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这种死法的

　　第二天十点过，姜田才醒。洗漱过程中，回忆起昨晚好像梦见毛也打电话给她说晚安，等她掏出手机看通话记录，竟然在凌晨十二点十二分的时候有个电话打进来两次，并且最后一次还接了，甚至……通话了十分钟？

　　姜田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就在她怔怔望着那道记录的时候，那个陌生电话又打了进来。

　　姜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接通，没人说话，二者沉默了几秒。

　　那头的人也很小心翼翼：“你，醒了吗？”

　　“……嗯。”

　　毛也尴尬了一秒又恢复平常开朗的语调：“你现在在哪儿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睡得挺好。”姜田心想，昨晚你不打电话来可能会睡得更好。

　　“我昨晚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毛也问。

　　姜田不知怎样回答，若是说没有听见岂不是太尴尬了，可说听了但十分钟内容她好像没有听进去几句，似乎只听见毛也说了个晚安，再想想，最多加个好梦罢了。

　　“没有。”姜田回答。

　　毛也干笑两声，有些失望：“那行吧，我再说一次。我昨儿个已经成功进入批发市场内部了，在那家水果店的隔壁水果店当员工呢。其实吧我差一点儿就能进去了，那老板娘挺喜欢我的，可就是她那老公死活说人员已满，怎么着都不肯招聘我，不过我天生丽质，凭着这张脸啊让隔壁的老板娘招我去了。”

　　毛也说那么一大堆，都没听见姜田的声音，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没听吧？”

　　姜田莫名觉得好笑，不自主扬扬嘴角：“我在听。”

　　还好，毛也松了口气：“那你呢，现在在干什么？”

　　“我找到‘余总’的家了，在他小区当清洁员。”姜田没细说，经过太长，懒得费唇舌。

　　“哎呀我天呐，你效率这么快，厉害啊……”毛也不禁感到佩服。

　　正在他感叹时，还想着再唠嗑几下，电话那头的人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姜田不习惯打电话，更不喜欢隔着个屏幕一直说话：“没什么事就先挂了。”

　　她毫不留情地这样说出来，毛也也不好死皮赖脸，闷闷地嗯了声，再听见的就是手机挂断后的‘鞥’声。

　　姜田简单地吃完早餐后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了看时间，才中午。她也不打算在这几个钟头去折腾，就好好地待在房子里，想着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下楼去那个地下室。

　　不过真的要在地下室睡一晚？要和一个陌生女人在那种房子睡一觉，姜田不忍想象，但是明天就要去余厚发家里打扫卫生，今晚不向方嬢打听清楚，难免不好行事。

　　就这样犹豫斟酌了一天，终于在九点的时候姜田才咬紧牙关下楼了。

　　九点，天已黑，小区人烟稀少，一片宁静。姜田站在地下室门前，同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一起叹了口气，随即弯下身敲了敲门。

　　没人理。

　　姜田又敲了两下，慢慢地，有个喘着气的女声回应道：“是……是哪个？”

　　“是我。”姜田说。

　　里屋又安静下来了，姜田有些无奈，抿了抿嘴：“姜田。”

　　“啊……”隔着一道门，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一种难以启齿的声音，“你先不慌……等到。”

　　这种声音断断续续的，没有停止过，姜田活了这么多年就算再不济也不是连这个也不知道的。不过人之常情嘛，她能理解。但让她就这么站在听这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还不如给她找罪受，姜田走远了，坐在楼梯阶上。

　　约莫过了几分钟，那门才开了。

　　“人呢？姜田，小姑娘跑哪里去咯？”方嬢的声音还颤抖着。

　　姜田急忙过去：“我在这里。”

　　只见方嬢用台灯照亮了窄小的空间，而她穿着一身黑色LOL制服，将她的全身缺陷成功地展现无遗。肥大的身子几乎要占据一半的地铺。不过她有自知之明，看到姜田后望里挪了一个位置，留给她。

　　姜田看着方嬢才挪过去的位，床单皱巴巴，她想上面还存着有方嬢的体温吧。

　　“快进来撒，关门咯。”方嬢催到。

　　姜田只好弓着腰进去了，亲自将门关上，房间太小不宜走动，进来了只能坐在方嬢留给自己的位置上。

　　一股味悄无声息蔓延开来，令人作呕的腥味一下子灌入姜田鼻腔。方嬢枕边有一堆纸巾团，昨天还没有这么多，今天又多了几个，姜田着实无奈。

　　此时此刻的她，没有心情去打听任何事了。

　　方嬢躺在地上，毫无防备地摸了下姜田的背脊骨，意味深长地说：“你快躺下撒，休息得咯，明天还要去打扫卫生。”

　　姜田当即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把灯关了吧。”姜田说，眼下，看来只有黑暗才能给她几分慰藉。

　　方嬢关灯后她才缓缓躺下，背对着方嬢，几乎能理她好远就绝不靠近一点。只是方嬢那是什么善良的茬，睡着睡着就朝姜田移，那只肥手快触碰到姜田腰的时候就停了，转而又收回去对那只手又抓又挠的。

　　这样反反复复两三次，姜田带着关忧的口吻问：“方嬢，你怎么了吗？”

　　“没，没有。”方嬢回答得很快，强忍着手的痒意，狐疑道，“你啷个还不睡？”

　　“我还不困。”顿了顿，“对了方嬢，那个901住着什么人，很有钱吗，还定时去清洁？”

