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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之人
本来阿大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把这间屋子里外收拾的干干净净,但他怕耽误的时辰太多,士兵还在院子里等着他喂饭,就雇了几个八字硬的壮汉抬轿子,顺便多加了些银子,留几人在屋子好生打扫一番。
黎锦光坐在门外晒太阳,黑犬将军就安静的趴在他的脚边,黑亮的眼神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像极了称职的保护神。
黎锦光摸摸黑犬将军毛绒绒的大脑袋,眼睛眯了眯,忽然觉得趁着现在这处没人,自己正好可以去转转,提前认个路。
“将军,你在这等着,我出去稍微转一圈,为咱俩日后逃跑也有益处。”
说着,黎锦光就作势要站起来,黑犬将军轻轻嗷呜一声,也同样迅速站起来,却拦在了黎锦光的腿前,意思是不让他走。
黎锦光笑着看着它,问:“你是不想让我走,还是不想让我一个人走?”
黑犬将军又是一声轻轻的嗷呜。
黎锦光假装自己听不懂的样子,展开黑色镶金扇摇了摇,叹口气,试着跟黑犬将军商量:“你就老实在这等我,我这么大的人还能丢了不成,再说了,要是遇到什么人,我躲起来还成,你说你要往哪里躲。”
黑犬将军低下了头,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事实低落还是在思考,总之听完这话,黑犬将军就又趴回了原地,只用眼睛眼巴巴瞅他。
黎锦光有时候真的觉得这黑犬将军就是人变的,聪明的不像话,既能听懂他说话,又能猜到他心思,从它张开眼睛那一天起就异常黏他。他忽然想起来,黑犬将军似乎从张开眼睛那一刻起就特别懂事,完全没有一个幼崽原有的样子。
唯一有一次被白犬士兵闹的烦了,将军叼着士兵的后颈,去了一处没人的地方,等黎锦光发现的时候,士兵一身的小白毛早已经灰突突的了,额头还少了一嘬毛,一副被教训过的痕迹。
黎锦光捏了捏黑犬将军黑漆漆湿润的鼻子,便站起身子往院外走去。现在正值中午,日头大盛,他的视力也比平时能稍微清晰一些,虽然模糊,但绝不是完全看不到路。
今日的将军府热闹非凡,酒席散去,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凑在一起往出走,一边走一边往出道着闲话。
“诶呀,这辈子也没见过这种成亲的,新郎官不在,两个新娘子倒是相处了个自在,要我说啊,这根本算不得礼成,根本不能作数儿啊!”
“你说,这阎大将军,此时此刻究竟去了哪儿啊?这么一面也不露,倒是真不怕拂了宰相面子?”
“听说还是当今圣上亲自下旨呢!”
其中一人赶紧“诶呦”一声,紧张的四处乱看,随即小声道:“你们别喝大了!小声着点儿!”
另一人哈哈大笑,随后竟然朗声说道:“如今将军势头正足,我是听说连兵符都没交,唉,现如今百姓凄苦,清官难做,我倒是巴不得能来个变天呢!”
……
将军府正后方内院处有一座假山,假山旁建着一座黑墨似的凉亭。
凉亭下坐着两个人,石桌上摆着两杯热茶,热茶还热气腾腾冒着热乎气儿。
坐在这的不是旁人,正是今天的主角之一,来恭贺之人嘴里连面都不露的新郎官。
阎贺云手指缓慢地敲击着石桌,一边目视着远处,一边思考着什么。
另一人是个穿劲装的黑衣男人,名叫魏新,模样清雅,眉目含情,看样子倒是像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实际上却是个功夫了得的庄主,杀人的一把好手。
魏新爱笑,跟阎贺云的关系也不似程启那般恭敬拘束,二人外带着一个现如今已出家了的和尚,自小就相识于江湖,说一句挚友也不为过。三人彼此也都了解对方,一旦调侃起来那就必然是招招致命。
魏新端起了茶杯,打量了几眼手中的杯子,嘴角笑着意味深长,开口道:“我还以为阎大将军一封快马加鞭的信让我来,是想让我喝他人生中的第一杯喜酒,啧,没想到竟然就用一杯茶来糊弄我,怪不得都没瞧见那秃驴和尚前来,那人要知道你似儿戏般的奉旨成婚,总少不得念叨你几句。。”
话音刚落,魏新吹了吹杯面,悠哉悠哉饮了一口。
阎贺云也没生气,同样的端起了茶杯,像模像样的去撞了下魏新的,沉稳开口道:“这次算了。”
“这次算了?这么说还有下次?”魏新抓住了阎贺云话中的一个引头,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那你说说,下次什么时候,你可得给我个日子。”
“总会有,你急什么。”阎贺云淡淡饮了一口,茶水从舌尖儿过了过,便情绪不高的把杯子放下来了。
“这茶名叫御龙,传说重金难求,非达官贵人,可没这机会品上一口。据我所知,还是从那边境之地快马加鞭上供给皇帝的,当时皇帝倒没觉得这名字如何,倒是那宰相柳江成借机发挥了一次。”魏新瞧着阎贺云,笑了笑,道:“你平时不是都不喝这个吗,今儿这是怎么了。”
阎贺云轻轻冷笑一声,狭长凤眼漆黑如墨,竟瞬间露出一抹饱含杀意的精光,随即又迅速消失不见,只把茶杯推的远了些:“我要说是这名字不错,让我有了一品究竟的念头,你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魏新嘴角的笑意便迅速收敛了,也难得的正经了几分。
“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人多口杂,这话可不好在这里说。”魏新嘴上虽这么说,实际上却也是把这杯茶推远了些,态度显而易见。
魏新功夫了得,阎贺云也同样的不容小觑,两人耳力通达,自然知道这庭院周围并无人往来。
魏新说出这话看似是提点他,实则也并没有否定他,这江湖虽说远离朝廷,但皇帝昏庸无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百姓怨声载道,就连带着江湖中人也都对皇帝充满了意见。
魏新沉思了一瞬,便飞快的抬起眼注视着阎贺云:“你的意思是要出手了?”
