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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文人
那姓段的消失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因着要准备殿试,胡言吾也不好去打扰毕云山,所以他每天从宫里回来就抄书赚外快。
一日一日下来,日子单调,倒也自在。
殿试之后,发榜的日子一过,便是仕林宴的开宴时间了。
历年仕林宴的地点都是在星月楼,这是全京都最大最气派的酒楼。
星月楼共上下五层高,堪比那高耸入云的佛塔,之前因着蛮人入楼那一段,老板觉得晦气,便又让人重新修葺了一番,这样一来更是金碧辉煌。
胡言吾没打算去仕林宴,他不喜欢那个地方,一群迂腐的酸人拽文掉书袋,一听他连个秀才都不是,理都不理。
胡言吾心想,这些人若是得知他拒绝了皇太孙,会不会惊的瞪掉眼珠?
但是他还是去了,毕竟老毕这次也参加了,他看了榜,不出所料,毕云山是榜上末等。
堪称一句毕孙山。
但毕竟上了榜,就算是末等旁人也得尊称一声“大人”。
星月楼共五层,最上面一层是留给王公大人们和本次殿试前三名的,再下两层是殿试中的入试者,再下面的是参加了会试却落榜的举人,最下面便是连举人也不是,只是为了凑热闹的秀才了。
那若是连秀才也不是的三无人员,那便只能在门外蹲着了。
这一层一层无人把守,但所有人皆心照不宣似的,只呆在自己那一层,偶尔也会上下串个门,但没人会长时间呆那儿。
要说讲阶层,这些穷读书的是最讲究的,比那些贵族还要讲究。
他进了星月楼,星月楼已经过了新科状元发表致辞的时间了,一众文化人已然在开怀畅饮,楼里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老毕入了殿选,按理说应该是第三层,胡言吾穿过人群准备上楼,此时却发现有人拍了他一下。
他扭头一看这人,膝盖一软,条件反射似的便想跪下,那人却做了个禁音的动作,又摇了摇头。
这人正是那人小鬼大的皇太孙!
再一看,老毕正向他走来。
眼下他明白了,皇太孙说的他会来的是什么意思……他不知这小鬼是如何说服老毕带他进来的,只能说这小鬼好手腕。
皇太孙作了书童打扮,跟在毕云山旁边,合情合理。
老毕,胡言吾,皇太孙,三人坐了一张小方桌,皇太孙貌似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脸兴奋,剩下的二人面面相觑。
“恭喜毕云山毕大人,”胡言吾终究是打破了沉寂。
老毕摆摆手,“不值一提。”
碍于皇太孙在此,二人也不敢多放肆,只得客客气气地推杯换盏,期间也有旁人端着酒杯过来客套,一听闻胡言吾连个功名也没有就摇头走了。
皇太孙觉得很新鲜,这一切和王大人教的不一样,许是酒壮怂人胆,胡言吾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这些人,不过是迂腐罢了。”
“这些酸人整天摇头晃脑,徒留虚名,以为自己一头扎进纸堆里便能安邦定国治天下,这样的人如过江之鲫,浪头一翻便都翻了鱼肚白。”
皇太孙觉得很有意思,便道:“那你觉得毕大人的功名得的顺吗?”
毕云山略感尴尬,但又听胡言吾道:“毕大人自有毕大人的用处。”
此话说的颇有深意,皇太孙还想一探究竟,却忽然听得楼上传来一阵骚动。
骚动来自第三层。
最顶层和第四层是是王公贵族与殿试举子,第一层和第二层是会试机会都没有的秀才与落选举人。
落榜的与高中的都心安理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间货最为不甘心。
胡言吾一桌三人看戏似的抬头看第三层。
一举子高喊:“我不服!我吴林同文采斐然才高八斗!凭什么我进不了前三甲!”
另一人:“你不服!你算老几!书读的还没我好!却排了我前面!”
............
二人你来我往,要不是旁人拦着,眼见着要打起来。
啧,这帮子穷酸恶醋。
真是有辱斯文,孔圣人教的都进狗肚子里了。
“每年都有闹的,时间久了,也算是仕林宴的一项传统。”
闹的往往都是第三层。
胡言吾转头,意味深长问皇太孙:“关于这件事,殿下可发现出了什么?”
皇太孙点头,“三层闹事,但只有下面的一、二层会朝上看,四五层理都不理。”
这话一出,连毕云山都对这小孩刮目相看了。
看这出戏的,只有一层与二层,而上面的阶层,根本无人探头朝下看去。
换句话说,所有人都在朝上看。
第三层的闹剧没有持续多久,闹完便散开了,众人依旧推杯换盏,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许是猫尿喝多了,胡言吾渐渐放松了开来。
“老毕,说起来,你也应该去第三层吧。”
毕云山知道他这是在笑话自己这个关系户,唇讽相击:“你若是愿意,你也可以通过殿试去第三层。”
皇太孙见二人斗嘴,觉有趣,又听见胡言吾对自己道:
“殿下,按理说你不该来这个地方,但是您既然来了,您最起码应该——”
毕云山将胡言吾嘴给捂住了,“我看你真是猫尿喝多了。”
您最起码应该去顶楼,去笼络一下新科前三甲的心,毕云山知道他要说这个,但这些话,哪能从他这么个伴读嘴里说出?
酒精并不是失言的借口。
“操!”胡言吾一把推开老毕,眼前的世界开始发花,整个人都有点儿飘忽了。
见状,毕云山便打算带他走,胡言吾的酒性极差,老毕是知道的。
可这时,旁边突然冒出了个小厮。
“三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不见,谢了。”
“我家主人说了,公子见了此物必然会相见,”小厮不慌不忙地从背后摸出一本书来。
《论语》?毕云山皱着眉,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怒骂:
“我操|你大爷!”
周围人皆投来异样目光,旁人只当这又是个读傻了的范进。
胡言吾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伴随着酒精的作用,他挣脱老毕,登登登往顶楼奔去。
毕云山与皇太孙也连忙跟了上去。
顶楼非常讲究,不似下面的散客大厅,是一间又一间的包厢,与楼下的喧哗不同,这里非常安静,偶有几句从门楹里流出来的秦淮曲。
胡言吾环顾四周,见着最里面的包厢的门是开着的,便进去了。
进去后发现此屋极大,因着酒气他一脚深一脚浅的朝里走,撩过穿了南洋贝的流苏帘子,耳边的莺莺燕燕之声越来也清晰,香料的味道越来越重........
最后,他看到了一群歌姬,有一个在吹奏,一个在抚琴,还有一个在唱,唱的是温庭筠的词: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歌姬右边是张大案,那大案上坐了个人,那人闭着眼,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打拍子。
听见有人来了,这人睁开眼睛,眼底是一汪不见底的寒潭。
“兄弟最近可好?”
胡言吾的拳头攥的咯咯响,酒气的作用下他挥舞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老子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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