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千里

作者: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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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回学校后,孔漫重新整理了教学方式和方法,慢慢地去适应学生们的接受程度。

      有付亚鹏带头,学生们也渐渐地开始和孔漫互动交流。

      偶尔会问一些学习之外的问题。比如北京是什么样的?故宫是不是像课本上一样?老师在北京有没有见过大明星啊之类的。

      时间悄悄地就过去好几个星期。

      五月中旬的时候,五年级的品德老师结婚了,她给学校的所有老师都发了请帖,包括孔漫。

      品德老师姓张,是本地女孩子,个子有点矮,她结婚对象是镇上初中的一个老师。

      婚礼在农村举行,那天刚好是星期五,上午下了场大雨,到中午停了,太阳也是若隐若现的。于是大部分老师都是打算下午的课上完了再去,时间也来得及。

      孔漫是跟着白阿桃一起去的,程磊开的车。
      她第一次去看云南农村的婚礼,还是有点期待的。

      新娘家在山顶,他们去到的时候已经很多人了,小孩子们跑来跑去炸着鞭炮。

      这里的婚礼热闹又喜庆,院子里的顶棚是用一根根带着竹叶的竹子搭好的青棚,地上铺着厚厚的绿松叶,四周挂着红色的布。

      此时第二波吃饭的人已经在院子里落座,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喇叭轰轰响起。抬着饭菜的相帮人员进进出出。

      没吃饭的人热热闹闹地围在外边,嗑着瓜子聊着天。

      孔漫和白阿桃给完礼钱,到一边站着。

      阿桃小声说:“漫漫姐,我们下一波吃饭,这趟赶不上了。”
      孔漫看着那些绿松叶,不在意:“没事。”

      “这天有点冷啊,早知道多带件衣服了。”阿桃抱怨着搓搓手臂。

      孔漫有点不解,“这都五月中旬了,为什么还能感受到冷?”

      阿桃被冷得说话都抖了,“上午不是下过雨了嘛,这边都这样的,雨下过之后吹的风会有点冷,再说这是山顶,温差就更大了。”

      一阵风吹来,孔漫都经不住,跟着搓了搓手臂。
      阿桃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两人挨在一起。

      此时的院子里,新娘新郎出来发糖递烟,据说这是这边的习俗,后面跟着伴娘和伴郎,分别都提着糖果和香烟。

      阿桃挑眉感叹:“哟,第一次看见二哥穿西装呢,不是我说,他都快成我们这边伴郎专业户了,哈哈哈哈。”

      孔漫顺着看过去,那男人穿西装比新郎穿得都好看,毕竟身高摆在那里。

      付杨同样也看到在外面站着的她们了。

      等新郎递好烟回新房歇着的时候,他又出来一趟,这次只有孔漫一个人站在外面。

      浅蓝色阔腿牛仔裤搭配低跟小皮鞋,上身是白底红点的港风衬衫,波浪卷发松散地披在肩头。

      整个人气质清冷,唇红齿白,俏生生地立在人群中,周围的人都在悄悄地打量着她。

      付杨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轻声问:“穿这么少不冷吗?”
      孔漫点头,说:“来的时候没注意。”
      付杨也猜到了,“你跟我来一下。”

      孔漫看了一眼阿桃走的方向,再看一眼走出几步的付杨,迈步跟了上去。

      付杨带着她走了几米远,到皮卡车边,他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皮夹克递给她,“你先穿着,不要冷感冒了。”

      傍晚山顶的风确实很冷,孔漫也不拒绝。
      她伸手接过,刚要穿又看到上面的吊牌。

      付杨也看到了,他拿过来。手拉起吊牌绳两边一扯,手背青筋鼓起,那吊牌绳子在他手里“砰”一声断开。

      孔漫看着眼皮一跳。
      他把皮夹克递给她。

      孔漫穿上,衣服有点大,下摆都遮住臀部了,但确实暖和了不少。

      付杨看她穿好,又带她往回走,边走边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多吃点。这边会劝饭,到时候小心一点。”

      孔漫好奇:“什么叫劝饭?”
      付杨解释:“就是你刚吃完,有人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往你碗里又舀满。”

      孔漫瞥他一眼:“这儿的习俗……”
      付杨挠挠鼻根:“不过没事,他们不认识你估计不会。”

      孔漫点头,那就好。
      付杨正要开口说话,路口摔鞭炮的付亚鹏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过来,一把抱着他大腿,喊:“叔!我呢糖!”

