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此世唯一的你

　　“喂，莱莉，再不起床就迟到了。”

　　德拉科的声音忽远忽近，透着一种捉摸不定的朦胧。

　　狄西弗涅花费三秒钟与梦里正和德拉科下巫师棋的自己作斗争，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我想要苹果酱抹吐司。”

　　德拉科虽然不知道狄西弗涅的脑子里为什么突然冒出这种想法，但还是一边穿衣服一边嘲讽道：“假设这种一瓶苹果酱的卑微愿望都得不到满足，全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都会羞愧到撞墙而死——我发誓。”

　　狄西弗涅出奇地没有反驳，显然熬夜让他有些混沌，他随手将额前的刘海向后抹去，在从德拉科身边经过时突然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凑过去闻了闻味道。

　　“你干什么？”德拉科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恼怒地皱起眉，“你是刚出生的燕尾狗吗？！”

　　“原来是你身上的苹果味。”狄西弗涅拍了拍自己的脸好清醒一些，他有些烦躁地揉着太阳穴，觉得今晚有必要在巴费醒脑剂之外再熬制一份能够帮助短时间内深度睡眠的安眠剂——希望斯内普教授能留给他足够的时间。

　　德拉科终于意识到狄西弗涅先前想要苹果酱是因为闻到了苹果的味道，而苹果味正来自他身上。他不自在地绕过狄西弗涅去收拾自己的背包，似是而非地训斥道:“我还不至于吃个苹果都要向你报告——就那么一个苹果，再没有了。”

　　狄西弗涅迅速将自己整理一新，刚神清气爽地一边哼歌一边拉开宿舍门就看到正守在门外的克拉布和高尔，他表情古怪地回头看着德拉科，语气生硬得像是在棒读：“哇哦，这是你给我的惊喜？”

　　德拉科原本正打算叫两人别碍眼地挤在门口，听到狄西弗涅的话后却故意昂起头回以一个轻蔑的挑衅表情，“回报你哥哥昨晚的‘肺腑之言’。”

　　狄西弗涅从克拉布和高尔中间挤出去，哼出一声讽刺的感谢:“真荣幸，不过别指望我去替你揍柯伦一顿，那会脏了我的拳头。”

　　德拉科嫌弃地快步越过狄西弗涅走到最前方，“我假设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巫师？”

　　“当然，德拉科。”狄西弗涅坦然地点头，“我第一个学会了修复咒——以免再扇断自己皮鞋的鞋底。”

　　“那真不错。”德拉科面无表情地称赞，他将自己的背包甩给克拉布，“接下来你就该去学治愈咒和遗忘咒，起码不必再担忧因为殴打麻瓜致死而被送进阿兹卡班。”

　　狄西弗涅还打算接着和德拉科斗嘴，身边的高尔却伸出手来接他鼓鼓囊囊的背包，狄西弗涅乐得清闲地递交过去，和德拉科并排走进了餐厅。

　　希格斯眼尖地看到他，他放下手中装南瓜汁的杯子，一边掏出手帕擦拭嘴周一边招呼他过来：“莱……狄西弗涅！”

　　狄西弗涅眼睛一亮，他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叫他们先去坐，自己则从高尔手中取回背包，快步走到希格斯所在的位置——那里大部分是四年级，昨晚那个黑发的少年也在。

　　“已经好了吗，希格斯？”

　　希格斯从他的背包里掏出一摞半新不旧的书本，是他们昨晚约定的教材。

　　狄西弗涅看着那摞厚重的教材，再看看自己已经被塞满的背包，将视线落在希格斯的脸上，他略带嘲讽却十分真诚地开口：“你肯定不介意给我的背包也来一个无痕伸展咒。”

　　“你拿这么多书？”希格斯显然也有些惊讶，但他直觉狄西弗涅不是愿意被询问过多的类型，于是并没当着自己朋友的面继续问下去。

　　他从怀中掏出魔杖，对着狄西弗涅的背包轻轻一点:“Undetectable Extension Charm（无痕伸展咒）。”

