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挚爱

　　当晚，路法尧收到了Reca的日程，一时歪在办公室椅子上看着显示屏无语，紧接着抬手从终端呼叫打算问问怎么回事。副官这诡异的时间安排简直可以用四分五裂来形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生活的。
　　刚一拨通讯，Reca很快接进来。“什么事长官？”
　　Reca此时正攀在崎岖的路上翻山越岭，腰间挂着绳索钩子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戴着手套的两手攀着巨大的石块。刚才接到路法尧的传唤她第一反应是不是听错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Reca不可避免被吓了一跳，差点手一松掉下去。她很快反应过来是新长官的声音，迅速地接入频道。
　　实验室，路法尧注意到背景音里有风声，她的声音也夹着比平时更多呼吸声。紧接着问道：“你现在在哪？”
　　“我……”Reca转过身贴着岩壁，喘口气看向下方，她犹豫着开口：“我在坐标……算了。”山谷里到处是奇形怪状风化的砂砾岩，她挂在岩壁上的凹陷处，一时间更具体的坐标也无从说起。
　　“什么？”路法尧眉头蹙起。
　　Reca缓口气，听出长官有些不高兴，小声道：“我在基地西北方向沙丘地带，正穿过其中最长的峡谷，距基地直线位置……”Reca左右微偏过头四下看看，“大概12km。”
　　突然接了这么一通联络，她有点惊讶。Reca无意识地左右换重心，脚尖轻轻碾着地面，这是她紧张时候的表现。
　　“你在那干什么？忙着工作？”他不记得有给她出室外的任务。
　　“也不是，就是例行巡逻。”Reca这边说着低下头，习惯性地拍拍手掌上的灰尘，许多细细的尘土震出来，迅速随着风卷入峡谷的乱流。
　　沙尘差点蒙她一脸，Reca迅速后悔急忙挥手去挡。耳边响起路法尧的声音，“那就是不忙，你现在过来实验室，关于你的工作内容我有话要说。”他说完干脆挂了电话。
　　本来想着将基地附近实地走过补充一下地形的精细测绘资料，看来也要泡汤。Reca从站的地方向下看看，微提口气从岩壁上轻轻巧巧一跃而下，落地的时候只单膝跪地手掌撑了一下身子。她随后便若无其事站起身，手臂收在胸前摆动，顺着原路跑步回去。
　　办公室，路法尧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面前打出一张日程表慢慢翻看。Reca时间安排太过琐碎，几乎每一两个小时就有下一项任务。他滑动手指翻阅，无法想象晚间每隔几个小时就要起床，真不知道她每天是怎么睡觉的。
　　Reca敲门进来，一身工装又弄得灰扑扑的，硬挺的材料软塌塌挂在她身上，竟突出一个先锋时尚的廓形来。她颇有些尴尬，戴着手套的两手很有些无处安放，只好小心翼翼离身体一段距离垂着。
　　路法尧双手交叉搁在腿面，打量她一圈，“没事，这个实验室不必防尘的，你进来”。他眼神示意道：“说说你这都怎么回事，出去干什么了？”
　　即便长官那么说，但Reca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她轻轻走近两歩，在距离桌子两米左右处停下。不好意思把身上的土渣掉在光洁的橡胶软面地板。“扫描结果显示这里地表的地形很复杂，我去实地测绘了。过去之后发现沙丘那头是峭壁没有路，我就还从山谷攀岩上去原路返回。”Reca刚想摊手展示满身的泥污，硬生生打住，手下悄悄捏紧了指端的厚手套。
　　路法尧抱臂，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地表哪里古怪？算了先不说这个。之前在外面冲凉水也就算了，我问你，这日程表是个什么东西？你连你自己的生活也不会安排？”
　　“……对不起。”Reca听了一愣，说完便微微撇过脸挪开视线。
