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愿

　　大街上，风正凉。
　　“阿嚏！”裴昭暮缩了一下。
　　“受寒了？”顾涣说着就要解身上的外袍。
　　“诶，”裴昭暮按住顾涣的手，“不用了，就是吹了点风，不碍事的。”
　　“那我们找家店坐着吃些东西吧。”顾涣道。
　　“嗯。”

　　裴昭暮带着顾涣来到了一家他小时候经常去的茶馆，也不是他喜欢去，而是褚昱喜欢这里。

　　“昭暮小公子来啦！”
　　茶馆里的人很热情。
　　“嗯！”裴昭暮笑了笑，道，“大伯，还是跟以前一样的。”
　　“好嘞！”那人闻言应道，“两位稍等啊。”
　　“这茶馆还有吃食？”顾涣问。
　　“是啊，”裴昭暮答道，“点心、菜肴这里什么都有呢！这地方还是裴哥哥发现的，以前三娘不在的时候，裴哥哥就会偷偷带我来这里。每次被三娘发现了他就说我馋，其实他更馋呢……”

　　“昭暮。”顾涣打断了他。
　　“怎么了？”裴昭暮看向顾涣。
　　“你现在……”顾涣顿了顿，道，“已经能平静的提起前辈了。”
　　“是啊，”裴昭暮笑道，“人嘛，总是要长大的。”

　　顾涣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小孩儿说长大也不过是把心思藏在了心底。
　　此时此刻顾涣很想抱抱他。

　　巳时一刻，两人回到了风华庄。

　　听闻今日登台的是昭暮小公子，风华庄的人比往常多了三倍。
　　本应午时再来的许多客人，早早就在阁楼坐下了。
　　“我们家昭暮这么多人喜欢啊？”顾涣逗笑道。
　　“那是，”裴昭暮毫不谦虚道，“看来小爷我风气不减当年……啊！”
　　“小崽子一点也不知道收敛！”裴三娘敲了敲裴昭暮脑袋。
　　“三娘，”裴昭暮嚷嚷道，“脑袋敲多了会变笨的！”
　　“哦，那你应该从小就笨。”裴三娘毫不留情。
　　两人一来一往，逗得顾涣在一旁笑出了声。

　　“你也觉得我笨？”裴昭暮转过身问。
　　“没有，”顾涣眼神诚恳，道，“我们家昭暮最聪明了！”
　　“哼，”小孩儿开心了，“那当然了！”

　　不多时，风华庄便坐满了人。
　　顾涣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也跟着坐下了。

　　今日裴昭暮唱的还是《来生愿》，熟悉的曲子不同的场景，人看起来也有些不同。
　　那日给自己一个人唱的裴昭暮，分明比现在要可爱许多。
　　此时戏台上的裴昭暮，倒是多了几分媚气。
　　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裴昭暮，顾涣都喜欢。

　　一曲毕，台下阁楼间纷纷叫好。

　　顾涣正准备起身去后院等裴昭暮，对面阁楼出来一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戏台边对裴昭暮伸出了手。

　　那人微微颔首，眼角分明带笑。

　　霎时间，又一阵欢呼声在耳边响起。
　　顾涣不难猜测，此人正是褚攸。
　　戏台上，裴昭暮行完谢幕礼余光瞥见一个人影，还以为是顾涣前来接他。
　　“你怎么……”裴昭暮的话在抬首时卡回了嗓子眼。

　　是褚攸，褚攸回来了。

　　“昭暮，我来接你回府。”褚攸道。

　　数日不见，这人还是一如初见，温文尔雅，沁人心扉。

　　“怎么，”褚攸缓缓道，“数日不见不认得我是谁了？”
　　“怎么会……”裴昭暮低下头，不待反应之时褚攸便轻轻揽住了他的腰。

　　两人在一起分明是佳偶天成，可顾涣却觉得格外刺眼。

　　子夜时，草场上。
　　顾涣一人躺在这里，对着晚空。

　　“怎么才一日不见，就如此想他了……”顾涣喃喃道。
　　有什么东西碰了碰顾涣，他睁开眼看到了凌风。
　　“凌风，”顾涣轻抚着凌风，道，“你也想他了对不对？”
　　凌风低下头，又蹭了蹭顾涣。
　　“他明明很招人喜欢，”顾涣回忆起来，笑道，“也招你喜欢……不对，还有小蝴蝶，都喜欢他……”

