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橙

　　秋程在研究院把这几天缠身的实验做完，回家后先洗了个澡。
　　然后下楼来，在小区内的超市买了些食材，想自己做晚饭。

　　他从超市出来时，恰好看到邱橙路过超市。

　　秋程本来是想追上去喊她的，结果她就打起了电话。
　　他在后面安静地听着她说的那些话，心里几乎要疯。

　　她的语气那么亲昵，言语间都在透露她的家里有另一个人，在等着她回去吃晚餐。

　　秋程嫉妒得发狂。

　　直到她在电梯里转身要扬手打他，他近距离地看到她满脸的惊惧，才突然清醒——
　　她刚刚的打电话只是在做戏。

　　本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那股不安和躁郁，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融解消散掉了。

　　他心里才开心一点，就注意到她在往后退，要跟他拉开距离。
　　这一幕落在他眼中，比针扎心脏还难受。

　　秋程挡在电梯门上的指节微弯，因为太过用力，指腹都泛起了白。
　　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自己，不断地给自己暗示：不能把她拽过来，不可以吓到她。

　　而，老天爷似乎都在帮他。

　　她的身体轻晃了下。

　　秋程知道她根本不会摔倒。
　　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立刻松开摁着电梯门的那只手，揽住了她细细的腰肢，把人不容分说地搂进了怀里。

　　紧紧贴靠着他的女人身体娇软，柔若无骨。
　　发丝上盈着淡淡的清香，让他痴迷沉醉。

　　在抱到她的那一刻，他沉寂仿佛死去了整整五年的灵魂霎时苏醒，兴奋地疯狂叫嚣着。

　　秋程恨不得就这样把她堵在这儿狠狠亲一番。
　　甚至完完全全占为己有。

　　但他不能。
　　这几年他没有一刻忘记，她跟他分手是因为受不了他的偏执性子和独占欲太过浓烈。

　　所以在她耳畔温柔低喃的同时，秋程就强迫自己慢慢地松了手。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他们也彻底分离开。

　　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钟内。
　　他在松手后，若无其事地走进电梯，停在了她身边。

　　这般从容自然，只会让人觉得他刚刚真的是单纯地怕她摔倒才伸手拥了她。
　　仿佛多想些其他的都是在亵渎他的好意。

　　邱橙的眼帘颤了颤，腰上还残留着他用力圈抱的触感，灼烫麻热。

　　秋程在她摁楼层前率先伸出手指摁亮了数字“16”。
　　随后他偏头问她：“你去哪层？”

　　邱橙已经盯着他摁的16层愣住了。
　　她被他问的堪堪回神，仰脸来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嗓音轻然道：“也是这一层……”
　　“我在这儿租了房子。”她解释。

　　秋程嘴角染笑，语气透出愉悦，明朗道：“那好巧。”
　　“我就在你对门。”

　　邱橙微垂眼，脑子里有点混乱，轻抿唇应：“……嗯。”

　　电梯到16层，两个人一前一后出来。
　　秋程在邱橙转身背对他往前走时突然开口，温声问：“我买了些食材打算做晚饭，你要过来一起吃吗？”

　　邱橙的脚步一顿。
　　她回头，冲他很淡地笑了下，客气地婉拒：“谢谢，不过还是不用了。”
　　说完，她就继续往家门口走去。
　　然后输密码开锁，进家后把门关严。

　　秋程还立在原地，眼眸幽深地瞅着她家门口。
　　又被拒绝了。

　　他低敛眼睛，遮住眸子里闪过的涩意和不甘，抬脚回家。

　　邱橙回到家后就立刻从衣橱里拿了件收腰长裙，换下身上这套旗袍来。
　　她把旗袍叠好装进一个袋子里，然后拎着袋子出门。

　　秋程回到家把食材拿进厨房，心不在焉地洗了几颗青菜后，他突然停了动作。

　　秋程杵在洗菜池前片刻，然后解了围裙，离开厨房。

　　他在玄关换上鞋，想出去买点东西。
　　结果一拉开门，就看到对面的门正被邱橙关上。

　　她手中拎着衣袋。

　　短短的几分钟没见，她就换了件黑色的长裙，脚踩平跟鞋，右侧的长发依然被发卡固定着。

　　邱橙转身往电梯前走时看到秋程也要出门，微愣了下。

　　秋程随后关好门，迈着步子徐徐走过来，停在她身侧。

　　邱橙已经摁了电梯。
　　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嗨。”

　　相比之下，秋程自然得多。
　　他语气随意地问：“出门？”

　　“嗯，”邱橙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去还衣服。”

