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海吉拉斯[GB]

　　经过一番“千难万险”，苏荷总算是买到了新手机，这边的电子商品价格要比国内略高一点，但考虑到走了两家店都是这种情况，他们不得不妥协。
　　行吧，总比没有好。

　　一开机，又要好些折腾。
　　苏荷得先把某些软件下载下来，一些账号还要验证异地登录，等她全部弄好，习惯性地登上微信的时候，才发现妈妈给她发了很长的一段长文，以及好几个公众号的文章。
　　粗略看一看，都是婚姻，婚姻，婚姻，以及孝顺父母。
　　她没给她打电话，也许是因为没必要。

　　苏荷摁在键盘上删删打打，半晌没想到合适的措辞，干脆把母亲的聊天框删除了事。
　　这段空隙，软件发出了新消息提示音。
　　苏荷退出去看了一眼，是周翔。
　　【最近在加尔各答过得怎么样？吃住还习惯吗？】

　　上面一长串都是绿色的聊天框，苏荷已经虚空屏蔽他很久了。
　　但是周翔不依不饶，没有放弃的意思，还在定时给她发消息。
　　苏荷捏着手机恍惚了一会儿：要不然自己换一家新公司算了。

　　旁边的徐楠见苏荷的表情不对劲，赶紧去捅陆志林的胳膊，后者有眼力见地打岔道：“苏姐，咱下午去博物馆逛逛呀？研究研究这里的风土人情什么的？”
　　苏荷回过神，低低地嗯了一声。

　　午饭他们就挑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合格的饭馆吃饭，陆志林做主点了椰汁咖喱牛腩、玛莎拉鸡、牛油烤饼和羊骨汤。
　　徐楠还好奇了一下：“这里居然是可以吃牛肉的？”
　　“这里也有穆.斯.林的。”陆志林授意她看一下餐厅环境，“更何况并不是所有的牛在这里都被奉为神牛。”

　　徐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其实并不在乎什么文化风情，她只在乎她的饭好不好吃。
　　当然，作为一个外国人要习惯这里的饮食并不容易，因此这顿饭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吃到一半，徐楠终于有空闲从饭菜上抬起头，她发现苏荷仍在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食物，没怎么动过的样子。
　　“苏姐，你没胃口？”
　　苏荷回过神，勉强地笑了一笑：“没有，还好。”

　　陆志林沉吟了一会儿，道：“苏姐，那个周扒皮是不是又来找你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苏姐，也别怪我多生事端，我刚刚听公司里的人说，这次来辅助拍摄的人好像就是他。”
　　徐楠一惊：“他来干什么？你从哪儿知道的？”
　　陆志林晃了晃手机：“公司有专门的摄影群，所有的摄影师和后期制作都在这里面，周扒皮也在群里。”

　　苏荷沉默了。
　　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候就这么无奈，就连潜规则也能成为心照不宣的行业规定。
　　最新的消息报出来，周翔似乎还持有公司的股份，是个不能得罪的大股东。

　　“我一直在考虑，要么等这次旅游之后，我就换个公司。”
　　苏荷有一搭没一塔地用汤匙搅着面前的汤，搅出很多小泡泡。

　　“别呀，苏姐，公司的霸王条款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从公司出去，就意味着不能再使用从前营造出来的公众号。”徐楠扳着手指给她算，“你的社交账号里最多的粉丝也有三百多万呢，多不值啊。”
　　更何况公司在这行业也算有头有脸，要是苏荷得罪了公司，估计以后其他的同类型公司也不敢签她了。
　　苏荷故作轻松：“实在不行，我就不走这条路子了呗。我好歹也是985毕业出来的，怎么还缺他这口饭吃啊？”

　　徐楠不语。
　　说实话，她这样故作轻松地安慰人并没有什么帮助。

　　苏荷是985出来的这不假，但问题是她几乎是大学一毕业就被公司签走了，除了实习期，就没从事过专业相关的工作。
　　虽说室内设计这行业不算特别地挑剔年龄性别，但如果要放弃苦心经营的一切，重新开始从头再来，无疑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

　　苏荷干脆岔开了话题：“吃饭吧，我饿了。”
　　她低下头，用勺子舀了一大勺米饭，这里的大米长长的硬硬的，也没什么香味，说实话吃不惯的人不会觉得喜欢。
　　但她努力地往嘴里扒着饭，装作很饿的样子。

　　于是另外两个人也只好低头吃饭，但是那些辛辣的、鲜香的调味料都在此刻形同嚼蜡。

　　午饭过后，陆志林为了调解气氛，问她们要不要去参加婚礼，在这里支付一定的礼金后，是可以参加的。
　　据说会很热闹，那些盛开的鲜花，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定盛大而浪漫。
　　“这也可以算作拍摄内容的一部分吧？”

　　话一出口，陆志林又自知失言。
　　婚礼婚礼，苏荷现在正被催婚折磨着么，他没来由地提一嘴，简直就是戳人伤口嘛。
　　万幸苏荷没想那么多，她急需找一个感情的宣泄口，对于陆志林的提议毫无异议：“可以，那我们待会儿就出发。”

　　但是天公不作美，他们在等出租车的阶段发现天空突然就阴沉了下来，下起了瓢泼大雨。热带地区的降雨量向来数目可观，陆志林唉声叹气，只好中途取消了这个计划，打车回宾馆。
　　一路上的行人要么打着伞要么正慌慌张张地避雨，黄色的大使牌出租车和光着脚的人力车夫来来回回地招揽着生意，整个五彩纷呈的城市被打湿，像是缓缓流出来的颜料。

