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与道尊间的二三事

　　郁阳说道
　　“你可以唤我的名字，我叫郁阳。”

　　这真是一件太过于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之间曾经也算是在一起度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竟然从来没有告诉过玄尘自己的名字。

　　从前玄尘只是小龙小龙的叫着，也算是一个称呼，他懒得告诉，后来是人间江海，远隔天地，是没有机会告诉。

　　他的目光专注而热忱，玄尘顶着这样的目光，只得从善如流的开口

　　“郁阳。”

　　郁阳便露出满意的表情，而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很是善解人意的说

　　“既然如此，那请道长和吾一道去廊下观雨饮茶，如何。”

　　他顿了顿，又似笑非笑的看着玄尘，若有所思的说

　　“道长不要告诉吾，你不但辟谷，而且断水了。”

　　玄尘：……

　　被这样好像看透自己所想的目光看着，玄尘一阵心虚，但是面容上仍然波澜不惊的，跟着站了起来，十分淡定的回答

　　“自然不会，请——”

　　而后，二人便舍下满桌盛宴，走了出去，玄尘出门时候看着这些佳肴就此被无情舍弃，一时心中颇为痛惜，可是也只能念着大道无形大道为空，目不转睛的远离这里。

　　玄尘跟着郁阳往外走，沿着走廊朝里行走，这处幻化出来的庭院便如一道精美的画卷徐徐展开，看起来占地广阔，富丽堂皇，却又不会叫人觉得过分浮夸，庸俗不堪，细微处亦显风雅之态，若是作为一处景点观赏，也不差分毫。

　　于是又想，就算是在人族之中，能够造出这样的庭院，也是凤毛麟角了。

　　——————

　　风雨被阻挡在宽阔的屋廊之外，到了地方之后，二人在廊下相对而坐，面前的案几上早已经由侍女提前放置了红泥小炉，瓷碟玉杯，又有香茶糕点，瓜果小碟，无一不是华贵精致。

　　鎏金香炉内燃着不知名的烟，好似轻咸湖泊之味，又若芳润草木之气，袅袅升起，只有轻雾散去。

　　郁阳一边动手煮茶，一边开口询问

　　“雨势如此浩大，本该居家安眠才好，道长怎么反其道而行之，却在暴雨之中，在此深山老林中行走呢。”

　　玄尘心中衡量了一下他这样问的意图，最终还是选择了以实相告

　　“来捉一只蛇妖，那只妖无恶不作，吾有一些本事，既然听说这样的恶妖在这里为祸人间界，自当为民除害。”

　　玄尘一边回答，一边想，虽然同为妖类，他应该不会这么倒霉，撞上那蛇妖的倚仗吧。

　　这样想着，又忍不住默默打量坐在面前的人，也算是一派华贵矜持的，看起来和那狡诈非常的蛇妖也不像是一伙的。

　　郁阳轻扇炉火，听到他的言语，忍不住轻笑一声，然而却是略过了蛇妖的问题，只是很是好奇的说

　　“道长经常到这种深山老林里捉妖么？”

　　“偶尔会来。”

　　玄尘一边回答，一边忍不住想，此地距离镜湖镇其实相去不远，以他与那只蛇妖对招弄出来的动静，决然不会没有任何影响，而那只蛇妖往日行径，也不该对这只蛇妖一无所知，然而却在自己提起来蛇妖的时候完全无动于衷。

　　这是故意忽略过去的么，还是说，其实并不在意呢。
　　玄尘私心希望是后者。
　　他叹出一口气，按了按手腕，心道，静观其变吧。

　　玄尘本不是寡言之人，又或者旁边这位庭院主人给了他一种舒心的感觉，让玄尘心下放松，决定就当对方真的只是隐居山林的人来对待

　　既然做好了决定，便就着热茶，侃侃而谈。

　　他本是幽默风趣的人，讲起来故事也惟妙惟肖，十分生动，郁阳听得专注，只是他的专注并非故事，而是讲故事的人。

　　郁阳看着玄尘讲述故事时神情飞扬的模样，就想起来他小时候古灵精怪的样子，连带着想起来那环山的寒潭，与幽深的草木，还有一群群飞禽走兽。

　　那些东西其实回想起来像是浸入水中的墨，已经晕染的十分清淡了，只有玄尘与生俱来讲故事的爱好，真是一点没变，让他一下子就想起来很久之间的事情。

　　于是郁阳心中越发柔软，他正盘算怎样和玄尘相认，让他知道自己当年并非是故意失约，又有许多的话想说，比如他在江下修炼的心情，比如他其实找了好久，比如那一颗珍珠。

　　然而就在郁阳要开口和他相认的时候，却发现了玄尘异常的举止。

　　郁阳含着笑意的眸色瞬间冷淡下来。

　　玄尘端坐在自己的对面，双袖却拢在桌案之下，饮茶的时候，也只伸出一只手来端起茶杯，另外一只手仍按在桌案之下。

　　龙眸一眯，郁阳忽而一拍案几，朝着玄尘扑了过去，华丽的折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曲的流光，玄尘几乎在那道流光到达身前的时候，立刻一个翻身，后退了几步远，伸手一甩拂尘，那道流光便被全数化去。