　　路法尧有些生气，他一贯拒绝效率低下的方式。“为什么不调整？任务集中安排在一个时间段不会吗？时间表乱成这样你自己不知道调吗？”他说着声音不自主的变高，两边的黑眉毛也高高挑起一个弧度，很有些生气的架势。
　　一连串的质问让Reca有些紧张，“对不起，我外部设备的检修时间没有归整到一起”，Reca小声说着，尽力保持着平淡的声音又解释一句，“长官我的权限还是不够，不过外出维护的时间我会顺便去巡逻，其实也没有很浪费。”
　　“别给我找理由，事情做得不好承认，然后改就完了。我先看看你这权限到底是怎么回事。”路法尧终于松开皱起的眉头，手肘支在桌面上开始进入后台。
　　屏幕背面站着的Reca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乱码，过了一会儿见路法尧仍然盯着屏幕没有出声，Reca轻声提醒道：“长官？”
　　路法尧手掌向外一推做了个停的手势没抬眼，“你等等，我看你每天巡的什么逻。”方才进后台发现她的权限设置仍然有很大问题，但是眼下他一时间也没法解决，只好暂时搁置，看看她的活动轨迹。
　　Reca的活动路线以基地为圆心，大大小小划着圈连接着一圈外部设备穿梭在室外，单看轨迹其实很像公转自转的行星运动。加上三维地图发现她时常穿越在各种小径沟壑里，爬高上低经常不走寻常路。
　　“这就是你平时巡逻路线？你在干什么？地形勘探吗？”
　　“是，这儿的地表有十字形的隆起，我没怎么见过。”Reca应声。
　　“这个啊，正常，就是各个方向上的板块运动导致的结果。不过现在这里地底的地质活动很少，精密仪器的准度倒还可以。”路法尧没再说话，低头去看资料。监测站这才刚刚开始运转，Reca作为名义上的第二负责人实际上的后勤总管，每天最长的休息时间也就四个小时左右。
　　Reca听了长官信口的解释半信半疑，可是看他那轻松笃定的态度有忽然生起信心。总归是他懂得更多，这可是科学技术部出身的长官。
　　正想着，只见路法尧停了动作略一回想，难怪他只在刚来的时候正式见过Reca一面。没想到副官的日子过得比他还惨，之前看总在基地大门口台阶附近见她人影，还以为她爱坐在这里躲懒，原来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Reca也始终忙碌着。
　　这样啊，路法尧微微颔首，小孩挺负责的。
　　Reca履历上新编作战部队几个字，总是让他有些介意。虽然说不清是为什么，但这种联盟的精锐部队平时自带一股神秘气息，让人有种他们执行秘密任务的印象。毕竟在NS1224巴掌大的小基地，两人也几乎不碰面。
　　不过现在看来小副官纯粹是忙而已，不像是专门派来做什么的。路法尧自嘲地摇摇头，他一个搞技术的研究员，对方是一个战斗部门的女军官，他确实也不太了解她的职责。
　　正想着，房间里忽然传来滴滴的提示音。路法尧连忙倾身向屏幕，转动眼珠仔细检查起来。Reca也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声响，从嗡嗡一片的背景音里突兀出来。
　　“行了，我这会儿还有点事。”路法尧一目十行检查着数据一边说，“你的权限是有些问题，等下我空了就调整。你先回去吧。”
　　“是。”Reca悄悄退出去，轻轻掩上门。
　　夜里，路法尧终于重新靠上椅背。外面走廊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黄昏风景，路法尧优哉游哉靠上椅背，重新打开屏幕替Reca调整日程。为什么她老是没有权限？路法尧有些疑惑。他自己的权限一切正常，是基地负责人管理员，所有设备的管理权使用权。但他再去看Reca的，确实只有部分权限。路法尧常规操作尽量给她打开，却总也不成功。等他再打申请给各司上级，却又是上级没权限。
　　这样像是Reca被遗忘在这里，所属的后勤部没有对于她情况的解决方案，其他各单位也完全帮不上忙。Reca总是在外面游荡，也就是因为她不能调整设备报告时间配合自己的日程，只好人跟着机器转，它们几点就几点。然后她就在外出巡视的路上顺便巡逻，按照武官的习惯摸清地形。
　　想通前后，路法尧不再执着于Reca的智商。他一手摸上下巴，盯着屏幕的绿眼睛微微眯起。基地比较核心的能源、交通、水电等等，Reca不被允许介入。
