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招亲后我拯救江湖

　　云泽六岁那年，正是武林大战刚刚结束。沈满在与魔教教主独孤行的交手中，一招击中独孤遥的胸前门户，并夺走了魔教的重要信物寒九幽。此战的全胜标志着武林大战的最终告胜，当归阁一时风头无限。

　　那时走在街上，无不听到人们在夸赞着当归阁的功劳。当归阁大掌门沈满大战独孤行的故事在话本子中，在说书先生的婉婉道来中，在戏台上的演绎中无数次重演，几乎已经是脍炙人口，妇孺皆知。当归阁此战的功劳必将是要永远载入史册。

　　那时候谁提起当归阁不称一句武林英雄，谁提起魔教不要当街吐他几口唾沫才罢休。

　　刚刚年过三十、还处在壮年的云海，牵着他的夫人程瑶，抱着他刚刚年满六岁的闺女，兴致冲冲地前去赴当归阁沈大掌门的庆功宴。

　　云海和夫人程瑶这对夫妇虽说是年轻，可是却已经在江湖上有了不少名气。这对具是武林高手的伉俪在这次武林大战中有着杰出的功劳，连带着岁晚山的名气都一下子出名了不少。

　　年纪轻轻，家庭美满，功业有成的云海那时怎能不算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呢？

　　程瑶女儿身，男儿性，性格是江湖上出名的爽朗。她看着女儿云泽在云海的怀里不停地扭动着身子，猜到必是云海那一身的蛮劲把云泽抱得不舒服了，锤了一下云海的肩，“你注意下云泽，你弄疼她了。”

　　虽然世人常说男子汉大丈夫，才是一个家庭的主心骨，可云泽从小便不这么觉得。

　　她觉得娘的怀里才是最有力的，娘一身好武艺，谁都不怕，在家能给她飞上树摘一朵开得正旺的桃花，在外能打退欺负她的一群坏家伙。就连爹也打不过娘，怕娘，娘一皱眉头，爹就放下手头的事情乖乖跑来道歉。

　　所以，云泽挣扎着脱离了云海的臂弯，向程瑶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臂，“娘，阿泽要娘抱。”

　　“阿泽真乖”，程瑶看了看一脸无奈表情、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丈夫，咧着嘴开怀大笑，从云海手中接回了云泽，“好，好，娘抱！娘抱！”

　　“我们阿泽嘴真甜！人真乖！”程瑶在云泽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把自己的手臂作为摇篮小幅度地摇晃着，看着云泽的眼神里充满着浓浓的温情。

　　“娘，我要吃糖葫芦。”云泽指着路边卖糖葫芦的老伯伯说，“他家的糖葫芦好甜的！”

　　云海不乐意了，弯下腰怼着云泽的脸说，“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他家的糖葫芦，每次下山都是这样！你知道小孩子糖葫芦吃多了以后牙就会掉光光嘛？”他一边说，还一边龇着大板牙，做出一副牙都掉光的样子。

　　云泽立刻嘟起了嘴，抬起头冲着程瑶喊道，“娘——”

　　程瑶瞪了自己丈夫一眼，云海立刻直起了身子不再吓唬云泽了。

　　“阿泽想要吃根糖葫芦怎么了？”程瑶抱着云泽便作出了一副要母女两人单独走、不再搭理云海的样子。

　　云海憨厚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呵呵连声说道，“夫人说的是，夫人说的是。”

　　程瑶低下头看着云泽那张还是十分稚气的脸，笑着说，“那我们这就去给阿泽买糖葫芦，买完我们就去当归阁参加晚宴，让阿泽吃更多好吃的，好不好？”

　　云泽在娘的怀里笑着喊道，“好——”

　　那时正值夕阳时分，天边的残阳涂满了半边天，涂抹地天格外雄浑。年轻的程瑶抱着笑呵呵、不晓人事的云泽向卖糖葫芦的老伯伯走去，意气风发的云海紧跟在她们身后。

　　或许是当时夕阳显得格外耀眼，那夕阳西下前最后迸发出来的光照在了云海和程瑶的脸上，他们正洋溢着的笑容如同慢镜头一般刻在了云泽的脑海中，至今都难以忘却。

　　不要去，阿爹……

　　不要去，阿娘……

　　不要抛弃昔日种种的温存，不要抛弃过去种种的荣耀，走进那个血一般红的残阳。

　　可云泽只能被定在了原地，看着过去被抱在怀里欢笑着的自己，看着买完糖葫芦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兴致勃勃地去赴那一场盛宴。

　　“啊——”“救命啊！”

　　一声接着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声打破了宴席上的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盛满着美酒佳肴的宴桌下一秒就被重重推翻在了地上。“哗——”的一声响，碗碟全部摔碎在地上，迸溅出了一堆可以将人轻易划伤的碎片。

　　一群身着黑色衣袍的人闯进了当归阁的庆功宴。他们虽然从进来的那一刻起便忙着大开杀戒，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从他们脸上统一画着的诡异的浓妆，便可以断言他们定是魔教的人。

　　魔教不早已一段时间前的武林大战中大挫，不得不在江湖销声匿迹了吗？此刻又为何会在这里！

　　“当归阁众多子弟听令！保护来宾有序撤离！”当归阁沈大掌门沈满刚刚从大战中结束，依旧保留着很高的警惕意识，有条不紊地控制着场上的情形。

　　一个身穿红色衣袍的人猛然跃向了沈满，掌心里抛出暗器便向他的眉心刺去，喊道，“沈满，我们之间的恩怨还没有算清呢！”