　　前一秒还鼓鼓囊囊的背包瞬间扁了下去，狄西弗涅满意地一本接着一本将希格斯的教材塞进包里，而后拎起来试了试重量。

　　“……”

　　希格斯伸出手扶正狄西弗涅被坠得歪向一侧的身体，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是昨晚和希格斯起在休息室的少年，“特伦斯的无痕伸展咒还只是半吊子——没法减轻重量，你不如和他学学收缩咒？老实说，他已经是我们中魔咒学得最好的了，每年都是O。”

　　狄西弗涅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他一边有些吃力地背着自己的包一边看向希格斯，“你什么时候有空？”

　　希格斯瞥了一眼对面明显在看好戏的德里安·塞普，余光又扫过不远处格兰芬多长桌上正专注用餐的柯伦·沙菲克，突然间做出了让在场所有人惊讶的动作——

　　希格斯抬起手，非常轻柔地摸了摸狄西弗涅的脑袋。

　　长桌不远处正一直关注这边的德拉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还记得狄西弗涅第一次被父亲的蛇头拐杖打，是在七岁那年，狄西弗涅还在法国读贵族寄宿小学。

　　那天父亲提前从魔法部回家，换上一身内敛的麻瓜式西装，对母亲解释说是狄西弗涅的老师找家长——母亲理解极了，狄西弗涅从小和他自己的父亲关系不好，即便是找家长，肯定也是会找作为教父的父亲卢修斯。

　　但德拉科没想到的是，两小时后父亲拎着狄西弗涅从壁炉出来的时候，狄西弗涅整个左边的肩膀都在流血，那看起来痛极了，狄西弗涅却一声不吭。

　　家养小精灵多比尖叫着发现那伤口正是父亲蛇头拐杖的尖牙造成的。

　　面对母亲的质疑，父亲却只是淡淡地看着狄西弗涅，“你在学校都做了些什么？”

　　狄西弗涅垂着眼睛，不太情愿地回答:“……打了同学。”

　　“把几个同学打成了什么样？

　　“……把三个同学打进了麻瓜的医院。”

　　“准确的说，是将三名同班的男生，分别殴打至三根肋骨骨折、脾脏破裂和单侧视网膜脱落，原因是对方未经允许摸你的头发。”

　　德拉科从小就知道狄西弗涅脾气不好，但从那天起才真正明白这个‘不好’到底是什么程度。

　　这些年被狄西弗涅打进医院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亲眼见过有人因为捏狄西弗涅的脸被踹断腿骨、有人因为嘲笑狄西弗涅不男不女被按着脑袋磕碎门牙、有人仅仅因为在狄西弗涅的戒指上留下了指纹被打到胃出血。

　　所以此刻，在见到那个四年级斯菜特林摸了狄西弗涅的头发时，德拉科条件反射地躲到了高尔和克拉布的身后。

　　格兰芬多长桌的柯伦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手伸向怀中，似乎准备掏出魔杖。

　　但狄西弗涅只是稍稍挑起眉毛，目光平淡地看了一眼希格斯。

　　他没有打人，甚至没有发怒。

　　“我头发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希格斯也十分随意地否认，他伸手托着狄西弗涅背包的底端好让对方轻松一点，“除了上课和魁地奇训练，我一直都有空。”

　　“那……”

　　“书我先拿回去，晚上再给你吧，省得你背着这么沉的包四处跑。”

　　狄西弗涅皱着眉看向自己的背包:“我午休的时候要去图书馆看。”

　　“如果你不介意，午休的时候我会给你送到图书馆。”

　　狄西弗涅粗略思考了一下可行性，很快就答应下来，他从背包里掏出希格斯的教材，还掏出了那本厚厚的、沉重的《千种魔药材料的处理方法》，“这个你也替我拿着，我晚上要用。”

　　“我假设你还记得我是追球手，不是搬运工？”希格斯无奈地笑起来，却还是将那一摞书都塞进了自己的背包。

　　“闭嘴，你自找的。”狄西弗涅故意恶声恶气地训斥一句，轻快地拎着包走了。

　　德拉科依旧缩在克拉布和高尔中间，狄西弗涅自然地坐到他对面专门留下的空位上，左边是在马尔福庄园经常见到的西奥多·诺特，右边则是一个叫做布雷斯·扎比尼的男孩。

　　“你竟然没打他！”