　　为什么？她是第二负责人，但这样做简直像是防着什么。路法尧想了想，也许系统是出于对他自身的保护。这个监测站十分偏远，地处已知宇宙的边缘，他的工作又能接触到宜居星球的信息，Reca是位看起来就武力值很高的作战部队军官，系统大概是对此有所防备。
　　路法尧想到这一层觉得自己明白了，看来NS1224监测站实际上由他全权掌控，系统很大程度上限制着Reca，即便她有什么想法也翻不起风浪。
　　哈，真是讽刺。路法尧关上屏幕轻蔑地想，末了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淡蓝色的屏幕上副官的资料影像凝视着他，照片上的Reca眉眼精致，秀气的面容略显幼稚，应该是很久前的照片。她一头黄发整齐压在帽檐下，烟晶色的眼睛清澈温柔，有种空灵又脆弱的感觉。路法尧默默凝视着，一边手指撑在下巴思绪飘远。光看外表她简直像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摆在高档商业街的橱窗，空洞的眼睛睁得大大，映着无数路过的来来往往的人流。不过Reca毕竟是个真人，她脸上严肃的表情和军旅生活锤炼出的坚毅锋芒，总是在下一刻便打破这样的幻想。
　　路法尧心里一动，去调Reca的详细档案。尝试竟比想象的顺利，他随即点开，从基本资料一页一页向下翻，希望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她的姓名很短，就是Reca，不知为什么没有冠姓。女性，编号311001，3开头的。基因显示她是第一代混合基因人类。上士军衔，NS1224深空探测基地第二负责人。
　　过往的履历简简单单，路法尧接着往下翻。个人经历显示Reca由母星的研究机构孵育成功，之后一直在军队培养，最后止步新编作战部队的飞行中队到了这里。所有一切也符合她的身份，看不出什么特别。
　　混合基因人类路法尧是知道的，虽然不与他专业相关但基本原理懂得，边边角角的新闻也曾经关注过。联盟最初制造混合基因人是希望他们执行深空移民项目，后来母星很多的孵育机构重组，培育了混合基因人类。路法尧有印象，联盟这项混合基因人类的技术迭代很快，不久前已经有第二代混合基因人类的消息。
　　只是有一点路法尧不明白，既然混合基因人用于深空移民，他以为他们那多少会像工程师一些，具备各种各样的技能先行去移民星上搞建设，然后孵化受精卵或者等新移民们过来。但是工程师的特点在Reca身上并没有体现，反倒是“新编作战部队”几个字代表的武官身份总是萦绕在他心头。尤其是他刚来的时候，Reca一边带着他逛基地，工程上的名词还很生疏，问过他几个相对基础的问题。
　　路法尧想不出个所以然。也许是他负责勘探的空间区域比较重要，系统那边派了个这样的人过来吧。路法尧顺着Reca日程上的任务点开，把可以合并的放在一起，暂时调出了一个更为合理的排布。剩下的暂时没动，等他想个办法给她把基地的权限都打开。
　　没多久路法尧就发现，调整后的日程效果显著，他想注意不到都难。如今Reca虽然还是有些神龙不见首尾，但他工作结束回宿舍的路上经常能看到门外一个小小的身影。
　　Reca还是总爱坐在台阶上休息，但脸上不复原来的冷漠木然，开始带一点笑意。她沐浴在橙黄色的恒星光里，两手撑在膝盖看天空。
　　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Reca的目光就会从红色的天空转回来，站起身向他打招呼。路法尧示意她不必敬礼几次之后，她也就不再循规蹈矩，随着他友善地互相隔着玻璃一点头。
　　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工作使他的睡眠和饮食紊乱，很多时候累得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如果这一步顺利，之后就该发射太空望远镜了。路法尧微叹口气，越来越清晰地感到他负责探测的这片深空的可能性，眼下有限的研究手段已经让他嗅到移民星球的气息。广阔的前景让他无法放弃。

