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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年华]
蒙徳国际大学位于郊区的大学城内。
七月初,周围几所学校都已经开始放暑假,学生大多都回了家,整座大学城没了往日繁闹,稍显荒凉。
不少商店索性关门,等到学生返校之后再营业。
出发前,惟肖跳出来,号称自己一成年就考到驾照,生前已经累计达到三个半月驾龄,成功拿到了温泽手里的车钥匙。
此刻,“老司机”惟肖,开开心心地驾驶轿车,驶过无人的长街。
广播内播放着今日要闻,一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秦筝坐在副驾驶座上,温泽和陆予珩坐在后排,一路上,温泽目不转睛地盯着惟肖操控方向盘的两只手,脑袋都快伸到了前排。
陆予珩坐在他身边,一只手靠在窗沿上,安静地看着窗外,时不时侧眸,将目光投向他充满好奇的侧脸。
吴静和惟妙则开了另一辆车跟在后面,具体惟妙为什么非要坚持坐另一辆车,真相无人得知。
惟肖开着开着,忽然脑洞大开,等红绿灯的时候,扭头将脑袋从两个座位中间探出来,“会不会是那几个女生之间的私人恩怨?李思羽事先设了陷阱,所以提出换位,现在李宛如死有不甘,所以找上门去了?”
他想起十四楼的惨况,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温泽想了想,觉得这个想法虽然可怕,但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有一点非常牵强,“李思羽为了害人,这么拼命的吗?”
惟肖,“......你说得对。”
秦筝被惟肖挤到一边,冷冷地说道,“那个李宛如顶多算一只恶灵,恶灵,只能徘徊在死去的地方寻机害人,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追到李思羽家里去报仇?”
“说不定她天赋异禀呢?”惟肖看向他。
秦筝费了大力气,才忍住一个白眼,“天赋异禀…做鬼?”
“做人能天赋异禀,做鬼为什么不行?”惟肖问得一脸真挚。
秦筝被堵得无话可说,“哼”一声,扭头看向窗外。
——我看你最天赋异禀。
这时,一直沉默的陆予珩突然开口,“靠边。”
惟肖看他一眼,赶紧将脑袋缩回去,正好这时跳了绿灯,他将车子一拐,在路边停下。
这里是大学城的中心商业街,位于整座大学城的中心,往日人流穿梭热闹异常,此刻却只能看到几个零星人影在远处行走。
倒是旁边的美发店还开着,播放着网络上的口水歌,给清冷的长街增添些许人气。
两名理发师靠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怎么了?”跟在后面的吴静在保持连线的手机里问道。
“陆哥说让停车。”惟肖说道。
陆予珩打开车门,滚滚热浪随即涌进车内。
看他转身朝回走,温泽纳闷地跟下去,吴静将车停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一片广场前。
广场上,几只又肥又壮的鸽子正惬意踱步,时不时伸长脖子,往地上狠戳几下。
一个女孩背对他们,将自己置身于空无一人的广场中央。
温泽和吴静对视一眼,看着陆予珩朝她走去。
等走近了,温泽才发现女孩纤薄的背影竟然异常紧绷,犹如惊弓之鸟,怀里还抱着一只书包,整个人缩成一个半圆,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的石板路。
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在她脚边,居然将她吓了一跳。
鸽子莫名其妙地朝她咕咕两声,一甩头,飞走了。
风吹动树梢,树叶发出簌簌声响,女孩刚松口气,又被这再寻常不过的动静惊动,猛地抬头看向立在身后的树冠
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目光沿着散开的枝桠一寸一寸往下移动,然后,就看到了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一群人。
“……”好死不死,还和站在最前面的陆予珩对上了视线。
温泽无奈地揉着眉心。
陆予珩那张脸,好看归好看,但实在算不上和蔼可亲,尤其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再热的天,都能叫人感觉兜头淋了一大盆冰水。
女孩紧绷的五官,裂了。
他见状赶紧一脚横到两人中间,瞬间挡掉陆予珩大半张脸,然而站过去了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做什么,于是又回头看向他。
“顾楠升。”陆予珩看着对面的人,淡然开口。
顾楠升登时脸色一变,“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这句话等于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他怎么知道这女孩子就是顾楠升?”惟肖站在后面,用胳膊肘捅捅旁边的秦筝,乍舌道。
吴静和惟妙惊奇地互相看看。
温泽也想思考这个问题。
但他看见陆予珩低头看向了自己。
温泽,“……”
两人对视片刻,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回过头,对着一脸警惕的顾楠升,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清澈笑容,“我们是报社的记者,想要跟踪追访一个多月前发生在你同学李宛如身上的那起公共安全事故。”
“什么事故,我不知道。”顾楠升的眼中明显出现了一丝惊惧,慌乱地抱紧自己的书包准备走人。
她的反应让人心生疑惑,他们想拦又怕吓到她,犹豫不决中,惟肖急中生智,顺着她的方向,左右平移着去堵人,几个来回过后,两人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终于,陆予珩这尊大佛开口了,他看着顾楠升,神色宁静到近乎残酷,“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阳光骤然袭眼,仿佛一根针扎进眼角,让温泽的眼皮狠狠刺痛了一瞬。
一把按住隐隐钝痛的心口,温泽眸光微颤,困惑地扭头,看向陆予珩的侧脸。
虚空中,他仿佛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冷漠而果断。
然而下一秒,这一切便又都消失了,连同心脏莫名的颤栗,都成了一场幻觉。
那边,顾楠升听到陆予珩的话,猛地停下脚步。