　　德拉科瞪大眼睛紧盯着狄西弗涅，“他摸了你的头发，你为什么不打他？！”

　　这话说得……布雷斯·扎比尼有些戏谑地挑起眉毛，他抬头看了看德拉科和狄西弗涅，又重新垂下视线默不作声地撑着脑袋。

　　“你前天晚上还摸我的头发，我也没打你。”

　　德拉科在桌子底下用力地踹了狄西弗涅一脚，他一面庆幸于狄西弗涅没有发火，一面却又为狄西弗涅竟然允许别人摸头发感到怒不可遏:“梅林的胡子，我是谁？他是谁？！你竞敢拿他和我比？！！”

　　狄西弗涅被踹得手一抖，正在抹苹果酱的餐刀戳穿了吐司，差点切到背面他自己的手指。

　　德拉科僵住了。

　　但狄西弗涅却轻飘飘地抬起眼睛，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咬一口吐司，“卢修斯会以为你是跟我学坏的。”

　　没被追究的德拉科立刻嘲讽地皮笑肉不笑，“看来你也知道我身边只有你能带坏我。”

　　狄西弗涅嘴里嚼着吐司，他接过高尔递过来的南瓜汁，摆了摆手算是感谢，“我想你大概没注意到——我从今年暑假起就没再打过人了，西奥多作证。”

　　西奥多·诺特适时地侧头过来，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透出些微亮光，表情却还是冷淡的，“我无聊的时候画了个表，特地去记狄西打人的次数——今年假期开始确实没有了。”

　　吃下最后一口吐司的狄西弗涅哼出单音节表示挑衅，他开始为另一片涂抹果酱，“但德拉科这几天可没少打我。”

　　“来吧，坦白从宽。”右侧的布雷斯·扎比尼稍微朝狄西弗涅凑近一点，他的语气拿捏得既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又带着适可而止的调侃，“你做了什么才被德拉科打？”

　　听到这话，正在对面吃小蛋糕的克拉布和高尔一齐笑了起来。

　　狄西弗涅稍微抬起眼皮觑一眼德拉科，他注意到这家伙直呼德拉科的名字，而德拉科并没露出丝毫异样的表情。

　　那正是德拉科对他释放的信号——他允许布雷斯·扎比尼成为他们的朋友。

　　狄西弗涅讽刺地冷哼一声，如对方所愿为其敞开马尔福小团体的最后一扇门:“得了吧布雷斯，他昨天因为怕我去打人（教授）掐了我两次，今天却因为我不打人踹了我一脚。”

　　“你早该了解德拉科的想法才行。”西奥多单手撑着脸颊，那双剔透的蓝眼睛静静地看向德拉科，微微弯起的唇角展现出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的，却又异常好看的表情。

　　“说得对西奥多。”狄西弗涅对着德拉科努努嘴，咽下最后一口吐司，“我早就知道他的脾气，变得比变色巨螺还快。”

　　狄西弗涅说完拎起背包就跑，德拉科气得指使克拉布和高尔去追，布雷斯和西奥多也不得不加快脚步跟着怒气冲冲的德拉科，几个人就这么你追我赶一路冲进了魔咒学的教室。

　　魔咒学的弗立维教授是一个身材矮小到需要站在桌子上执教的小个子巫师，也是拉文克劳的院长。

　　但那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狄西弗涅终于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被诅咒过所以一直走霉运。

　　魔咒学教室里摆着一排排通透的长桌，座位也恰好是偶数。弗立维教授在所有人坐好之后宣布两人一组，狄西弗涅下意识从最左侧数过来。

　　达芙妮·格林格拉斯、潘西·帕金森、西奥多·诺特、德拉科·马尔福、他自己。

　　他不信邪地从另一边又数了一遍。

　　格雷戈里·高尔、文森特·克拉布、布雷斯·扎比尼、他自己。

　　甚至德拉科已经开始和西奥多一起研究弗立维教授发下来的锁了，狄西弗涅还在那里瞪着眼睛数数。

　　“别数了，你确实是和我一组。”