　　他的身体也变得很奇怪，一天不吃饭也感觉不到饿，偶尔想起来也是吃两三口就饱，还容易犯恶心。他的胃根本无法消化食物，头疼肩颈疼也重新出现，路法尧自觉身体衰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且迟早要耽误研究进度，他决定找副官帮帮忙。
　　趴在实验室桌上一觉起来，路法尧肩颈一片刺痛，脖子疼得几乎不能转。门外暖融融的黄光洒进来，空气里能看到有细小的灰尘静静的漂浮。路法尧放空几秒，抬起手臂看过时间，然后呼叫Reca。
　　指令刚发出没多久，路法尧向后靠在椅背上瘫坐休息。闭目的时候听觉会变得清晰，踏踏踏的脚步传来的同时门就被敲响，Reca敬礼，出现在实验室门口。
　　“进。”路法尧的声音很是疲惫，音量也比平时小了。
　　“报告长官！”Reca声音倒是很有精神，只不过越来越小。她明显感觉到了长官的疲惫困顿，只是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路法尧抬起手揉揉眼睛，末了手一直没有从额头上拿开，闭着眼睛问道：“嗯，你受教育程度到哪里了？”
　　“普通类、军用类合格。”Reca站在路法尧面前，斟酌着词汇回答。对面桌上密密麻麻的显示屏上奇怪的算式符号震撼到她贫瘠的心灵，Reca这才意识自从进来房间感到的压迫感从何而来。
　　原本空旷的实验室里现在堆满了显示屏和计算机。房间中央的工作台上报告乱七八糟摆了一桌子，路法尧的临时笔记也有不少，字迹零散又潦草，散落在记录板的纸面上，勾着各种奇怪的符号。
　　Reca自然看不懂，只见路法尧左手指间夹着一只笔，右手在桌面上一团乱麻中翻找。他扒拉开桌上的纸张屏幕，有些板子本子夹着更多的笔滚落在他的座位下面。路法尧也不介意，拉出一张记录板看看，随后清除了上面的内容递过来，“你先拿着”。
　　Reca接过，一言不发地默默钦佩，技术部门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东西都乱得高深莫测。路法尧继续埋在桌上一堆东西后面敲键盘，人几乎快被挡得看不到了。
　　路法尧皱起眉头，心里一声叹息。这种程度的知识水平怎么够用啊！他手肘撑在桌面，细长的手指抚额。普通类什么水平不必说了，军用类也没好上多少。这么说来小副官大概率也不是联盟派来帮他搞科研项目的。
　　他缓口气压下心头无名的烦躁，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先做个测试我看看。”路法尧随意挑了一套联盟的学业水平测试题发给她，“完成理科部分”，紧接着又埋头自己的工作中了。
　　Reca躲去实验室拐角，拉了一把空椅子坐下。她已经猜到长官生气了，而且大概是因为她的蠢笨。Reca轻手轻脚挪开仪器在桌面上腾出一小片空地，对着面前的显示屏开动脑筋。
　　路法尧发过来的试卷差不多一页纸，看着不多但Reca丢脸地发现，自己一个很可能也答不上。她绞尽脑汁，最后也只能把在校时期脑子里尚有印象的公式回忆回忆照样子写上去。
　　路法尧没空理她，仍然按部就班敲键盘处理工作。没一会儿Reca犹犹豫豫走上前去，将显示屏递给他。路法尧抬眼看向她，显然规定的作答时间还没结束，Reca就已经起身来找他了。路法尧眼神略有些疑惑，但还是将屏幕接过来检查。
　　做好的答卷只有稀稀拉拉几行，路法尧只扫一眼，心里已经有数。他这次真的有点生气，她竟然一个也做不出！Reca好像也知道自己会挨骂，默默垂首等在一边。
　　算了，宽容一下，路法尧叹口气，“你来，我给你讲讲。”看在她是作战部队来的份上，路法尧决定再试一试。过去他也给后桌的海德姆讲过不少题，他把Reca叫到身边坐下，两个人就着一块显示屏一个教一个学。
　　路法尧先讲了第一个题目，“看好，条件是……然后用这个公式”，公式一串串从他笔端列下来，随后屏幕上的结果自动运算。路法尧笔尖敲敲屏幕，转头看着Reca，“这就是拉格朗日点，懂了吗？”