“还没这么快,”阎贺云捏了捏眉心,闭着眼沉稳地说:“前段时间刚平了匈奴,士兵需要休养。”
魏新道:“可这皇帝分明还看不清局势,以为给你嫁两个朝廷命官的女儿就能安抚住你,难免可笑至极。”
“闹剧罢了,”阎贺云看着正午的烈日,微微眯了眯眼,“他愚蠢,我却不能不顾我的士兵,这两个女人安分守己便罢,至于别的,听天由命吧。”
说到这事儿,魏新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笑出声来。
阎贺云扫了他一眼,并不打算理会。
“诶,你怎么都不问我笑什么。”
阎贺云垂着眼,兴致不高地摆摆手。
魏新却不打算放过他,刚要一吐究竟,眼神突然向阎贺云的身后扫了一眼,一个穿着红纱的人影正自以为躲避很好的露出一点点脑袋,还露出一点点的手指尖扶着院门往这边看。
魏新抬手握拳抵在唇边,忍耐住笑意,才像没事儿人似的继续跟阎贺云说道:“我要说的是,你的艳福可不浅,你可知,除了那两个朝廷指派的,你那好管家平四,也给你张罗了一个什么人物?”
阎贺云终于舍得赏了魏新一个眼神。
“哈哈,”魏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还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花。
他虽说人在江湖,离这儿还较远,但平时百姓一旦流传出一丁点儿关于阎贺云这人的相关消息,他手下的眼线就会飞快的把消息传递给他。无用的消息他留着,对阎贺云有用的,才会快马加鞭书信给他。
所以说这平四给他塞了个男子进府的事儿,在黎锦光特意找人放出消息的那一刻,魏新就已经听进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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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锦光真是觉得自己撞了大运了。
他本来只是随意的走动走动,这内院极大,他住的位置又极偏,正好又是外院热闹的时候,没道理放过这么个好时机。
出了门,黎锦光用手指左右方向各点了一下,当机立断就来到了左手边的方向。这里走廊和院落众多,他只能挑直线走。可结果他越靠近前方就越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黎锦光的心中隐隐有了点猜想,心中一动,冒着极其容易被人发现的危险也想去一看究竟。
他真是太渴望温暖了。
果不其然,刚穿过一个院落门廊,就听见有人的说话声。黎锦光悄悄放轻了脚步,稍稍伸了个脑袋往那一瞧,嚯!好大一团火红的红光!
黎锦光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已经直面了太阳!
黎锦光背过身贴着墙,缓了缓急促上喘的呼吸,再一次忍不住露出半个脑袋。这回他才终于看清了那红光中的男人,那人背对着他,后背宽厚,穿着一身暗深色的衣袍,连那袖口的暗金丝线都看的清清楚楚。
黎锦光沉浸在能如此看清一个人的舒畅中,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四周仿佛以这个人为中心而展开的画面一样,越看越欣喜的不行。
那头的魏新都快把自己笑岔气了。
他听说这人要进府后就派人暗中打听,听到这人来自于江南之地的杨家村,对阎贺云率兵回京那一幕爱慕情深,不惜变卖房子买通下人也要进这个将军府,心甘情愿当个被人嫌弃的男宠。
魏新以为这故事多少有些夸大事实,但看到那人如此炙热的视线……魏新看向阎贺云,不禁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你想知道是什么人,为何不回头看上一看。”
阎贺云似有所感,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却只捕捉到一人迅速离开一闪而过的红纱衣角。
魏新笑着去拍阎贺云的肩膀,嘴上却道:“他大概是害羞了。”
“什么人。”阎贺云略微皱眉,回过头问向魏新。
“我查过,放心吧,只是个痴情人,”魏新冲他眨眨眼:“他说不求荣华恩宠,只求能远远看上你一眼,我看他还怪可怜的,虽说没看清模样,但应该还挺俊俏。你别吓着人家,要是实在不喜,想法子打发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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