　　再睁眼时，已经天亮。
　　昨夜刮了寒风，顾涣果不其然发热了。
　　裴三娘忙过了那一阵，正好有时间照顾顾涣。

　　“你说你，昨夜那么凉，干什么要在校场待一晚？”裴三娘叹气道，“身体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这般折腾啊……”
　　“咳，”顾涣清了清嗓子道，“劳烦三娘照顾了。”
　　“这是什么话，”裴三娘递给顾涣一盏水，道，“来，润润嗓子。”
　　裴三娘看着顾涣喝完，接过茶盏才继续道：“如今暮儿不在府中，也就只有你陪着我了。过些时日，你该搬去将军府了吧？”
　　“嗯。”顾涣点头。
　　“听闻你自入京以来也没怎么去过校场，想必暮儿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裴三娘问道。
　　“怎么会，”顾涣轻笑道，“不怪他。”
　　“你别这样说。”裴三娘思忖道，“‘练兵千日，用兵一时’，这道理三娘还是懂的。等你痊愈了，就算不练兵也多去去校场，分散分散注意力。”
　　“嗯。”顾涣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顾涣知道裴三娘这是心疼他，亦是在提醒他。
　　他是裴昭暮的哥哥，就只是哥哥。

　　喝过药躺下，顾涣想起他曾也对裴昭暮说过同样的话：“他是你的哥哥，就只是哥哥。”

　　这个夜，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眠了。

　　第二日，顾涣收到了褚昱寄来的书信。
　　他正准备打开看时，裴三娘端着药进来了。
　　“是昱儿那边有消息了？”裴三娘放下手中的汤药问。
　　“嗯。”顾涣点头。
　　“信上写了什么？”裴三娘又问。
　　顾涣大抵看过一遍，道：“前辈告知江南一带曾有村落生产此药，他和兄长已经出发往那边去了。还有，他说他和兄长一切安好，让我们不必担心。”
　　“嗯。”裴三娘点头，把汤药递给了顾涣，柔声道，“今日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好多了。”顾涣答。
　　“如此便好。”裴三娘接过汤碗，没再开口。

　　裴昭暮不在。
　　顾涣习惯不了，裴三娘更习惯不了。

　　“那什么……”顾涣率先打破了平静，道，“昭暮成礼之日定了吗？”
　　“定了。”裴三娘答道，“那日子还是昱儿离京之前给选的。”
　　“哦？”顾涣问道，“是什么时候？”
　　“下月初就是了。”裴三娘答道，随后又一声叹息，“原本还想着暮儿成礼之日前昱儿能赶回皇城一趟，现下昱儿去了江南，此事怕是悬了。也不知那小崽子到时候会不会闹……”
　　顾涣轻笑道：“昭暮已经长大了，他应该会理解的。”
　　“嗯，”裴三娘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阿嚏！”此时裴三娘口中的小崽子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回事儿？方才我也掉湖里了怎么就一点事儿没有？”另一个小崽子嚷嚷道。
　　“闭嘴！”裴昭暮揉了揉鼻子回嘴道。

　　前些日子褚昱命人给圣上递了一封信，信中提到的正是迷迭散一事。于是褚綮又书信一封，命褚攸私下暗查。
　　裴昭暮刚回王爷府，一个人还待不惯。
　　于是今日褚攸进宫禀见圣上，便把裴昭暮一同带了来。

　　见过圣上之后，褚綮便允了裴昭暮在宫里随意走动。他和褚攸在御书房里说事儿。

　　裴昭暮溜达溜达就溜到了御花园，御花园里有一片明湖，湖中央也有一个亭子。这亭子看着可比裴府的湖心亭要精致多了。
　　裴昭暮像是发现了什么意外之喜，迈开步子就往亭子那边奔去，结果刚拐了个弯儿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啊啊啊——”绊他的那坨先发出了叫声。
　　“啊啊啊啊啊——”裴昭暮什么都没看清也跟着喊了起来。
　　“你吓走了我的蝴蝶你喊什么呀！”那人嚷嚷道。
　　“啊？”裴昭暮这才睁开眼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眼前这人身着蓝衣，一双桃花眼水灵灵的。
　　鼻尖粉粉嫩嫩，嘴唇也透着浅浅的红，好似一个瓷娃娃。

　　“你……”裴昭暮愣了愣，道，“是女孩儿吗？”
　　“你说什么？！”那人被惹毛了，也不顾及身边有没有人便大声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我像女孩儿！你是什么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你又是什么人？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太好看了而已，并没有恶意……”裴昭暮委委屈屈道。
　　“咳！”见裴昭暮委屈的样子，那人清了清嗓子，道，“算了，小爷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
　　裴昭暮笑了两声，眼珠一转，道：“可你真的像女孩儿！哈哈哈哈哈……”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喂！你别跑！”那人追了上来。

　　奈何跑的人和追的人都没有看路，一个接一个掉进了湖中。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