　　生成的影像上恒星行星绕着圈上下波动，一遍一遍的重复。Reca冷汗涔涔，心里越来越慌张。她仍旧云里雾里，但是军人的习惯使她不能掩盖任何的失误。她把目光从路法尧笔尖移开，看进他墨绿色的眼珠，问出了自己心中的一个疑惑：“长官，为什么用这个公式？”
　　路法尧楞了一下，迅速质疑了一瞬自己教学方式。好像是没有从头讲起，随后他又做了一遍尝试，放缓语速重新道：“你看，条件是……是不是该用这个……”
　　Reca一脸一言难尽，大着胆子问出声：“长官，为什么用这个公式会得到这个？”
　　路法尧一听这问题立刻就明白了，她根本没懂。Reca问的问题逻辑混乱八竿子打不着，路法尧点点头直接放弃了教学：“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等输入了再说”。
　　他很快替她找到了理由，毕竟是从战斗部队来的，好像也没必要要求那么多。路法尧决定等输入设备来了之后再说。
　　“对不起，长官。”Reca迅速为自己的愚蠢道歉，灰眼睛周围淡黄色的睫毛忽闪。她知到自己差的太远，两个人就这个问题根本无法交流，而且还把长官弄得很无奈。军队训练她也不是要为科学技术作贡献，Reca除了完成普通军人必须的教育，其余就真没接触过了。
　　“没事”，路法尧手上夹着笔，关了手里的屏幕扔回原来的位置。眼前正对着的显示屏很多的数据滚动，看得人眼花缭乱。路法尧停顿思考了一下，疲惫的声音再度响起：“试题下次再做吧。基地有没有输入设备？”
　　“……输入设备？”Reca一愣，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设备清单，“没有”。随后她不禁窃喜，显然长官并没追究错题的结果，路法尧放过她了！
　　这个时代知识已经不用人亲自学习，只要用输入设备转化成声光电信号输入大脑基本就能理解。当然，前提是不要特别笨。输入设备大大缩短了学习时间，自从联盟建立，几千年里已经培养了不少顶尖人才。
　　Reca没留意自己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路法尧瞥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他脸色仍有些不好，“没有就算了。我打申请，跟下一批空投物资一块过来。”
　　Reca接着疑道：“长官你要用吗？”
　　“不是我，是你。”路法尧忽然笑笑，眯起眼有些不怀好意的味道。
　　莫名的火气又升了上来。他尽力压下心里的烦躁，“这样，你去下载物理学高等教育资料，学会之后来找我。”输入设备到达之前的日子，他只能让Reca先用最原始的办法从头学起。
　　“是。”Reca嘴上答得很干脆，但有种麻烦的预感。
　　路法尧没再管她，甩甩头坐起身接着投入工作，皱着眉头噼里啪啦对着键盘一顿猛敲，发出很大响声。站在对面的Reca摸不着头脑，直觉长官有些不高兴，悄悄离开了实验室。
　　回去宿舍，Reca下载好路法尧指示的资料，尽量利用闲余时间开始看书。宿舍里地方小，一张床占去了大部分空间。Reca打开投影将课本打在宿舍墙上，坐在床上开始学习。
　　对面墙壁上的投影公式数字密密麻麻，Reca看了一会儿发现不懂，感到有些头疼。她侧身躺倒，不久后房间便彻底没了动静。懒惰的学生蜷在床上一手枕着胳膊，刚开始就直接睡着了。
　　傍晚，不远处的基地食堂传来些嘈杂的动静。Reca一个激灵醒过来，赶紧看一眼时间，随后捂住脸，翻个身缩进床脚。
　　太丢人了，她睡过了整个下午！她再次起身打出投影，这次没敢坐床上，怀里抱着笔记本屈膝坐在地上。
　　之后的日子Reca一有空就赶回宿舍看书，但自觉收效甚微，拿起书本头疼的时候居多。她难堪地发现自己很多东西不懂，更要命的是她一思考就头疼，生理性的那种。脑子里过电一样，甚至她怀疑会不会是芯片的问题。
　　再怎么推脱也无济于事，Reca歪头看着课本不由感到一阵儿绝望。她从没用过这种原始的方式学习，现在简直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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