　　“肯定的撒，我们余总又帅又有钱，扫一次卫生就能和他……”说到这，方嬢就没讲下去了，似乎是提到什么不该说的事，又转了个急弯，“唉，要是能让我去扫一回，不管发生啷个事我都愿意。”

　　明显里头有诈。

　　姜田又听见方嬢抓痒的声音，眉眼隐约带着笑意，问：“我姐姐去打扫过吗？”

　　“去过的啊，你就放心嘛，余总好得很，你姐姐都很喜欢他。”方嬢一边抓手一边回答，粗糙的指腹摩擦到手背时竟有种凹凸不平、紧密的触感，吓得方嬢赶紧点亮台灯看，但手背除了被自己抓红的痕迹就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最多有些掉皮。

　　方嬢趁着光，又摸了一下手背，来回好几下，那种触觉居然消失了，难道刚才是自己的幻觉？

　　慢慢，手也不痒了，方嬢这才呼了口气，没多想把灯关了继续睡觉。

　　翻了个身，面对背对着她的姜田。

　　就在方嬢再次准备伸出那只咸猪手时，姜田突然开口了，方嬢没好气地收了回来。

　　姜田:“你一直喊他余总，他是干什么的？”

　　似水的腔调在房间里回荡，听得方嬢心猿意马的，几乎按耐不住。

　　“哎呀！”方嬢啐了一口，“你这小姑娘，大晚上的不睡觉，问题这么多！明天你不就晓得咯！”

　　姜田皱眉，这情况看来她是不会说的了。

　　静谧的黑夜里，方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全是姜田的发香，香的方嬢再也忍不住，直接想一把紧紧抱住姜田。

　　可这个动作还没有付出于实际，又是先前难以忍受的痒意先后在方嬢手背、肚子、脚心连带浑身上下都开始蔓延开来，越抓越痒，痒得她急得直接站了起来，头顶与坚硬的墙壁‘砰’地来个碰撞。

　　那闷闷的‘砰’声，让姜田记忆深刻，很气但听了就想笑。

　　姜田起身开了门，自己先出去，给方嬢留出空间。方嬢二话不说，穿上鞋就往外跑，还没出铁门，姜田就叫住了她。

　　上下乱抓的方嬢痒得跳了起来：“你有啷个事明天再说，我痒死了！”

　　姜田笑了笑，纯洁无害:“你要穿这身出去？”

　　方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那身自认为性感无比的LOL制服，她焦灼地吐了口口水，掉转头准备换衣服，还没走几步身上的痒意又加大了程度，也由不得再回去换衣服了，朝着医院砰砰砰地跑去。

　　隔着铁门关闭的缝隙看，方嬢奔跑的身姿就像一首儿歌——

　　“圆圆的脑袋，大大的耳朵，笨手又笨脚，跑步像陀螺。”

　　姜田不禁怒极反笑，准备回901，又听铁门一响，转过身一看是昨天看见的男孩。

　　二人对视着，打量彼此，姜田回忆起他的名字，好像叫宴韦。

　　他脸很红，头发很乱，一副疲惫的模样，走近了，身上还有一股未消散的酒味。

　　姜田往里挪了挪，想让宴韦先上楼，他似乎也不想搭理姜田，越过她就上楼了，等他悠哉悠哉上了几层阶梯才停下来，转过身，冲姜田说：“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啊？”

　　虽然在询问，但口吻是货真价实的小孩耍无赖。

　　姜田心想，都初一了还要人送到家门口，他未来的路还长，不能这么惯肆他。

　　“不了，我有事。”

　　没想到宴韦直接坐了下来，身体形成‘大’字状摊在阶梯上：“我脑袋好痛哦，你送我回去嘛，我走不动。”

　　看他这样，不想是装的，可姜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看他一脸憔悴，也没换衣服，应该是昨天下午出去后玩了一天现在才回家。

　　姜田很是无奈地望着楚楚可怜的宴韦：“你这小孩儿，才多大就学人家夜不归宿了。该让你爸爸妈妈教训教训你。”

　　顿时，他眼眶就红了，泛起闪烁的光。俩人都不吭声，楼道又黑了。

　　几秒后，宴韦大声‘啊’了下，声控灯再次明亮，宴韦直冲冲地走到姜田面前，从兜里掏出一叠零钱给姜田：“你拿着，送我回去！”

　　“……”姜田没想到他回事这个举动，这小区的奇葩还真的多。

　　“不够？你送我上楼我到家了再给你钱。”宴韦说。

　　姜田想教育他一番，但又想，她又不是他的谁，他自有父母管教，就当他还小不与他争辩。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钱收好，我送你。”

　　闻言，宴韦竟露出诧异的目光，不敢相信地问：“你……你不要我的钱？”

　　“不要。”姜田说完先上楼，宴韦一下精神了，跟了上去，加快速度走在前面。

　　宴韦家在801。

　　姜田没走进去，就站在楼梯口：“你自己进去吧。”

　　宴韦撇了撇嘴：“你送我进去嘛。”

　　稚嫩的脸上是说不出的忧伤，姜田觉得莫名其妙：“你爸爸妈妈看见了不好。”

　　宴韦又沉默了，垂着头不吭声，很快又仰起头冲姜田笑了笑：“行吧，谢谢咯。”说完就开钥匙进门了。

　　‘砰’地一声狠狠地关上门后，姜田才轻松了，总算可以恢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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