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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备书院
“咯吱!”
兰娘抱着一个包袱顶开了门,“小姐,看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她将包袱放在桌上,将绳结解开,三层包袱皮包着的,是一个藤框,里面铺着厚厚的栎树半干的叶子,层层拨开之后是各式各样的陶瓷,为了防止山路上颠簸,碰坏了瓷器,每个器皿间都用栎树叶子隔离开,起到防震防碰撞的作用。
兰娘拿了一只淡黄色陶瓷茶碗,吹了吹栎叶渣和尘土,又用衣襟擦拭了一番才递给李玄玄,“小姐,这个好看么?”
李玄玄接过把玩一番,“我一直以为这个年代烧不出淡黄釉色呢,看来竟是我浅薄了。”
这只茶碗比一般的茶盏要大一圈,杯有葵口边,列分五瓣,茶碗底有黄绿色的小结晶,显得茶碗更具特色,碗托底有支钉的痕迹,且未着釉,这是烧好的陶器,上了釉色又回炉烧的。
她又将兰娘带回来的其他瓷器一一端详个遍,“这陶师傅烧瓷的手艺不错,器形也圆润大气,就是款式简单了些。你今日瞧着,他人怎么样?”
兰娘回道:“他是个老实干活的,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十来口人,就靠他这技艺糊口呢,家里人都在窑场里帮忙,虽比不得官窑规模大,但是他能开私窑,自是因为瓷器质量不错,我也去坊间比了价格,也便宜许多。”
李玄玄点点头,将桌上阿蒙画的瓷器花样拿给兰娘看,“你看,阿蒙画的瓷器,是不是更好看些?”
兰娘凑过去看看,虽然公主的审美她不太懂,但是阿蒙画的确实好,看起来款式也比从陶师傅那里拿的多些,“那可以拿着这些,让陶师傅照着做呀。”
“嗯,甚好。过两日待我筹划好数量和组合,要下趟山去,和陶师傅面谈一下,我想做些更精致的瓷器,去试试看。”
兰娘垂眸,似忽想起了什么,“小姐,我在西市碰见宽婶了,你要的那些东西,咱家马车拉不下,还有些没买全呢,宽婶说今夜不出城了,回她小宅住去,待租了马车,备齐了东西再过来。”兰娘又从滕框的边上拿出一个扁长的木盒来,“小姐,这是从东市买的新鲜糕点,这个是水晶龙凤糕、这个是奶酪酥饼、这个是樱桃肉,你先吃着,我去做饭。”
天色已黑,一轮圆月升空,李玄玄取来碟子,将糕点分开搁好,又摆到贡桌上。那香案之上有小宽早晨摘得一大盘子火红的石榴,宽叔带回的一盘时令瓜果,还有三四碟糕点,她唤道:“阿蒙,快过来,同我讲讲拜月节。”
“民间拜月节自是向月神祈福了,瓜果祈愿,鲜花求缘,不知姐姐,想求什么?”
“求我创办的书院一切顺遂。”
“不求姻缘?”
“贫道玉致道长,求什么姻缘?”李玄玄打趣道,可面上却冷冷清清。
“哦。”吓得阿蒙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不再敢吱声。他趁着李玄玄望月的功夫,走到墙角,折了一支将落尽的月季,用一个茶碗舀了些清水,把月季插到水里,摆在了香案上。
不是说鲜花求姻缘么,李玄玄瞥了一眼,好奇道:“阿蒙,可是遇到了两情相悦之人?”
他对上了李玄玄的眼,轻轻笑了一下,“早晚会有的。”他拿来蒲垫,虔诚的跪在香案前,朝着月亮拜了两拜。
一愿终有一日,同眼前人,两情相悦。
二望月神成全,若有一日我离开,我和她还能再续前缘。
李玄玄的日子就重复着拜月节这日的行程,早课罢了就回辋川院画图、筹划,宽叔宽婶将她所需的书院杂物开始按照阿蒙改的图纸进行安置,不过十来日,书院已初见效果。
辋川院虽然比不得王府,可却有三重院落,最外的一重,规划一下能隔出六个小间,一个大堂。小间设置为雅间,大堂设计为综合体验馆。大堂是集茶馆、听曲台、书架、掌柜台、酒柜于一体的设计。
二重院落是两层,可隔出四个套间来,可做豪华客栈,也可作小型雅集场地使用。中庭宽阔,摆下几十人的酒宴不成问题,且本就植了些花果之树,因四季之时令不同,所开花结果不同,衬的庭院更是多姿。两边厢房还各有小院,以月拱借景隔开,颇有意趣。
第三重就是她自己的窝了。虽然这第三重院子不大,可却算得上坐享天成,因辋川院的后面有片广阔的地,接着后山,山脚有一片橘子林,一片竹林,一片亭柰林。若是勤劳些,还可以开荒种地,种菜养花,山脚还有一汪泉水、一汪温泉,泉边还有个八角凉亭。
山野隐居,大抵最舒适也就如此了。李玄玄只需打开后门,这就是她的后花园了。
眼下深秋,不宜动土了,她筹划着来年春天要移植些喜欢的花木。
这日晨起,秋雨点窗。
李玄玄推门而出,来至廊下,伸手接了接雨水,丝丝冰凉,正觉得有些冷时,背后有人给她披了件长衣,她回眸对上那少年清澈的眼神,“阿蒙。”
“姐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可不要生病才好。”宋清尘已在这条回廊尽头等了她许久,好似每日所有期盼就是瞧见她、盼着她、守着她。见这人伸手接雨滴半晌,都没发现有人盯着她,就回屋寻了衣裳给她披上。不知姐姐见了秋雨是否觉得有些凄冷,他来此地有些时日了,即便千万个不想走,怕也赖不了多久了。
“阿蒙,喜欢雨么?”