这句话仿佛一把刀,无情地戳破了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维系的虚幻泡影。她像是一根已经被拉伸到极致的皮筋,骤然断裂,一时间浑身抖如筛糠。
温泽趁机走到她面前,在距离她两步以外的位置停下,看着她,温和地说道,“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有什么困惑,也可以告诉我们,或许,我们可以帮你一起分析分析。”
他猜想,她需要的,可能只是一个倾诉的对象。
顾楠升抬头看向他,瞪大的双眼蓄满泪水,看起来虚弱又无助,面对柔声细语的温泽,压抑的情绪出现一丝松动。
“你放心,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惟肖赶紧举手发誓,惟妙和吴静也跟着点点头。
片刻过后,顾楠升红着眼眶,慢慢又坐了回去。
今天的室外温度超过三十五度,大家看看滚烫的长椅,又看看仿佛一动就要支离破碎的顾楠升,无奈选择了妥协。
“太热了,我们去买点饮料吧。”惟肖郁闷地抹了把脸,亮出自己的银行卡,拉起温泽跑向不远处的超市。
两个人买了一大兜饮料和零食,回去的时候,吴静和惟妙一左一右陪在顾楠升身边,秦筝闭着眼睛,站在旁边的树荫下,脸颊热得通红。
陆予珩一个人坐在对面的长椅上,一条大长腿懒懒散散地翘在膝盖上,整个人同周围的环境仿佛隔着一层牢固不破的结界,眉宇间清冷舒懒,半点不受热气侵扰。
温泽先让顾楠升从袋子里挑了一瓶,然后走到对面,在陆予珩身边坐下,拿着手里剩下的三瓶饮料问他,“你要哪瓶?”
陆予珩扫一眼,“甜的?”
温泽,“……嗯。”
陆予珩,“不用了,谢谢。”
顾楠升打开饮料喝了一口,一张小脸晒得通红,但紧张的情绪总算放松下来。见状,一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在找时机开口。
谁想千算万算,漏算了一个陆予珩,他抱着双臂看着顾楠升,直接开始行刑,“你那天坐在后排右边的位置。”
温泽差点喷出一口饮料。
吴静的心脏一下子吊到嗓子眼,好在顾楠升只是手抖了抖,半饷,僵硬地点点头,“对。”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陆予珩,表情分明都在问——“你怎么知道她就是顾楠升?”
陆予珩用眼角余光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问候,朝顾楠升的手腕处抬了抬下巴,“她的手表,照片上能看到。”
“……”
且不说没人会注意到这么小的细节,他们刚才是开车经过,连这都能看见?
惟肖勾头过去,虔诚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你的眼睛是装了八倍镜吗?”
只有秦筝表情奇怪地看着陆予珩,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予珩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顾楠升,继续行刑,“那天,李思羽和李宛如为什么换了位置?”
温泽,“……”说好的报社记者呢?
这句话明显让顾楠升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回忆当中,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吴静轻轻握住她的手,随即被她反握住。
似乎是因为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她决定从事情的最初娓娓道来。
她喝了口冰凉的饮料,慢慢说道,“那天,我,李宛如,李思羽还有赵依依,我们四个人一起约了去镜湖游乐园,中午吃完饭,李宛如说想要去坐那个号称全国最大的过山车‘奇幻飞车’,所以我们就陪她一起去了。”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说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抱紧自己的书包,声音中渐渐溢出一丝哭腔。
“那天是周六,所以游乐场里人非常多,我们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才轮到,然后李宛如为了坐到最前面,还特意让排队排在我们后面的一对情侣先上,我们自己又多等了一趟。”
听到这里,温泽恍然。
难怪顾楠升会害怕成这样,这里面一步一步,就像是难以抗拒的宿命,将四个女生推向了一场噩梦。
不知不觉,他们的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陆予珩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指尖摩挲下巴,目光穿透热浪,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空寂的校园。
顾楠升从包里摸出一包纸巾,擦去眼角的泪水。温泽留意到,她的包上挂着一个红色的吊坠,左右摇晃,看着像是护身符。
“我们上去之后,李宛如真的特别激动,她一直都很喜欢玩过山车,但是我和赵依依还有李思羽其实都不太喜欢坐太刺激的,当时一坐下,我就觉得李思羽的表情有点奇怪,以为她是害怕,还问她怎么了。”
大家安静地等待她继续往下说,只有惟肖忍不住焦急地问道,“她说什么了?”
顾楠升吸了吸鼻子,回忆道,“她说不舒服想要下去,可是李宛如说她不想一个人坐在最前面,再加上她性格比较强势,所以就提议两个人换个位子,她坐到外面,这样就没那么可怕了。”
温泽放下心,“所以,是李宛如向李思羽提议换的位置?”
听到现在,李宛如的死,应该和她们几个没有直接关系。
“对,”顾楠升看着他点点头,眼神直勾勾的,看得人后背发毛,“可是那件事发生之后,李思羽第二天偷偷和我说,其实不是那样的。”
闻言,陆予珩扬了扬眉,从一开始就波澜不兴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探究的意味。他弓起腰,十指交叉立在身前,默默注视着顾楠升。
秦筝按在长椅椅背上的一只手,苍白的指节微微一动。
顾楠升用力抿了抿嘴,目光扫过这群人,眼睛里的光因恐惧而微微晃动,“她说,她其实不是不舒服,而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铁轨下面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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