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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惹麻烦
那人可能是绿发,也可能是别的颜色,毕竟在包厢带有颜色的灯的照映下,他的脸都是黄中夹绿的颜色。
还有几缕烟雾迫不及待地从包厢中溢出,鬼怪似地盘踞在他头顶,不知道是香烟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宋林居微垂眸,没有再往包厢里看。
小眼睛扫到宋林居前胸的校徽,又看他本分,紧绷的神色松下不少。
是个学生啊。
之前前台确实打电话来说他们的花到了。
小眼睛签完货单,抓过花束就立刻关上了门。
空气涌动间,有诡异的气味钻进鼻腔,像是方才盘旋在小眼睛头顶那只鬼怪的爪牙,也想把他拽进那个黑暗诡异的包厢。
宋林居大步离开,摆脱鬼怪的束缚。
烟雾在宋林居走后,渐渐在走廊处飘离,逸散,走廊空荡,音乐依旧,像是噬人鬼怪从来没出现过。
而包厢内是与空荡走廊截然不同的狂欢。
桌子上歪歪斜斜散布着些插着管子的塑料瓶,吸管,锡箔纸,小几包塑料袋里装着粉色的药丸和白粉。
包厢中的大多数人脸上都是种飘飘欲仙到迷茫的怪异神情,藏在浓郁的烟雾后。
小眼睛拿着花走进包厢,对搂着个女人的青年谄媚道,“孔哥,花到了。”
叼着根烟的孔康没接,“给曼曼。”
他怀中穿着暴露的妖娆女人接过娇艳欲滴的玫瑰,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白细手指拨弄了两下花瓣,笑着问道,“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孔哥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他平常可没这么有情调。
孔康笑笑,掐住烟屁股,在女人唇上香了口,“老大最近谈下了批好货。”
有个厨子来崇明了,据说是从缅甸那边过来的,制出的玩意贼纯,老大正好和他搭上线,说是手下几个谁卖的货最多,崇明这片地就谁接管。
以前崇明都是分区管理,现在终于要合并了,一直眼馋这块肥肉的孔康自是很高兴,他对这个机会势在必得。
又是带兄弟溜冰又是给她送花的,包曼才不相信只是谈下了批货而已。
而且听明仔他们说孔哥这次给他们的东西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是上等货色,可把他们爽飞了。
但孔哥含糊其辞,包曼也识趣地不多问。
宋林居走出喧哗热闹的酒吧,踏入寂寂雨夜。
他才进去没一会,雨更大了。
天上神明好像在人间看到了什么令人痛惋的事,心生哀凄,借着快要颠倒城市的大雨,警示堕落懵懂的世人,冲刷在黑暗中悄无声息滋生壮大的罪恶。
水雾四起,朦胧美化了冷硬城市的一切。
看楼,看到的是一个个窗口中那团或明或暗的温暖家灯;看树,看到的是一片令人沉静下来的暗绿;看路,看到的是柔和的混沌。
站在屋檐下的宋林居深深吐息,微润的空气过肺,驱散了最后一点阴魂不散的混浊。
宋林居撑伞,抬腿融入雨幕。
许是大雨逼人的缘故,路上没什么人,雨的沙沙声很大,几乎吞噬了夜中所有声响,路上老旧的灯在这般昏天黑地中显得力不从心。
昏暗,寂静,伞下自成一个世界。
酒吧所在的地段是老街,九曲十八绕,灯有些年头的缘故,夜里光线还差,很适合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宋林居尽量往光亮处走。
一段距离后,宋林居后脑勺微微发麻,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是无处不在的黑暗角落中有双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
犹如草原上饿狼骤然发觉了只肥羊,眼都绿了,潜伏在暗处,狼爪轻踏,就等合适的时机奋力一扑,咬断它的脖颈,将它拆吞入腹。
宋林居直觉危险,拧紧眉加快脚步,雨水飞溅,斜雨不住地打进黑伞中。
啪……
黑伞落地,伞下的人不见踪影。
宋林居被趔趄着拽进路边某个黑暗角落,大雨打得他几乎要睁不开眼睛,朦胧视线间,他大概能分辨出那人比他高,寸头。
高大的寸头男人。
男人力气很大,一把将他推到墙上,整片背都麻了。
禁锢住他想反击的双手,往上一推,高大的身影复又欺上来,大掌铁钳似地扣在他喉间,五指成爪,带着想要钻进皮肤将他喉管拽出来的狠意。
“手机,交出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像喉间磨了把沙般含混干涩。
宋林居下意识不适地动了动脖子,男人误以为他要挣扎,大掌在收紧,警告道,“安分点,我只要你的手机。”
声音不大,其中却是不容忽视的冷意。
男人不允许宋林居有任何动作,以至于如此距离,宋林居只能看见男人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宋林居低垂着眸掩去眼中神情,身子细微地抖,一副很害怕的懦弱模样让男人更加心生不耐,眉头死死锁着。
