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息

　　第七章病发
　　若只跳跳楼便能作摆, 那就太糟塌布兰加睚眦必报的名声了

　　第二天早上, 布兰加像煎鱼似的贴在床上死活不起来. 苣良倒是不担心她死活, 况且布兰加昨晚听了她的揶揄, 饭后就入白音林布置幻阵, 顺便造下不少捕野味的陷阱, 闹腾到半夜才回房, 早上睡死了才正常. 倒是狂橘几个一直吵着要她进去看个究既, 害她烦不胜烦, 只好进堡避开几只呱吵的狐.

　　布兰加见苣良进来, 睁睁眼又继续睡.

　　布兰加上了妆, 不过已被汗水化成了鬼画符. 苣良远远就见到她的花脸, 上前一摸, 果然全身滚烫. 苣良乐了. 布兰加夏天身子弱, 昨天手臂伤得不轻, 安置小堡时又勉强催动大量妖力, 加上折腾了一晚布幻阵, 如今身体支持不着, 伤口发发痰, 她便发烧了.

　　心里赞着活该的同时, 苣良手中也没闲着. 她借口给布兰加整理房间, 手上碰碰礚礚嘈音不断.

　　布兰加的房间是T字型的, 前面是外间, 内里是主卧, 主卧两边分别是衣帽间和储物间. 不论苣良在那边闹腾, 都能给在主卧的布兰加地狱式的燥音虐待. 布兰加摆出完美睡姿, 仰脸平躺, 双手交迭在小腹, 尽力听而不闻.

　　似乎觉得虐待劲度不够. 苣良口中开始不停地讯问布兰加意见, 诸如果西放左边还是左边, 下格还是上格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布兰加若不答, 她便又搓又揉, 非要她回答, 不给她一刻安宁.

　　醉翁之意地把卧房内所有柜子的东西翻了个遍, 苣良把魔爪伸向梳妆台. 打开左边柜子便看到一块倭式玉佩, 玉质奇异, 刻了古怪的阵法. 苣良不精于魔法阵, 只知图纹大异于西方阵法, 一时好奇, 问道 “这是什么.”

　　“放右边, 怎么排都好看就手.” 布兰加呻吟一声, 放弃淑女美人睡姿, 背过身去, 身子弓成虾米状, 拉起一边被角蒙在头上.

　　“我问正经事呢.” 苣良大步上前, 扯着起布兰加露在被子外的头发, 拔萝白似的把布兰加的头拔出来, 把玉佩放到布兰加眼前 “这是什么?”

　　布兰加眯着眼看 “依守给的玉, 喜欢拿去.” 话未说完就把头埋回被子下.

　　“依守?” 苣良想不起有这个妖 “这玉干什么用的?”

　　“……”

　　见布兰加不答, 苣退扣着她的肩一阵摇晃 “干什么用的?”

　　“你出去找头狐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不是练金术师吗? 别告诉我你看不懂.”

　　布兰加身子弓得更弯, 衰衰叫道 “今早依守着人送了血燕蔘粥来, 我身体抱恙无食欲, 你劫去吧.”

　　苣良打量着被窝内那团难得弓虾米状的东西, 又幻想了下那盅名贵的美食, 都觉不舍. 脑中天人交战了半刻钟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直奔厨房的燕窝粥.

　　***

　　一盅血燕蔘粥并没买来多久安生.

　　午饭时, 苣良吃着刺身生菜凉盘越吃越不爽, 便想起找妖陪. 那几只狐茹毛饮血惯了, 拉它们陪, 纯属给它们加餐. 于是, 苣良揣了布兰加的午膳, 上楼继续早上的蹂躏.

　　布兰加听得开门声, 知道劫数又来了, 在被窝内翻了两转滚到床中心去.

　　苣良傻眼. 布兰加的床很大, 足够四五人在床上同时打滚, 布兰加滚到床心去, 她站床边还真够不着她. 今早虽被百般滋扰, 布兰加始终是躺在床边的, 如今布兰加放弃领地意识, 她可放不下脸来爬人家的床.

　　“喂! 喂! 出来吃饭.” 苣良扯了被子掷到床脚.

　　布兰加睡得滋润. 苣良默了下, 终究是爬上床去, 一手奉着菜盘一手拎着布兰加后领把她掷到自己怀里, 挟着 “吃饭啦, 我喂你吃.” 说完便一匙菜塞进布兰加口里. “咯滋, 洛滋” 的声音美妙如仙乐.

　　手脚并用地把软绵绵的布兰加固定在怀里, 苣良一边喂一边顺着布兰加的身体搓揉. 布兰加身体滚烫, 手指上的指甲已变成了爪子. 苣良搭上布兰加的腰往后滑, 果然摸到一条尾巴, 手一扫, 便是一手毛.

　　现在离秋季还有十余天. 苣良收回手, 甩甩沾在手上的毛, 幸灾乐祸道 "看来能烧上十天八天."

　　“皇室侍仆, 公主生, 是侍卫, 公主死, 是守墓冥丁.”

　　布兰加半边头髗埋在苣良胸口, 声音也如身子般软绵绵的, 说不出狠厉气势来, 苣良却听得一阵郁闷.