　　“怎么过去？”秋程问道。

　　邱橙本想说叫出租，但一想到今晚回来时在出租车上的心惊胆战，张开嘴后硬生生地改了话：“坐地铁。”

　　男人似乎轻叹了下，又仿佛只是邱橙的错觉。
　　她听到他说：“我送你吧。”
　　不等她开口，他又道：“我正好要开车去买东西。”

　　其实坐地铁的话，到了摄影棚那边，也要走一段夜路。
　　而且那边地段偏僻……

　　邱橙实是在怕了，便没拒绝，回他：“好，谢谢了。”

　　正巧电梯到了16层，缓缓打开了门。
　　邱橙率先踏入。

　　她没看到，在她身后的男人因为她答应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

　　在负一层车库上车后，邱橙对秋程报了摄影棚的地址。

　　正启动车子的秋程轻拢眉心，嗓音淡淡道：“那边很偏。”

　　邱橙被他说懵，一瞬间以为他嫌太远。
　　她刚想尴尬地说不顺路的话她打个车过去就行，然后就听到身侧的男人语气微沉地说：“那么偏的地方，下了地铁也要走好一段夜路，你就不怕？”

　　怕。
　　但经过了今晚的惊吓，她更怕晚上坐出租车。

　　邱橙没说话，只扭脸望向他。

　　男人的眉骨压的很低，脸上的线条愈发凌厉。
　　似乎对她本打算独自搭乘地铁过去十分不满。

　　“以后有需要，就跟我说。”秋程的口吻像在嘱咐她。

　　邱橙收回目光，低垂下头，攥着衣袋的手一点点蜷紧。
　　最终，她轻“嗯”了声。
　　随后邱橙就接到了宋洁的电话。

　　“橙橙，你刚给我打电话了？”宋洁说：“我那会儿在洗澡，怎么啦？想妈妈了？”

　　邱橙眼睫轻敛，抿起来的嘴角牵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含糊应：“嗯。”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聊会儿天。”
　　“现在也不早了，”邱橙不等宋洁说什么就道：“你赶紧休息吧。”

　　挂了电话后，邱橙无意识地沉了口气。
　　惹得旁边的男人看了她一眼。

　　将近五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摄影棚外，邱橙拎着衣袋下车。

　　汪静就等在门口。

　　邱橙小跑过去，长裙的裙摆随着她的跑动轻晃摇曳。

　　秋程坐在车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也只有这时，他才敢暴露最真实的一面，隔着车窗望向她的目光贪婪又赤·裸，甚至染了浓浓的独占欲。

　　邱橙把衣袋递给汪静，扬唇道谢：“谢谢静姐，衣服我拿过来了。”

　　汪静当即就拿出来仔细地查验了一遍，完好无损。
　　她笑笑，对邱橙道：“辛苦了。”

　　邱橙摇摇头。
　　“哦对了，”邱橙抬手去摘别在头发上的发卡，“这个还你。”
　　但发卡被发丝缠住，怎么都扯不下来。

　　汪静失笑，她让邱橙稍弯腰低头，小心细致地帮邱橙把发丝从发卡中弄出来，顺手抚了抚邱橙那块地方的头发。

　　汪静拉过邱橙的手，把珍珠发卡放在她的手心，笑语盈盈道：“不用还，送你了。”
　　临走前，汪静又忽而笑说：“邱橙，我挺喜欢你的，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好。”邱橙笑弯眼眸，欣然应允。

　　等汪静离开，邱橙才转过身朝停在路旁的黑色宾利走来。

　　她攥着手里的发卡，脸上漾着笑，离他越来越近。

　　隔着车窗，她不知道车内的男人把刚刚的一切都看进了眼里。

　　那个女人摸了她的头发，还拉她的手。

　　秋程心里格外不高兴，甚至可以说不爽到了极点。
　　这种让他抓狂的感觉就仿佛自己专属私藏的宝贝，被别人触碰玷污了。

　　而她还因为那个女人，露出了自重逢后在他面前不曾展露过的开心。

　　邱橙拉开车门，秋程的目光已经变得平静清润，不露半分沉郁。

　　她坐进来，刚关上车门，还没拉安全带，眼前突然就覆过来一道人影。
　　男人身上清冽的男香霸道的侵袭过来，登时把她裹挟住。

　　邱橙后背紧贴椅背，身体僵硬地没动弹。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伸手拉过安全带，动作自然地帮她扣好。
　　而后，那只温热的大手掌，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他的掌心轻贴她的发丝，一下一下地抚，温柔至极。

　　邱橙梗着脖子偏头，躲开了些。

　　秋程便收了手，神态从容自若，镇定道：“你头发有点乱。”