瑟缩的声音从男人大掌中挤出,“在……右裤袋。”
呼吸不畅,宋林居的声音也嘶哑得很。
男人没有空手去拿,而是松开宋林居的右手,冷硬命令道,“拿出来。”
男人眯着眼盯着宋林居动作。
可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影子晃动。
药的效力太强,他竭力才能维持最后一丝清醒,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什么也看不清,不然他就自己拿手机了。
见宋林居乖乖掏出手机,他继续下达指令,“打个电话,136……”
报电话号码的档口,男人不知何故身形不稳,掐在宋林居脖颈上的手不自觉松了些许。
当事人宋林居自然是立即察觉到了这个难得的机会,眼神一凛,提臀屈膝狠狠撞向男人腹部,趁他吃痛,被放出的手曲肘横击男人头部。
经过这一系列连贯迅速的动作,男人似乎脱力,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宋林居没看地上的人,抬腿就准备离开。
若是礼貌询问也就罢了,手机肯定是会借给他,非得搞非暴力不合作这套。
头晕胸闷的男人模糊间见宋林居转身离开,心中焦灼,那些人就在附近,若是被找到了……
突然,无声无息间,有只炙热的大掌迅疾握住了宋林居的脚踝,猝不及防将他往下一扯。
宋林居没想到方才男人都那样了,喘得跟个哮喘患者一样费力,还会有气力来拽他。
无甚防备的宋林居被男人压了个扎扎实实。
宋林居低喘了声,疼的。
这人摔他跟摔沙袋似的,明天后背肯定青了大片。
男人手臂横在他锁骨上,倒是不再掐他脖子,只是压制住他,低哑的声音中带着点焦灼的妥协。
“帮我,打电话……你只需要帮我打个电话。”
到现在都不肯说个“求”字,可见男人的傲气。
男人涣散的眼睛微眯,试图聚焦,看清此时身下人的表情。
男人不知什么原因靠得很近,宋林居此刻倒是看清了这个暴力男人的长相。
寸头少年眉头紧拧,布满血丝的眼专注地眯起,眼中戾气肆虐,唇抿直,两颊的咬肌鼓起,可见牙关咬得死紧。
看起来更凶了。
雨水下滑,男人鼻尖积聚了水珠,啪嗒一声滴在宋林居脸上,带着些温热,不知是雨是汗。
宋林居有些讶异。
他怎会落得如此狼狈的地步?而且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
“李兆焯?”尾音稍扬。
听见自己的名字,少年肌肉绷紧,凶悍的眉压得更低了,赤红的眼掠过杀气,“你是谁?”
如果是那帮人的其中一员,他所要的肯定就不止一部手机了。
“宋林居。”身下人淡淡报了个名字。
而后怕他不认识似的,又加了句,“崇明一中高二9班的。”
李兆焯干涩的眼睛微动,滞怠的脑子费力地运转。
和他一个班的……宋林居?
这几个字在他空空如也的脑子中打转。
转着转着,也不知道哪几个字眼触到了李兆焯脑中那根绷到极致的弦,就那么轻轻一触,名为清醒的弦霎时崩断开来。
被压抑得狠的困倦疲惫千倍万倍猛然袭来,亮光分崩离析,黑暗涌来,将他拖入了昏沉。
宋林居见他在思索,苍白薄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刚想凝神看清,下刻李兆焯就闭眼摔在了他身上,压得他一声闷哼。
别看李兆焯视觉上不胖,可他高,身上还覆了层肌肉,重量不可小觑,压下来跟座小山似的。
这算什么事?
宋林居毫不客气地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撑地站起,黏腻污水从背后滑下。
他沉默看向地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李兆焯,即使在昏迷中他也是眉头紧锁,透着些凶悍。
可他现在任人宰割的局面让他那几分凶悍显得有些外强中干。
像是被大雨淋湿,湿漉漉的毛耷拉下来,露出瘦骨嶙峋身子的幼狼,见有人靠近,身子伏低,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试图震慑来者。
宋林居想到了同样是个雨夜的他,那时他站着。
高大的身影懒懒散散斜倚在巷口,饶有兴致地旁观他们打斗,一副看戏模样,就差手里抓把瓜子了。
只是宋林居不太明白,有什么戏淋着瓢泼大雨也要看完。
他不觉得他和那些混混打架就有那么好看。
想到那天他漫不经心,高高挂起的态度,宋林居冷冷垂下眸,脚步转了个方向,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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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狠心前几天隔岸观火,这就撞宋能打手上了,嘿嘿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