　　“独孤行，自古正邪不两立！这有什么算不清的！”沈满平地一起，一剑击飞了暗器，暗器擦着沈满的衣袍而过，扎入了一旁的墙壁。

　　宴席上刀光剑影交错，云海也不得不起身参与了这一场混战。程瑶抱着年幼、吓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云泽，慌忙地逃离了现场。

　　程瑶轻功一运，连飞了不知多长时间，终于找到了一个当归阁用来做饭的小偏室。她将云泽藏在了一个小暗格里，惊吓过度的云泽惊恐地睁大着眼睛，抱着程瑶的手臂不肯放开。

　　“娘，你快带我走好不好？”云泽记得自己的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叫上爹，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程瑶的眼眶已经是一片血红，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她用手轻轻地抹掉了云泽脸上的泪痕，轻言细语地说，“阿泽乖，娘和爹还有事要做，不能走的。”

　　云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攥着她娘，“那娘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娘是女子，不去没有人会怪娘的。”

　　程瑶听了这话，心里更加悲伤，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了好久，却最终硬生生地逼了回去，“女子也是要去救人的。男子和女子只要习了武，在正道面前便没什么两样。”

　　“阿泽听话好不好？你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去。阿泽有阿泽的剑，阿娘是教过你习武的。来！拿着自己的剑，把它牢牢握在手心里，才能保护的了你自己的命，保护的了别人的命。”程瑶把云泽的剑紧紧地按在她小小的手心里。

　　云泽沙哑着嗓子问道，“那阿娘会回来找我吗？”

　　她其实想问，那么阿娘，你会活着回来吗？

　　程瑶一把把云泽抱到了她的怀里，像每天晚上给云泽唱摇篮曲时那般，轻轻拍打着云泽的背，“娘当然会回来，阿泽知道，娘的武功最厉害了。”

　　云泽怕程瑶说谎，她能感觉到程瑶炽热的泪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地流着，流到了她因惊吓过度而格外冰凉的颈脖间。

　　云泽没有在阻拦程瑶什么，她知道娘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娘会武功，娘是一个英雄。她在黑夜里，躲在那个小小的暗格里，看着娘三步一回头、但最终坚决离开的身影，握紧了自己手心里的剑。

　　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暗格外一直传来着厮杀声与惨叫声，云泽困在那个漆黑的暗格里静静地等待着，她感觉自己的头脑沉重，意识逐渐昏沉，但她紧咬着自己的舌尖，她不敢睡。

　　悄然之间，似乎是有人在轻轻地敲打着暗格的外部。

　　敲打声把快要昏沉的云泽惊醒了，意识回笼，她在暗格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握紧了手中的剑，她告诉自己，只要暗格一旦被打开，她就一剑劈下去。

　　“咔——”暗格悄然被打开。外面仍是一片漆黑，云泽什么也看不清，却也毫不犹豫地一剑劈了下去。

　　“哒——”

　　剑没有如同意料之中一砍到底，而是被同样有力的一剑抵挡住了。在两剑交锋映射出的寒光中，云泽看清了面前那张同样惊恐的、小小的、脏兮兮的、格外狼狈的脸。

　　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

　　手中的剑戛然落地。

　　后来这个男孩子和她一起挤进了这个小小的暗格里。两个幼小的身影蜷缩在暗格的最深处，相互依偎着撑过这漫长的一夜。

　　云泽在和男孩儿的交谈中，知道了他也是这场宴会的来宾。他的母亲很早以前就离世了，他的父亲虽不属于武林中的任何一个门派，但也收到了当归阁沈大掌门的邀请。他的父亲带着他前来参加这场庆功宴。

　　“我的爹娘都前去阻止那群坏人了。你爹呢？”云泽用自己脏兮兮的手揉着自己的眼角，问道。

　　那男孩子愣了一下，也笑着说，“我爹也是前去阻止那群坏人了。”

　　云泽以为那个男孩子和她一样担心害怕，便跟他信誓旦旦地说，“你不要怕！我爹娘等事情一过就会过来找我，到时候你也能看到你爹了！”

　　那男孩子没有接话，只是在已经适应了的黑暗中呆呆地看着云泽的脸。

　　云泽见他迟迟没有接话，便又问道，“难道你不害怕吗？”

　　那男孩子哧得一笑，“害怕，当然害怕，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云泽挥舞着自己手里的剑，拍着自己的胸膛，对男孩说，“你别怕，我有剑。我会舞剑，我娘教过我，我娘说我将来的剑一定舞得跟她一样好！我来保护你。有我在，没关系的！”

　　男孩子低下了头来，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跟云泽说，“你忘了，我也有剑，我也会用剑。一个女孩子舞剑太辛苦了，我来保护你吧。”

　　云泽很想反驳他，她想告诉眼前的男孩子，自家娘说过，女子和男子只要习了武，在正道面前便没什么两样。但她没说出口，她想，等娘回来，让娘亲自告诉他吧。

　　云泽最后被云海一人接走了，没等到她的娘，男孩儿没能等到他的爹。

　　失去爹娘的小男孩被云海一起接走了，回到了岁晚山，成为了现在的疏涣之。

　　云泽意识从梦境里复苏，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将脸埋在臂弯里。

　　“娘……”云泽听到自己无意识地说道。

　　长夜漫漫，却也终将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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