数据才来博秦镜淮好感,结果对方不仅让他看经济学的书,还让他写读后感???
...
沈杭走后,秦镜淮歇了继续看书的心思。
她起身从背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黑色老旧,带着破损的册子。
册子翻开,第一页是一张发黄的照片。
邋遢凶狠的男人,正对着跪在雪地里的幼童挥舞拳头。
这张照片下角有幼小的字体写着:
——拉斯维加斯,冬。应当摒弃的欲望。
这是秦镜淮九岁那年,在拉斯维加斯赌场外拍下的一张照片。
那时只是她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有趣。
克制不住自己欲望的赌徒,多么丑陋。
回国后她把这张照片洗出来放到书桌上,用以告诫自己。
切勿放纵。
相册往后翻,是一个小男孩身上套着南瓜形状的道具衣,手里拿着苹果对着镜头傻笑。
——燕京福利院,秋。偶见一条倔强生长的生命。
秦镜淮记忆力很好,堪称过目不忘 。十一岁那年,秦家作为资助者之一,被邀请参加燕京福利院十周年庆典。
在庆典上,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孩子。她问身侧陪同的园长:“那是?”
园长为她详细解答:
“他叫杜云舒。”
“因为没有亲戚愿意接收他,前不久才送到我们这来呢。孩子长的白净,乖巧,就是话不多。”
“听说家里没出事之前,也是富有家庭。”
“没想到父亲在拉斯维加斯玩时染上赌瘾。不仅把家里钱输光了,还欠下一屁股债。最后绝望之下跳楼了。”
“父亲死后,天天被人追债,母亲也抑郁自杀。”
十一岁那年的秦镜淮,缺乏同理心,心中只有无尽的理智,她那时淡淡点头:“很悲惨的经历,可是他看起来并不难过。”
何止,简直是开心。
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不停转动,半点不见颓靡,
园长笑道:“是因为上台表演吧,平时可没这么活泼。”
“他被送到福利院的时候,节目已经排好了。他再三哀求,才让他演一颗不能动的南瓜。”
“这个孩子很喜欢表演呢。”
秦镜淮:“是吗。”
只是因为表演,就能冲淡家庭破碎、亲人去世的悲痛吗。
是太过热爱表演,还是太过冷漠。
她忽然对这个孩子升起好奇。
第三张照片,是雨夜,身量渐渐长成的男孩怀抱一只黄猫奔跑在小巷中。
——燕京郊区,春。雨夜里的慈悲与愚蠢。
这一年,杜云舒十岁。
“该死的野种!”
“给我打!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抢我风头!”
巷子不远处停着一两黑色轿车,坐在后排的秦镜淮眼神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一群小孩儿围着杜云舒,对着他拳打脚踢。这是这个月她看见的第三次,他永远是被欺负那一方。
没有爸妈,学习成绩太好,作业写的太漂亮…
被打的理由多种多样,简直让她叹为观止。
秦镜淮细瘦的手指杵着下巴,眼见被打的人有昏过去的迹象,她对前排说道:“钟叔。”
前排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轻轻颔首,推门下车。他身材壮硕,对四五年级的小萝卜头来说,光是站那里都是一种威慑。
钟叔快步过去不留手一人给了他们头上一下,“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他,我就把你们全都抓走!”
他看着凶神恶煞,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一群孩子顿时被吓跑。
地上的杜云舒一身衣服洗得发白,此时上面已经沾满灰尘。脸上青紫,但不难看出五官姣好。
钟叔没有叫醒他,而是转身回到车上。这几个月以来,这样的事他做的不少。
小孩子的世界比大人更残忍。
到了入学年龄的杜云舒拒绝了许多家庭的领养,依旧留在福利院,在就近的学校上学。
刚入学时他模样乖巧,学习成绩好,被老师同学喜欢。
但当他们知道杜云舒住在福利院时,喜欢就渐渐变味了。
嫉妒,排斥。
世界的恶意再次向他扑面而来。
“轰隆——”
天空响起惊雷,秦镜淮坐在车中等待他清醒。
“小姐,为什么干脆不收养他?”秦家完全有这样的能力。
前排的钟叔不解地问。他是秦镜淮的保镖兼司机。这三年,小姐常来这附近,什么也不做,就静静的看着那个小孩儿。
秦镜淮:“他不需要。”
他如果愿意接受收养,就不会至今还住在孤儿院。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这是他自己的人生,理应遵照他自己的意志行事。
选择的后果也应由他自己承担。
没多久,杜云舒醒了。脸上没有怨怼,没有怒火,只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
秦镜淮:终于....对这个世界失望了吗。
远处跑来一只流浪猫,不停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他靠在墙上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秦镜淮皱眉。这只猫她见过很多次。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见杜云舒从书包里翻出一袋面包拆开喂它。
小巷里,一人喂,一猫吃。两人都脏兮兮,一时间不知道谁更惨。
大雨来的很快,瞬间倾盆。
“钟叔,送把伞。”
“是。”
钟叔拿着伞,还未打开门,就见杜云舒把小猫抱在怀中往雨中冲去。他迟疑道:“小姐,这...”
秦镜淮面无表情按上车窗,“回家吧。”
“查一查秦家打给福利院的钱用到了哪里。”
“是。”
...
回忆戛然而止。
秦镜淮翻相册的动作忽然加快。
——青木初中,夏。一个独立不屈的灵魂。
——燕京高中,冬。他在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
相册的最后一张,是穿着衬衫的少年站在树下看书,五官清隽明朗,引人注目。
——燕京电影学院,秋。想要。
这行字一改端正,行笔潦草,笔锋逼人。
...
“咚。”
相册掉到地上。
秦镜淮靠着椅背大力捏住自己手腕,眼神深邃灼热。
...
凌晨四点,龙清半梦半醒间接到秦镜淮电话。
“收拾行李,马上和我去南极一趟。”
龙清:“....好的。”
救命!
快来个人治治这个疯子吧!
...
十月二十八,《道途》举行开机仪式,所有演员进组。
前期拍摄在距离燕京郊区四十公里外的桃花镇,剧组人员住宿统一安排在县里的酒店。
进组后的前两天,杜云舒都在旁观别人的表演,金希也不吝啬指点。
第三天,杜云舒的第一场戏开拍。
条件设定是下雨天,人工造雨器正在哗啦啦往下放水。杜云舒的全身都湿透了,不断有雨水落到他眼里,刺的眼睛绯红。
这场戏对杜云舒和化妆师都是考验,导演要求最好一条过。
雨水从衣服上滑落,随着杜云舒的走动在地上留下蜿蜒的线条和湿湿的脚印。
而后脚印慢慢变成血红色,看着触目惊心。
场内寂静无声,他们都知道这是表演,可还是被杜云舒给带到了戏里。
“卡!这条过!”
导演金系拿着喇叭吼了句,片刻之间场内恢复喧闹。撒水机关闭,孔慈赶紧拿着毛巾上去递给杜云舒,“快擦擦,别感冒了。”
杜云舒接过毛巾,“谢谢。”
金希向他招手,“云舒,来看看你刚刚这一条。”
杜云舒走过去站在他身侧。
“你的进步非常大,这一段堪称完美。”
在金希看来,杜云舒简直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类型。
稍加指点,就能迅速理解并用到戏中。
更难得是,整个人面对夸奖不骄不躁。
果然如好友所说,心性极佳。
他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拍摄。
“收工!”金希拿起喇叭,吼完对杜云舒说:“云舒,你今天辛苦了,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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