　　目光飘忽的邱橙本能地抬手摸了摸他刚触碰的那块地方。
　　是她之前别发卡那处。

　　“可能是……”邱橙快速地眨了眨眼，轻声说：“刚刚摘发卡摘的，把头发弄乱了。”

　　秋程“嗯”了声，没说别的。
　　好像刚才真的就只是单纯地替她顺顺头发而已。

　　在回碧清湾之前，秋程去了一趟附近的商场。
　　他让邱橙在车里等会儿，自己进去买东西。

　　拎着两个购物袋出来后，秋程把东西放到了后备箱。

　　到了负一层车库，两个人下车，秋程从后备箱拿出他买的东西，拎在手里，和邱橙一同进电梯上楼。

　　因为商场的购物袋不透明，所以邱橙不知道他到底买了什么。

　　邱橙有点走神。
　　因为他跟他说的是他要出门买东西。

　　可是，商场就在碧清湾旁边，根本没必要特意开车。

　　那……
　　该不会是想送她去摄影棚，又怕她不好意思会拒绝他，所以才那样说的吧？

　　电梯门在16层打开，邱橙在踏出去的同时开口道：“今晚谢谢了，拜拜……”

　　话音未落，秋程就唤了她一声：“橙子。”

　　邱橙停下来，扭过脸看他。

　　男人递过一个购物袋来。

　　邱橙茫然地望着他，目光不解。

　　秋程脸上浮着淡笑，嗓音清朗温润：“拿着。”

　　“啊？什么啊？”邱橙疑问的同时伸手接过来。
　　然后撑开袋子一看，里面躺着好十多盒哈根达斯冰淇淋。

　　她稍怔，脑子里蓦地闪回起尘封已久的回忆。

　　邱橙的脸颊染了薄薄的红晕。
　　随后她扬起浅笑，语气自然地不露痕迹，对他道谢：“谢谢。”

　　说完，她又撑着袋子往他面前递了递，说：“你拿几个吧，太多了。”

　　“给你买的，我不吃这个。”秋程说着，晃了晃手中拎的另一个购物袋，笑得正经而无辜，很坦然地对她说：“我吃橙子。”

　　吃，橙子。

　　邱橙被他这句话搞得额角突的一跳。
　　耳根霎时爆红，浑身燥热难堪。

　　她顶着一张酡红如酒醉的脸蛋，刚要佯装镇定地跟他说她回家了，电梯门就突然打开。

　　站在电梯里的宋洁看着电梯门口对望的一对男女，愣了下。

　　邱橙扭脸看到是母亲，讶异道：“妈？”
　　她不解地问：“你大半夜怎么过来了？”

　　宋洁从电梯里出来，脸上盈着笑说：“你不是说想妈妈了吗？我来看看你。”

　　“那你也该提前告诉我啊！”邱橙皱眉道。

　　“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宋洁说完，看向旁边的秋程，问女儿：“这是……跟你一起的？”

　　邱橙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快跟她的合作“男友”意外见面，只好介绍说：“他就是正跟我聊着的那个相亲对象。”

　　宋洁恍然大悟，“哦哦哦，那个和你名字同音的小伙子。”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秋程笑道：“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秋程微微笑着礼貌喊：“阿姨好。”

　　“你好，”宋洁笑语盈盈的，而后问：“照片上是戴着眼镜呢吧？”

　　秋程应道：“嗯。”

　　宋洁说：“我就说嘛，我记得是戴了眼镜的。这忽然看到没戴眼镜的真人还真不敢认。”
　　她又打量了秋程几眼，只笑着夸：“比照片上还帅。”

　　秋程温润地笑了笑。

　　“你们这是……”宋洁面上维持着笑，心里却突然涌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她有点不是滋味问邱橙：“我突然过来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邱橙连忙蹙眉嗔道：“哎呀，妈！”
　　她解释说：“你想多了吧，他家就在对门。”

　　就住对门？
　　宋洁的眉心皱了一瞬，又很快舒展开。

　　邱橙没捕捉到，但秋程看清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秋程特意送你上楼来。”宋洁的嘴角盈笑道。
　　随即，她语气温柔地对秋程说着场面话：“改天去家里玩，今天太晚了，阿姨就不邀请你进来了。”

　　秋程不动声色地颔首回：“好。”

　　然后邱橙就被母亲拉住手，开门回了家。

　　秋程眼睁睁看着她家门关闭。
　　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男人的眸色渐暗，眼底深处涌出浓烈的不满。

　　秋程抿直薄唇，攥着购物袋的手一寸寸收紧。

　　-

　　好想把她抢过来，藏在自己身边。
　　不让任何人接近她、触碰她。
　　包括她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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