“姐姐喜欢?那我也喜欢。”
“你小时候定是没少吃糖,嘴巴真甜,好会说话。”李玄玄冷着脸如是说,可心中却想,若是自己心里年纪再年轻个几岁,定心如鹿撞,被这厮的甜言蜜语哄的入坠云雾,这小子,撩人不自知,越是相处久了越发现,他一丁点没有读书人的矜持和迂腐气。
“阿蒙只在姐姐面前如此。”他站在李玄玄身后,只瞧见她一点侧颜,更使得自己大胆一些,深情的瞧着她鬓角青丝说道。
他轻叹了一口气,往前的十八年,他从不知情为何物,可因那把折扇,退了婚,毁了这女子的清誉,让他心生了一丝歉意,周旋来此地后,经过这些个时日,他清楚晓得,往后的大半辈子,他已寻得心上良人,入了心魔,再也走不出了。只是眼前女子,似是不明他心意,还是,她真的入了道门,此生只有断情绝爱的念想……
“今日园里是没法动工了,我们去烹茶休憩一下可好?”
“好。”
此前让宽叔宽婶去东西市买的各类东西都堆在后院杂物房,还未来得及拆箱,正好趁着今日雨天,将东西分类整理一下,李玄玄冲着屋里唤道:“兰娘,去烧山泉水来,再配几样甜的点心,放到朝槿轩,我和阿蒙去杂物房整理,过会去烹茶听雨。”
兰娘应声,“小姐,喝咸茶还是甜茶,打茶粉么?”
这时流行的吃茶方法是茶粉点茶之道,烤炙茶饼、碾碎成粉、点茶后再放些胡椒、盐巴,倒和后来的中原地区的胡辣汤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只管将泥炉温上,山泉水备好,今日我要试新茶。”
这时的长安城及繁华,各地茶叶种类齐全的很,只是尚没有信息发达到能有人将不同的茶汇总整理罢了。且众人都喜追捧皇室贵族,宫里头兴煎茶,外面就学样做。李玄玄打算另辟个蹊径,集古今能人之长,站在他们肩上,创新一番。
秋雨瑟瑟中,青衣公子撑起了油纸伞,遮住了他身边白衣姑娘的身形,伞下两人缓缓而行,瞧着背影,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可惜,郎有情妾无意。
宋清尘高过李玄玄一头,他低头瞧见她肩膀有些淋雨,就抬手勾了她右肩的薄纱,朝着自己拽了拽。此刻竟是后悔了,自己怎么不撑两把伞。不过李玄玄未曾上心,她满心想着拆货的惊喜和快感,快步推开杂物房。
满屋盒子、包袱,像是在静待主人光临。李玄玄虽笑容肌无力裂不开嘴,可心中无比开心,最近忙着书院布局,竟把这些宝贝忘记了,她撸起袖子,指挥着阿蒙,拆的不亦乐乎。
直到在这微凉的深秋,累的的流出汗来,她才意识到这道姑仙风道骨的散发,厚重发丝闷得难受,今日未带发带,她四下张望,直到眼前一亮,“阿蒙,你右手边的锦盒上的丝带帮我拽下来。”
“束发么?”
李玄玄点头,伸手去接。
“我帮姐姐系吧。”
“也好。”
许是她在拾弄茶叶,发丝间竟有一抹淡淡茶香,扰的他心里痒痒的。
那锦盒的丝带是朱红色,系在青丝之上,衬的佳人面色更加红润。
宋清尘呆呆的望着他,心乱了。
“阿蒙。阿蒙?阿蒙?愣着在想什么?”李玄玄伸手递给他一个木盒,让他接着,可这人不知怎么发呆了。
“哦,没什么,姐姐。”
“你……你是不是想家了?”
“嗯?”
李玄玄放下手中的活儿,坐在一只方形柜子上,刚好有些累了,她指了指对面另一只柜子,示意阿蒙也坐下,两人休息一下聊聊天,“你不是说你是离家出走么?你来这十多日了,要不要写封家书?”
“嗯,我明日下山去驿馆。”
“你博学多识,想来家中长辈教养的很好。年轻气盛可以理解,毕竟有家还是好的。”
“姐姐,我不是离家出走,我那日胡扯的。只是其中有些复杂,不好同你说,我便寻了这个托词。我是要回祖籍去的,可是心中有些挂念此地,不舍得走,所以多留恋些时日罢了。姐姐不要生气,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这有什么可气的。行走江湖,谁还不能有点故事呢。家中父母可知道你的行程?”李玄玄心道,保护隐私,人人有责,这算不得扯谎。
“我父母早亡,家中长辈知道的。”宋清尘见姐姐不生气,又赶紧解释。
“那便好。竟没想到,你同我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
“那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好了。”他脱口而出。
这“相依为命”竟在冷冷的秋雨里显得异常温暖,捡个弟弟也不错,李玄玄起身拍了拍阿蒙的头,“不要相依为命。”
阿蒙抬头看着她,自己许是又说错话了,阿翁常日里总教育他谨言慎行,君子切不可轻佻,轻诺之人必寡信,他自诩规规矩矩了许多年,怎才姐姐面前却将那些不是之处,践行个遍,心下有些懊恼,抿了抿嘴唇,不敢多言。
“不要相依为命,姐姐带你吃香喝辣,游遍人间才是。”李玄玄敲了敲刚收整好的木盒,轻点下颌,示意他搬起来。
两人朝着朝槿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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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槿、露葵出自王维《积雨辋川庄作》“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亭柰:梨和苹果。司马相如《上林赋》上林赋“亭柰厚朴,梬枣杨梅,樱桃蒲。”
“夫轻诺必寡信”出自《老子》。
求收藏,求收藏,来自一个快被收藏逼疯了的作者。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筹备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