　　狄西弗涅猛地回过头来瞪着布雷斯，对方正将属于他们俩的锁摆放好，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魔杖。

　　他明显被这一句提醒激怒了，压低声音警告道:“你最好识趣些，少拖我的后腿。”

　　布雷斯抬起眼睛，日光透过巨大的窗柩漫进来，掠过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尘埃，最后柔和地落在他格外长且蜷曲的睫毛上，将浅浅的阴影投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

　　他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魔杖在手指间转了个花。

　　他说：“好。”

　　在意识到按照座位自己是要和狄西弗涅一组时，布雷斯也有那么一瞬间感到窒息。在这个以德拉科·马尔福为首的小团体里，任谁都比狄西弗涅好相处。

　　——不，应该说放眼整个霍格沃茨，狄西弗涅都是最难相处的那类。

　　布雷斯·扎比尼自诩八面玲珑，却也根本看不出狄西弗涅到底喜欢什么，他似乎讨厌所有人，他毫无道理的怒火随时都准备好了燃烧身边的每一个人——除了德拉科。

　　再看看其他人——

　　克拉布和高尔几乎没有主见和话语权，他们只会听从别人的指示。

　　西奥多有些冷淡孤僻，似乎偶尔会脱离德拉科选择独处，但在保持安全距离的情况下仍然很容易交往。

　　德拉科则是个只要顺毛摸就可以被赞赏的家伙，他有扎比尼家作为后盾，想要和德拉科做朋友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有狄西弗涅。

　　只有这个莱斯利·狄西弗涅·沙菲克。

　　梅林在上，对于讨好狄西弗涅这件事，布雷斯只用一晚上就干脆地放弃了。

　　沙菲克家已经消失在英国巫师界十余年了，他们在前往法国后截断了与所有人的交际——除了马尔福家。

　　先有潘西·帕金森，后有考麦克·麦克拉根。

　　这两个出身二十八家的纯血都对狄西弗涅毫不了解，足以证明沙菲克家的情报根本无从获取，想要赢得狄西弗涅承认的突破点，理所当然地落回了德拉科的身上。

　　——但他真的和狄西弗涅完全合不来。

　　这个人做事雷厉风行，对女性完全没有怜惜之心，也不怎么尊重师长——软硬不吃甚至还有暴力倾向。

　　布雷斯忍不住越过狄西弗涅瞥了一眼正兴致勃勃玩锁的德拉科。

　　猜到了，小少爷能顺风顺水长这么大，估计就是遇事之后克拉布和高尔出馊主意、西奥多在边上煽风点火、狄西弗涅冲出去单挑所有人这么解决的。

　　“Alohomora（阿拉霍洞开）！”

　　随着一道漂亮的雷光闪过，布雷斯收回视线，恰好和德拉科的目光撞在一起，小少爷的眼睛里满是惊讶，紧紧盯着狄西弗涅面前那把打开了的锁。

　　狄西弗涅连五分钟都没用上就学会了开锁咒。

　　“你怎么做的？”德拉科毫不避讳分组，他抓住了狄西弗涅的左手，声音和弗立维教授加分的声音混在一起。

　　狄西弗涅重新将锁扣上，凑过去手把手地纠正德拉科手腕的弧度，他甚至将挥动魔杖的时间间隔和幅度都演示了一遍，最后清晰地念出咒语的读音。

　　“嘁，这么简单，我就是没听清教授的发音而己。”按照狄西弗涅的方式，德拉科非常轻松地掌握了开锁咒，那把精致的小锁头被德拉科打开又扣上，咔哒咔哒不停重复。

　　在旁边偷师的西奥多向狄西弗涅眨眨眼，也成功地开了锁。

　　布雷斯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他轻巧地挑起魔杖——毫不意外地成功了。

　　有什么比这样一个难搞的家伙还是个天才更糟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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