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

　　紧接着，便是一阵绞痛，她的脸色开始发白，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悄悄揉了揉腹部，然后再次提笔。

　　但是，绞痛一阵接一阵袭来，她不免抓住案沿，将指甲嵌进木中，孙嬷嬷听到轻微的响动，连忙大声呵斥，“不得喧哗，违者取消选秀资格。”

　　她不禁伏在岸上稍作歇息，但是很快，她的腹内再次传来一股骚动，紧接着便放了一个屁。

　　孙嬷嬷连忙命左右将她压了下去。她一边被人架着往外走去，一边回头看自己的案台。她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要胡思乱想？为什么一开始不动笔？

　　然而，一切都迟了。

　　一炷香尽，所有才女起身离案。有个叫山黛的才女向沈清沂道：“沈姑娘，你一定成竹在胸吧？”

　　“哪有？我也就随便写几句，我读书不多，而且并不擅长作诗。”

　　山黛道：“你少谦虚了，主考官公布试题的那一刹，我看到你笑了。”

　　徐行立即应和道：“是啊是啊，我也看见她笑了。想必是信手拈来，探囊取物吧。”

　　沈清沂道：“瞧你们说的，我要是选不上，到时候你们把名额借我啊？”

　　山黛便不再接话，她虽然对沈清沂充满自信，但是有的话不能乱说，万一一语成谶，便是万劫不复。“怎么可能选不上，你如果选不上，还有谁能选得上？”

　　徐行立即接过话茬，“当然借啊，山黛肯定愿意借给你！”

　　一语既毕，气氛有些尴尬，旁人不自觉地垂下双目，山黛只得顺水推舟，“那肯定的！”

　　话说，魏髻缃因为痛得晕厥过去。琅嬛苑着人将她护送回家，尹氏打发了管事嬷嬷一百文钱，又给了两个车夫各十文，并关切地问长问短，嬷嬷禀明原因后，尹氏又不停地致谢，“麻烦贵人们了，小女给你们添麻烦了。”

　　半个时辰时，魏髻缃苏醒过来，见吕姨娘守在床边，不禁委屈地掉下泪来。吕姨娘便骂道：“这会子知道哭了，你吃错什么东西了！”

　　魏髻缃便道：“不就是那些东西吗？”说完便想到堂姐的蕙香丸。

　　可是，堂姐不是人见人夸的草药西施么？她的声誉比起大姐魏髻璎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会做出这种事来吗？

　　不行，她宁可相信这是天意，也不愿意相信是堂姐所为。她要替堂姐保守秘密，本来两家就有宿怨，如果因为这次的巧合再次发酵，那她岂不成为了两家的罪人。

　　过了一会，魏髻璎拉着一车的礼物来到魏府。车夫阿善来来回回搬了十趟，这才将车中的礼物尽数搬到库房。

　　尹氏道：“你婆婆不会说什么吧？”

　　魏髻璎道：“放心好了，薛民枫什么都听我的，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老太婆就算知道了，也有他来摆平。”

　　尹氏便道：“你三妹在琅嬛苑腹泻了。”

　　魏髻纭笑道：“琅嬛苑是我们家盖的，这事我能不知道吗？”

　　“你三妹病了，你悠着点。”

　　“知道了！”魏髻纭的目光停留在窗台上的一个玛瑙手串上。“那什么东西？”

　　“集市上捡的，觉得颜色还行，便随手搁在那里。”

　　魏髻璎递给丫鬟燕鸣，“去洗洗，洗干净些。”

　　魏髻缃还在想着蕙香丸的事，便见珠光宝气的大姐走了进来。几月不见，她竟愈发地雍容华贵了。她不免眉头一皱，表示不欢迎。

　　魏髻璎对她的冷淡视若无睹，她拿出一个小匣子，“本来是你的及笄礼，但眼下出了这种事，姐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魏髻缃见是流光斋的匣子，不禁暗吃一惊。

　　“哎，以前在家时，母亲把我惯坏了，等我出嫁了，进了夫家，才知道这里是自己的娘家，这里的人才是我的亲人。以前年纪小，不懂得珍惜。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魏髻缃便问：“姐姐受委屈了吗？”

　　魏髻璎吸了吸鼻子，“人生在世，哪能事事称心如意呢？你现在还没出阁，不懂，其实在我们这个时代，一切都是男人说了算，女人只能算附属品。男人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说罢背过身去。

　　虽然以前姐妹关系并不融洽，但毕竟血浓于水，大姐难过，她也不免感同身受起来。

　　过了一会儿，魏髻璎又道：“妹妹，你可千万要在家多待几年。家里再不好，也有生你养你的人，还有兄弟姐妹们。而夫家，什么都没有。当然，如果你能找到一个真心待你的如意郎君，那便是造化，但别怪姐姐泼你冷水，这真的难如登天。”

　　虽然被泼了冷水，但魏髻缃并不恼。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1]夫子的教诲记忆犹新，她虽然自恃才貌双全，但古往今来，那么多才女的婚姻都不幸福，她又何德何能成为那个例外呢？

　　姐姐给她提个醒，也挺好的，她才不稀罕什么男人呢！父亲虽然一介白身，但在漱州很有名望，长得也人模狗样的，到头来却是这个样子。

　　魏髻纭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妹妹，我是特地来看你的，却跟你扯这一大堆。我问你，你有没有乱吃东西？”

　　魏髻缃摇摇头，假装沉思道：“并没有，早上和父亲母亲一起吃的。”

　　“你再好好想想。”

　　“确实没有。”

　　“看你的样子就在撒谎。”

　　魏髻缃暗暗一惊，大姐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你知道这是多么来之不易的一个机会吗？当今圣上开明，重贤爱能，从不看重出身和门第，只看本事，所以特地向民间征集秀女。你别看名义上是选王女陪侍，这就是一个由头。有本事的人呢，自然会往更好的地方去，你明白我意思吧？这样的天赐良机，谁没有小心思？你仔细想想，今日一早是否有接触过什么人？哪怕是触碰到你肌肤的，都有可能向你下药。”

　　魏髻缃仍是沉默不语，她宁可相信是尹氏做的手脚，也不愿意相信是堂姐。但是早上的包子和粥父亲、尹氏和姨娘都吃了，没见他们有什么不妥。

　　魏髻纭又道：“你二哥常说，你比他还聪明，如果你是男儿身，一定能高中。只可惜，你是女儿身。这次好不容易有这样的契机，你若得道，我们一家子鸡犬升天。你姐夫听说你要选秀，连忙花重金去打探内部消息，可惜啊，那帮人拿钱不办事，一个劲搪塞我们。”

　　魏髻缃便道：“算了，是我没这个福气。堂姐应该能选上，她比我更懂事，她要是有那个造化，肯定会提携我们的。毕竟，她连素不相识的人都会帮。”

　　魏髻纭摇了摇头，“妹妹啊，你根本不知江湖险恶啊，你可能不清楚我们两家的过往，我这就把我们两家的恩怨和秘辛，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你，你再来评价你的堂姐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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