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节

　　周枕被李岩拽的头皮疼，不得不仰着脸看他。
　　李岩应该喝了不少酒，满身酒气。
　　周枕被这气息包围着，有些反胃，她忍着恶心：“李岩，你知道旁边就是警局吗？难道你还想再因为欺凌进去待上几天吗？”
　　李岩听她的话，听笑了。李岩门牙有点突出，在这种幽暗的环境下这样的笑显得有些瘆人：“欺凌？周枕，说起欺凌，我才是那个废物。你现在有什么脸跟我说，我在欺凌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岩整张脸皮都在激动扭曲起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拽着她头发的力气也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她整个头皮活活拽下来。
　　周枕被拽得眼睛涌上了些湿润，苍白的唇却说出最刺激李岩的话：“哈哈，李岩，你就是个懦夫。我欺负了你这么长时间里，你连屁都不敢放，还哭着求我，别再让我欺负你。怎么，不记得了？”
　　周枕说完，看着李岩的脸色越来越扭曲，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恨不得杀了这个废物！
　　那些不敢再想的记忆，像涨潮的水一样席卷他的脑海。
　　“废物，连这种题都不会。”
　　“李岩，你是让你爷爷带大的吧？你父母呢？不会没有吧？”
　　“呦，真可怜。你管我叫声妈，我就让他们跟你玩啊。”
　　“李岩，废物。过来，我心情不太好，让我揍两拳啊。”
　　“别说了，别说了。废物，你才是废物！”那些记忆在李岩脑子里不断播放，不断循坏。是周枕的声音，全是对他的辱骂，对他拳打脚踢的场景。
　　李岩忍不住放开周枕的头发，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再没了刚才的气势。
　　周枕看着李岩发疯，面无表情。哪怕现在他依然懦弱，凶手就在他面前，他却依然像个困兽一样困在以前的回忆里。
　　周枕眼神冷漠的不像话，顺了顺头发，绕过他走。
　　可李岩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突然从背后勒住了周枕的脖子，嘴里不断说着：“去死，去死，去死！你死了，我才能安静。”
　　周枕下意识去掰李岩的手臂，但她的力气微不足道，动不了他一丝一毫，更何况这个人已经有些疯癫。
　　那，她要死在这里了吗？死在这个没人爱她的地方？
　　不，她不要！就算是死，那也要再等一等，再给她些时间，足够她离开这里的时间。
　　周枕瞬间爆发出了强大的求生意志，她不停地用指甲去挠李岩的胳膊，不停的用腿向后胡乱踢着。她不要死，她在这个绝境中生活了这么多年，马上就要看到希望了，她不能现在就死！
　　一个求生，一个带来死亡。
　　周枕拼了所有的力气，可身后的的李岩像是铁了心要弄死她，就算感觉到疼，也没有放松。
　　周枕：“李岩，你要想清楚。今天晚上如果你把我弄死了，你也会进监狱的。”
　　周枕尽量冷静下来，一边挣扎一边出声想让李岩放松一些，可李岩听到只是笑：“周枕，进监狱而已，只要能弄死你，我甚至可以跟你同归于尽。”
　　周枕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声音不太连贯：“李岩，想想，你，爷爷……”
　　可话音刚落，身后那人似是更加疯癫：“周枕，别再跟我提我爷爷。他老人家两天前就死了，他不在了，他不在了你知道吗！？从此，就剩我一个人了。还不如现在死了，至少还有个人跟我作伴。哈哈哈哈……”
　　周枕怔愣，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一样，在她脑子里炸开。
　　死了？
　　那个总笑呵呵的骑着一辆破破的小三轮车爷爷，死了？
　　怎么会死，前几天，前几天她还看到了，她们还打招呼了，怎么会突然死了！
　　周枕虽然每天都在嘴上说着要李岩死，可她对死并没有具体概念。她想让李岩死，因为她讨厌他，恨他，想让这个人消失的干干净净，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现在，她莫名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李爷爷的场景。那好像是冬天的时候，刚下了场雪。她不小心跌倒，是李爷爷把她扶起来的，那张已经苍老的脸上是对她的慈祥的不像话的笑：“女娃娃，你怎么穿的这样少？冬天女娃娃要多穿点，才不会冻着。”
　　最后，还送了她一个热腾腾，甜丝丝的烤红薯。
　　而李爷爷的那个笑，她永远记得，慈祥的，温暖的，让人心生依赖。
　　可现在，那位老人，不在了？怎么会.....
　　周枕失神的想着，整个人也慢慢安静下来。像一只已经快要干涸而认命不再挣扎的鱼。
　　原来，不只是讨厌的人会死啊。
　　慢慢的，她闭上了眼睛。
　　那么好的爷爷都会死去，她这样招人恨，又没人喜欢的人，也可以去死的啊。
　　就是，有点遗憾。
　　长这么大，她还没出去过呢。她还没亲眼见过B市的古建筑呢，真可惜她只在书里面见过……
　　周枕彻底陷入黑暗，可在意识完全消散之前，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
　　病房里叽叽喳喳的是大妈和大爷聊天的声音，从南街巷头聊到北街巷尾，无话不谈。从家常到政府又做了什么什么决定，从天气聊到子女婚姻事业，他们是人间最了解烟火二三事的人。
　　这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角落里那张病床的女孩。
　　周枕被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脑子疼得很。嗓子也疼的不行，下意识摸了摸，是一圈裹得厚厚的纱布。
　　有眼尖的大妈发现周枕醒了，热情的问她：“小姑娘，你醒了。觉不觉得还有哪里难受啊你，我给你叫医生。”
　　周枕像张嘴，发现只能发出些音节，说话都说不全。只能冲那位大妈摇了摇头。
　　大妈看她没什么事，继续参与到原来的话题中去。
　　周枕坐在病床上，听着他们聊天，觉得有些不太真实的热闹。
　　他们的方言说的顺了，说的快了，都会让人觉得很热情，很热闹。他们的话让周枕确定了，自己没被李岩勒死。
　　不过，为什么呢？
　　总不能是李岩在快要勒死她的时候，又突然反悔了。
　　那她应该是被人救了。
　　警察？
　　正在想是谁救的她的时候，病床前出现了一个人。
　　周枕有些疑惑地抬头，哇哦。
　　是一位长得很好看的男生，还是她认识的。
　　“姜灼燃？你救的我？”声音嘶嘶啦啦的，她自己都觉得难听的皱了下眉。
　　姜灼燃没说话，对她的嗓子没什么反应，只是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然后手里转着转笔，眼睛看着她的脸，像再审视一样。
　　周枕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姜灼燃现在的神态。怎么说呢，不仔细看感觉他就是没表情的，嘴唇微抿着，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也没什么情绪。但她就是莫名觉得，有点怪异。
　　有点像她听其他人，嘴里说的‘担心孩子的爸爸’？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