　　拂尘被收回，手中名剑［秋水］立现，若秋水横波，波光潋滟，起手剑诀，便要对招。

　　幸好他早有准备，并没有真的卸下防备，只是这妖物如何突然发难，还以为至少要在半夜十分，心神更加放松懈怠的时候才会出手……

　　玄尘心中一边思索对方发难的原因，一边提防眼前这妖物的再次行动。

　　但是郁阳却停止不动了，他的目光下垂，盯着一个地方动也不动，玄尘心中纳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立刻觉得一阵的心虚。

　　因为被注视的地方，是一摊水迹，与周围干燥的地板格格不入。

　　郁阳看着那绵延到廊下的水痕，一瞬间就明白了玄尘对自己的戒备，他静心准备的茶水，玄尘半点没有饮用。

　　他在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在茶水之中做什么手脚，来害他的性命。

　　想通了此节，郁阳昳丽容颜上显出愤怒的神色，显现的格外的凛冽了，他看着玄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还想着和人相认，谁知道对方不单早已经将他忘的一干二净，竟然还如此恶意揣测他的心意，而且要对他拔剑相向。

　　玄尘

　　玄尘——

　　郁阳强压下怒火，直直瞪着他，一字一顿的说

　　“道长，你觉得我会害你？”

　　“这个……这个嘛——”

　　被抓了一个现形，玄尘只觉得头大如斗，明明有问题的是对方才对，这下变得好像是自己理亏了。

　　只是他想要解释的时候，眼前的人却一挥衣袖，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了，是不想再和他多谈什么。

　　只给他留下清淡茶香，满廊风雨。

　　玄尘看着郁阳匆匆离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到一阵的心焦，连忙想要追上去解释，一眼又看到自己手中的剑，“唉”了一声，简直想拿剑戳自己两下。

　　而等他将剑收回，就这么一点迟疑的时间，郁阳已经不见踪影。

　　玄尘心中懊悔万分，他此刻才全然确定，这座庭院的主人，应当是好妖一只，他真是把好心当做驴肝肺了。

　　玄尘心中既有愧疚，便沿着走廊准备找郁阳好好的道歉，然而庭院实在是大的吓人，他几乎迷路在曲折的走廊之中，就在他准备用些术法的时候，便看到有侍女自拐角处朝他行了过来，一直走到了他的面前，朝他微微弯腰行礼，而后十分温柔的说

　　“已经到了歇息的时刻，客房已经为道长准备好了，请道长随我前来。”

　　“啊，好，多谢。”

　　玄尘下意识的回答，侍女便弯了弯眼睛，侧开身体，说
　　“请道长随奴来。”

　　而后，便又转身前行

　　玄尘只好抬步跟着她朝着客房走去，一路上几多纠结，直到到了屋门前，侍女正要离去的时候，玄尘才把人喊住，一脸纠结的说

　　“姑娘稍等，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不知你家主人，现下在何处呢？”

　　侍女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微光流动，继而又低下头，轻声道

　　“主人已经睡下了。”

　　“怎会？”

　　玄尘一脸惊讶，明明就在片刻之前还和自己在一起坐着，怎么可能已经睡下……

　　难不成是真的生气，所以不想见自己么。

　　生气竟然也没有将自己赶出去，真是一只教养脾气都十分好的妖了……

　　玄尘越发觉得愧疚了，他对侍女说

　　“抱歉，我和你家主人之间有些误会，能否引我前去见他一面，说一声赔罪的话呢。”

　　“主人睡下了，自然不能见客。”

　　侍女却是十分直接的拒绝了他的请求，大约是玄尘脸上的失落过于明显，侍女顿了顿，才又说道

　　“道长有什么话，不如明日再和主人说吧。”

　　这是说，虽然今天很生气，但是还是愿意给他一次表达愧疚的机会。

　　又或者这样短的时间，其实侍女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照惯例这样回答了而已，并不能够说就是这样的意思。

　　然而无论如何，既然是让人准备客房而不是直接将自己赶走，想来也不是真的十分的恼怒自己了。

　　又怕再生枝节，玄尘连忙答应下来。

　　那侍女便再次朝他一笑，又讲有什么只需要牵动屋中的银铃，便会有人前来，玄尘将嘱咐一一记下，又朝她道谢，而后侍女便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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