      两人停住脚步,小朋友这才看见孔漫,又喊了一声:“孔老师好!”

      孔漫点点头,小朋友不好意思地站稳。

      付杨从口袋里掏出糖果递过去,付亚鹏一把接过又跑了。

      两人继续往院子走去。

      须臾,男人突然伸手。
      孔漫愣了一下停住脚,看向他的掌心,上面放着几颗喜糖。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

      付杨正看着她,见她看自己,他垂眸看手里的糖,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一下,伸了伸手,意思是让她接糖。

      孔漫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付杨看她一眼,“这糖很甜的,你尝尝。”

      孔漫戒糖很久了,看了会儿,拿起一颗,晃了晃。

      付杨也不强求,把剩下的放进口袋里,带着她往前走去。

      回到原来的位置,付杨就进新房那边了。

      孔漫看着他走远的背影。
      这个男人,像这里的大山一样,温和又润物细无声。

      山顶有风吹过,有人抱起手臂搓了搓,直叹冷死了。

      而此刻的孔漫,身体裹在在皮夹克里,周身都暖和了。

      等阿桃穿着一件外套,再捧着一件外套来的时候,孔漫已经彻底暖和了。

      阿桃愣愣地看着,咂咂嘴最后又把衣服给送回去。

      两人吃好饭立马就撤,阿桃显然是知道自己家乡的习俗的。

      但她们吃好了,程磊那边却被人拉着吹牛,席都没法入。站在外边又冷,这里也不是白阿桃村,熟人不多,最后阿桃带着孔漫去了她表姨家等程磊。

      阿桃表姨家在这个村村口,院前还有高高的竹林,院内正房是瓦片的老房子。
      院子右手边盖起了一栋两层的楼房,贴着瓷砖,在农村里来说这装修得已经很漂亮了。
      左手边也建了两层的楼,但是还没装修。

      阿桃刚进院子就喊了一声,院内有条大白狗,在她们刚进来的时候站起来汪了一声,等阿桃出了声,它摇着尾巴走过来,阿桃摸摸它。

      右侧楼房里应了一声,阿桃拉着孔漫进去。

      跨过门槛,里面是一个客厅,装饰温馨,墙壁上液晶大电视,下面是裸色电视架,电视旁两丛富贵竹插在陶瓷花瓶里。

      玻璃茶几,米色布沙发,沙发后面的墙上还有块占满墙的大镜子,落地窗,淡紫色窗帘被扎起,窗边有棵绿色盆栽。

      “呀!妈你也来啦!”阿桃惊喜地快步过去,一把搂住沙发上坐着的一个中年妇女。

      阿桃妈妈拍拍她的头笑着应了一声,转头看到孔漫,她一愣,而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着浓浓乡音的普通话,“这是小漫吧?”

      孔漫过去扶住她,回:“是呢,阿姨。”还好她来了也有一个半月了,大致都能听懂。

      阿桃妈拉着孔漫在沙发上坐下,摸摸孔漫的手,盯着她看,“真乖,真好看啊。我们小漫啊人美心善呢。”

      孔漫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阿桃妈妈肤色黑黑的,脸上皱纹很多,头发一半黑一半银,背有点躬着,手上的皮肤很粗糙但很温暖。

      这算得上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虽然阿桃妈妈以前在阿桃手机里有见过孔漫的照片,但第一次见到她本人还是很激动的。一直拉着孔漫磕磕绊绊地说话,直到另一个妇人进来。

      阿桃把她妈不会弄的电热炉给打开放在沙发前,见到进来的人喊了一声。
      “表姨!”

      “哎!坐吧,我来弄。”
      阿桃表姨是个有点圆润的妇人,笑起来也很温柔,比阿桃妈妈要显年轻,但其实她还是阿桃妈妈的表姐。

      几人在沙发上落座。
      阿桃妈妈给阿桃表姨介绍孔漫,包括当初她们家最难的时候阿桃差点读不起大学,是孔漫资助的事都一点不漏说出来。

      “好孩子,好孩子啊。”表姨从阿桃妈妈手里接过孔漫的手,她的普通话又要比阿桃妈妈的更流畅一些。

      她在四五年前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儿的。
      看着孔漫通身的气质,就忍不住打听情况,“你来我们这边这支教,你父母同意吗?”