　　他们重新回到了旅馆，苏荷呆在房间里洗澡吹头发。
　　原本徐楠想过去陪陪她，被陆志林制止了。
　　“你就别去添乱了。”
　　他呼噜了一把小姑娘的脑袋，这丫头刚毕业，没心没肺的乐天派，跟苏荷聊不到一路上去。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苏荷现在没有心情和徐楠或者陆志林聊天，她回想着陆志林说过的话，重新点开周翔的聊天框，顺着那一长串聊天气泡往上找，果然就发现了端倪。
　　【我很快就会过来辅助你们拍摄，惊不惊喜？】
　　【公司现在很看重你，已经有好几家旅游相关的公司找我们打广告了，咱们可得好好干啊。】
　　接下来，就是一些商品的链接，类似于摄像镜头、旅行箱、一次性洗脸巾之类的旅游用品。
　　似乎都是需要打广告的，周翔还说【我到时候会把甲方的商稿要求带过来，一起加油啊，小苏。】

　　苏荷真是用尽了毕生力气才没有打电话骂过去。
　　她干脆把手机关机，在这之前，又发消息告诉徐楠和陆志林，让他们暂时保持着自己的手机还是坏的这一套说辞。

　　手机不想玩，睡又睡不着，她干脆打开了旅馆的电视开始翻电影看。
　　结果更倒霉的事发生了，这里的电视居然一换台就花。
　　于是苏荷只好握着遥控器，被迫在这个应该是电影赏析的频道看了足足一整部的爱情电影，是印度语，所以她只能大概地根据画面剧情揣摩着意思。

　　很老套的剧情，至少感情戏很老套：公主对将军一见倾心，尽管将军早就已经有了妻子，但他却觉得公主比妻子更特别，更值得让他心动。
　　跟某些古偶剧大差不差：皇帝批判结发皇后古板而不懂风情，却对古灵精怪（有可能是穿越过来的）妃子一见钟情。

　　到这里苏荷就看不下去了，她关了电视，脑袋重重地往枕头上砸。
　　真是人倒霉起来，全世界都在和她对着干，就连电影都不例外！
　　砸到一半，她又坐起来，趿拉着拖鞋打算下去找旅馆前台，她付了房费，没道理给她一台坏掉的电视。

　　但门外的敲门声比她更先一步地响起。
　　苏荷愣了一下，因为徐楠不会敲门，她只会可怜巴巴地在外面喊她的名字，陆志林的敲门声则比较狂野，哐哐哐的。
　　苏荷靠近猫眼看了一眼外面，发现对方是个陌生的本地人。

　　青年，头发被束成低马尾，穿着短袖和牛仔裤，五官俊秀，身材偏瘦，手里还拎着一个小铁箱。
　　“请问你是谁？”
　　苏荷有些不太确定。

　　德赛感觉自己的脊背在一瞬间僵住了，怎么又是她？

　　苏荷盯着猫眼满腹狐疑，旅馆前台也不长这样吧？
　　门外的人稍稍地后退了一步，声音是有些偏中性的哑：“修理电视的。”

　　啊。
　　这种声线还是蛮特别的，苏荷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德赛？
　　他来这里干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拉开了门。
　　“你好。”
　　她干巴巴地说。

　　德赛点了一下头：“我可以进来吗？”
　　他现在看上去和上午那种浓妆艳抹的感觉不太一样了，褪下所有装饰的他看上去就是个普通青年，干干净净的样子。
　　他还有喉结，只是不太明显。
　　大约是他成为海吉拉斯的时间很晚，已经过了第二性征发育的时间？

　　两人在门口僵持的时间有些久，久到德赛不自然地垂下眼睫，开始规避她的视线。
　　苏荷这才想起他是来干嘛的……修理电视？
　　她赶紧道歉：“不好意思。”

　　她停了一下，迟疑。
　　“前台让你来修的？”

　　德赛点了点头：“是的。”
　　见苏荷眼底的迟疑，他补充道：“你可以去问安努。”
　　安努就是宾馆前台，那个喜欢穿着大花衬衫的女人。

　　苏荷有些尴尬，她给他让开了道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你还会修电视。”
　　德赛轻声回答：“这是我的工作之一。”
　　他走进去，查看了一下电视，随后从铁箱子里搬出螺丝刀，开始拆电视。

　　苏荷没事可做，只好站在一边看他半蹲在地上拆电视，间或一样一样地从铁箱里拿工具。
　　他做这个事的时候很认真，很专心。
　　和那些她见过的话痨本地人不一样，他显然没有太多话可说。专注、认真、没有多余的表情，修长的手指上沾着一点污渍。

　　修好了之后，他站起来，用遥控器试了试，果然好了，他来回调了几个台，没发现有什么大问题，最后把它重新调回了之前那个频道。
　　然后他把遥控器递给她：“没问题了，如果还有，请转告安努。”

　　“哦，好的。”苏荷接过遥控器，“请问要多少钱？”
　　德赛摇头：“不需要。”
　　安努已经付过了。

　　“哦，那么……”苏荷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了，“谢谢？”
　　德赛微微垂下眼睫：“您客气了。”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苏荷盯着他清瘦的背影，长手长脚的大男孩，如果他没有成为海吉拉斯的话，应该还是上大学或者实习生的年纪。

　　说是神明的新娘，其实也不过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走投无路，被迫承受痛苦，被迫抛弃性别，被迫寻求一条谋生的道路。
　　也不是没有耳闻。
　　有些海吉拉斯经常性地出入红灯区，同样把敲诈和碰瓷当做谋生的手段。
　　更有甚者，强迫性地在火车上或者大街上给你祝福，以此来要钱。

　　但是——
　　苏荷目送着他离开，心里却在怅然地想。
　　他只是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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