　　苣良又往布兰加口中硬塞了口菜 “这就是公主殿下在烧成一团绵花的时候也没赶我走的原因吗?” 你就跩吧, 你这团任我搓圆揘扁的绵花.

　　还没想出新的折腾方法便听到一阵细密的奔跑声.

　　布兰加不让狐仆上楼, 有狐违反了规矩必定是有大事, 苣良以为是狐仆跑上来謢驾, 底头看布兰加脸色.

　　正巧这时狂橘奔泪而来, 冲入房间, 一头札了进来. 布兰加本是软软的把头枕在良胸前的, 见狂橘进来, 眼皮一垂, 撑离苣良, 冷笑一声, 从菜盘沾了条菜丝甩过去.

　　菜丝飞近狂橘时已成了把大扫帚. 也不知是狂橘埋头狂奔没听到风声, 还是杀不着车, 扫帚不偏不倚地朝狂橘额头甩去, 狠狠把它扫飞出房. 牠身后, 一铲子紧跟着追了出去. “把毛扫干净, 让孤见到堡里留有一根橘毛, 孤便拔你一颗牙, 牙不够拔爪子.”

　　显然, 欺主是个技术活. 苣良把握得很好, 正好坐在布兰加忍耐力的临界点上. 而狂橘的肆无忌惮, 就是四只爪子全力踩在只需一根稻草就能压垮的修养上, 踩地雷了.

　　狂橘被甩出房间后, 被横里追加一铲子直扫到楼梯口, 一路掽掽盖盖的滚下去. 布兰加还不解气, 转向苣良.

　　苣良倒识趣, 她见狂橘被布兰加打飞出去时就知道要糟, 跳下床弹到离狐公主数米远的窗边.

　　把菜丝变成扫帚是幻术, 而幻术不过是欺骗五感. 一条菜丝可以让狂橘看成扫帚, 感觉那是扫帚, 觉得自己是被扫帚打了, 以为自己被打飞了, 甚至因幻觉痛引至心脏麻痹而死, 但却不能真的把一只狐打飞出去.

　　布兰加用的是千一夜皇族的特技, 顶级幻术描物. 使幻化之物实质化, 使之成为真实.

　　描物既是千一夜的标志, 除了对幻术的认识, 自然还需强大的妖力技持. 能用描物, 布兰加的妖力自是足够使用其他较低级的幻术. 能用幻术, 也该报服苣良了.

　　这时见狐公主惦记到她了, 苣良非常干脆地跳窗.

　　布兰加住的建筑, 说是堡, 也不过是因为外貎五脏俱全. 其实这堡非常小, 只有两层, 楼层也不高. 从布兰加二楼的卧房跳下来, 算上跃起越过窗台的高度, 离地也不过四米. 加之下方又是柔软的草地, 连人类跳下来都死不成. 苣良若只跳跳楼布兰加就能作摆, 那就太糟塌布兰加睚眦必报的名声了.

　　那扇窗在苣良贪血燕蔘粥时就被布兰加布了阵, 苣良这一跳, 就要直堕到山脚才能停着, 比只滚了一层楼的狂橘惨了百倍不止.

　　楼下为了狂橘的伤嘤嘤狐叫不止, 愣是没狐敢上楼或叫布兰加. 布兰加闹中取静, 依着外房书架坐地上, 背靠架框, 一手搭在书架底层一个木闸子上, 眼睫轻颤, 胸口微微起伏. 此时使用灵力, 不是件轻松的事.

　　她望向内房, 窗外一片迷雾. 苣良, 你是我的东西, 但你竟对人间界谂谂不忘, 就去看看吧.

　　打残一只主管, 打蒸发一条近侍. 堡中通向二楼的阶梯立时成了地狱之门, 再没狐敢近.

　　布兰加在楼上高烧得欢快, 几只狐就不怎么安生了. 几日来白音林东妖气冲天, 不时来波妖力大暴发. 这白音林不大, 那一波波的妖力就像在卧塌之则, 折腾得狐精们只只掉毛. 随着妖气越来越近公主堡, 狐精们终于忍不着, 成群叼了枕头窝狂橘房里去, 相量计策.

　　“你是想帮那只野狗吗?"

　　"但...但万一那野狗出来了, 我们怎办?"

　　"胆小鬼, 你们忘了阿花和阿茹了吗?"

　　"鸣鸣...阿花不过是好心提醒他."

　　"对. 对. 这危险的野狗不能放出来."

　　"但公主知道我们瞒她, 会生气吧."

　　"管总找过公主了呀."

　　"那..."

　　"总管..."

　　几只狐精嘤嘤叫着要狂橘给出个方案.

　　狂橘病恹恹地把头枕在软枕上, 小心不刺激到四肢. 牠见几只狐精找出头鸟似的欣切望着自己, 便摇了下自己僵硬的一只前肢 "我这几天是动不了了, 想找公主出头的话, 你们谁去? 嗯?"

　　看着狂橘无一幸免地被木枝夹着, 包成粽的四肢, 几只狐精一声不敢嘤.

　　看来, 某野狗还要在幻阵内享受一段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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