      孔漫摇头,“我没有父母,从小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啊……这,你看表姨这张破嘴,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着她摸摸孔漫的手,感受到有点凉,移去电热炉旁边暖着。

      “那你来这里还习惯吗?这乡下环境差得很嘞,吃饭要烧火,还有那些牛羊粪啊什么的,到处都是脏兮兮呢。”

      孔漫不是个话多的人,却也不自觉多说了两句:“还行的,我记得小时候也是在农村。家里人多,劈柴,烧火煮饭,喂牲口什么的我都做过。”

      表姨心疼得拍拍她的手说不出话,这是个心肠很柔软的妇人。

      “那漫漫姐后来呢?我都没听你提起过诶。”阿桃在旁边杵着下巴看着她。

      后来啊,孔漫回忆了一下。

      后来家里养不起了,就把她放孤儿院了。那时候家里有五六个孩子,只有她一个女孩,所以就被送走了,那儿的孤儿院一开始也不叫孤儿院,一开始只有敬老院的。

      她在敬老院生活了四五年,吃老人剩下的饭菜,穿的也是老人们不穿了她自己拿针线扎起来的旧衣服。
      说不上多苦,年纪小也不记那么多。

      后来读学前班还是敬老院一人凑一点送她去读的。再后来上一年级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从北京来的老太太,老太太资助她上学,但不领养她。

      于是敬老院的人商量着把她送往北京的孤儿院。小小的她跟着敬老院的院长一路坐绿皮火车,坐了几天几夜到达北京。从此她便在北京的福利院住了下来,名字也是后来改的。

      她上学时偶尔会去老太太家陪她,老太太脾气特别不好。住在北京富人区的四合院里。
      一个人孤孤单单,陪得久了,后来的逢年过节也会叫来孔漫。
      两人相伴着直到孔漫高中毕业考上大学。

      老人家是在孔漫开学前一周去世的,走得特别突然,什么都没留下。老太太生前的律师按照老太太之前的吩咐,她去世后所有财产立马捐给慈善基金会。那律师也是死板,无论孔漫怎么求都没用,临近开学,她要办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时候的她难过又悲伤,努力考上的大学就在眼前,却因为学费要与其失之交臂,是无力,也是绝望。

      这些年来,老太太出了大头上的学费,她只要挣够自己的生活费就行了。老太太走后大学学费和生活费的压力,差点压垮当时只有十八岁的她。

      即将眼睁睁错过时,有人给她提供了学费,但她也要付出回报。这是她一直埋藏在心底深处无能为力又不愿提起的事。

      提供她学费的人是个男人,三十二三岁,外在条件优渥,是个成功人士。也是老太太之前公司的执行总裁。他供她读大学,给她好一点的物质生活,但她必须要做到随叫随到。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她大三,男人结婚,她被放弃,才算真正结束。
      也正因为如此,从那以后她的人生也才算得上是自己的人生。

      这段往事她当然不会说出来,这世间除了那个男人再没人会知道这段过往。

      跟阿桃她们,孔漫只说是贷了助学贷款和拿奖学金把大学读完的,虽然大学最后两年确实如此。

      孔漫讲完,客厅里静静的。
      阿桃在旁边抱紧她,泪眼婆娑,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阿桃表姨听完更是暗自抹了把眼泪,这是个命苦的孩子。

      阿桃妈妈握紧孔漫的手拍了拍,一时说不出话,她以为孔漫家境很好,所以当初才会资助阿桃。原来不是,这孩子比任何人过得都苦。

      那晚,她们在表姨家一直待到九点左右,程磊才打来电话说可以回去了。

      阿桃拉着孔漫出去,阿桃妈妈要在这住一晚,第二天和阿桃弟弟一起回去。

      临走时,表姨还一直叮嘱阿桃,有时间多带孔漫来家里玩。

      到新娘家外时,程磊和付杨站在路口说话,看到她们过来两人止了话题,程磊说他去开车,于是走了。

      剩下三人站着,半晌,阿桃问:“二哥,你咋不进去?外头怪冷的。”
      付杨回:“一会儿就进去。”

      车子开过来,阿桃进副驾驶,孔漫进后座,关好门。

      付杨绕到驾驶室,跟程磊说着话:“路上开车小心点,慢一点,要注意安全噶。”

      程磊笑了:“你不说我都晓得呢,我老婆在车上呢,可不得开慢点。”

      付杨应了声,眼睛往后一瞥,跟孔漫的视线对上,这才慢悠悠地退到路边。

      车子离开,直到尾灯消失,付杨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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