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我在

作者:柏琚雁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七章


      你怕我忘了你?其实不然,对你,我是想忘也忘不了。

      时间该回朔到哪里呢?那么就先回到两年前,那个东宫太子逼宫前的一天吧。
      东方鹭明掌灯而立。窗外和风吹拂,摇曳了这一屋的光影。稀稀沙沙,影影从从。

      “那边怎么样?”孤黄一身,到头来依然不能独善其身者,估计也只有他了吗?

      “还是灯光一片。”

      “是嘛?”东方鹭明收回远眺的目光,窗口对着的正是太子的东宫方向。“查办的人怎样?”

      “回圣上,他人已守在殿外多时,是否?”——

      “你可知道欺君之罪,可是灭族重罪?”殿上一人,殿下万人,这便是这里的光影吧,如果要一个准确的说法的话。

      东方鹭明站在前面,而他却跪在冰凉如水的地面上,已经许久了。

      他是领罪而来的,说不上有备而来。

      “你可知道宋夫人当年可有第一夫人的称誉?宋将军可是顶顶有名的威信四方的护国大将?”两个都是他东方鹭明最重要的最关心莫切的人,一个他的皇姐,尊敬爱护的亲人。一个他的至友,无微不至的朋友。

      而跪在他面前,说有罪的人却是他们二人之子。他东方鹭明该如何处断?糊弄不得,英明不得。说的可是这种情况?
      “请圣上降罪。”繁事因他而起,便也应当因他而落。

      “皇姐你有个好儿子啊!偏偏在这个关头来认罪?!我本以为他会像当年的宋将,然而他到底是像极了你。”

      东方鹭明心里莫名的,被根针刺到了,瞬间而过的痛,便是一长久的内伤。而他的那几个儿子,不是过于心计,就是过于软弱。“我倒希望有个像你这样的儿子。”

      ——
      我以为我会守着那个曾经让我抓狂而又不得不心疼的人,哪怕一会。不,守着他的人,如今不会是我,我这个在外人没有识破的男儿身份的我,只能站在一边,或者堵在房门外,心绪不宁又复杂的。

      萧子路站在我一边,表情也是复杂的变幻着。我知道他是在为那织公主担忧着,毕竟能做出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总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的。

      那织女生于粗旷的平野,永远有份骄傲与不驯的气势,好比一匹草原上的烈驹。她视死如归般的结果,便是换得一个被拔了公主身份,贬为贱民的结局。这便是九雷国对大雨国的一个交代。

      对于那织,我有一份的同情,又有一份的怜惜。哪怕后来在见到她落魄不振时。我怎么会恨她呢?只道如今的我过得虽然潇洒,却也如她一般的境地。

      青婴从屋里走出来,“生命已无大碍,但人还没醒。”

      他看看我,又看看萧子路。最后目光还是落到了我一条手臂上。“你的手受伤了。”

      手的伤口已止血,但仍然看起来有些可怕,毕竟那么长的口子,万一感染就不好。然而我没有感觉般,也没有处理。想到有人受的伤比我还要重,我哪里还有心思想到自己?

      “杨医师,给她瞧瞧吧。”青婴最后还是不忍心的吩咐道。

      周玉桓找来时,我正在一家酒馆喝酒。“听说这是这里最好的青子酒。要来一杯吗?”我笑着举起手里的酒,大大的喝下几口。

      便听得对面的人坐下来的衣衫纱纱声音,甚是动听得很。

      “伤好了?酒还是少喝点。”

      “这酒不烈,有股纯香的果子味。”

      他话里满满是担忧,我摇摇头说不碍事,说与问得也很随意。

      “听说他醒了?!”

      “你不跟他道别?他马上就——”但他说这话时,我还是有点反应的。我停顿了许久,直到周玉桓起身走掉了,我才放下酒杯。却不如我说的那样已不在乎,“他已成了过去的人。”

      但显然并非如此,他在我这里怎能能为一种过去?所以我还是很狼狈很不堪的追在那队伍的后面跑,足足追出了好远好远。直到身体力支不下,倒下为止。

      既然已经放手,为何还要追寻?既然爱过,为何还有恨?既然遇见,为何迟迟不肯俯首?

      人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顿然愁杵。
      目卜和识丁跑来接我的时候,我已经哭得不成样了。果然我的人生里,还是他们对我足够的真诚,那份不变的又简单的心意,让我久久不能以这种放怀释然的方式去拥抱,来一场痛痛快快的大哭。

      当识丁再敲响我的门时,我已经在床上躺了四五天如此久了。回来的我除了吃喝,便是睡,对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大将军要见你!”直到识丁冲着我的耳根边大声叫喊。

      我才不得不爬起来,探出个脑袋,朝外面看。大将军宋傲骨什么时候回来的?

      只见他一身凛然的傲气站在我的房门外面,在西阳下,有种不战而威武的神气。我被他的这种神气感染了。

      本以为将军他会说什么责怪的话,哪知却说了这样一句。“跟爹喝一杯?好孩子!”

      喝酒是可以,但好孩子就不敢当。我盯着他看一会,想从他脸上看出个什么来。但我马上应了下来。“好!”

      目卜他们搬来了十来坛寨里的听说存了十几年的好酒,摆在我脚根地上。我知道我的眼睛此刻定是又晶又亮,在如此好物之前,谁的眼睛都会发光发亮的。

      “孩子,苦不苦?”喝酒喝到一半,宋傲骨问了一句。

      “不苦。”我以为他问的是酒,酒许久了,只能是很纯很香,没有苦的,除非酿酒的人手艺欠佳,没有好好酿酒,在存酒的时候出了差错,酒才会苦又涩。

      宋将军哭了,很小声的颤抖着。但我还是错觉般的看到并听见了,那还是我头一次看见他哭泣的模样,所以我还是愣住在一旁,忘记了要做什么。

      就连一旁搬酒搬累的,靠在酒坛上歇息的识丁目卜二人也愣了。没想到他们的神勇无所不能的大将军竟然有天会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

      突然的我,觉得什么都释然了。跟着一起痛痛快快大哭一场,估计世间也没有几个人做到如此了。

      “你哭什么?”识丁看着目卜,伸手拍打了他一下。谁不知他的眼泪像流水一样,经过他的面孔。

      “你又哭什么?!”目卜也很是厌恶对方一脸的眼泪和鼻涕一起下。

      直到,直到大将军停下来,突然来了一句。“孩子,若觉得苦,就回家吧!”

      回家!这算是卸任书吗?我又是一愣着,任由清凉的风气吹干了我一脸的清凉与无奈。

      回去了吗?可是我能回哪里去?如果不能在这里长久的歇存的话,我能回到哪里去?可能回不去了吧?我心里这样想着。

      “好。”我知道他不惩罚我,已经是天大的宽容大度了。“可是我得在打赢了一场战后,方回。”这是我的觉心,觉醒后的决心。
      …

      前方又有敌人来偷袭,这时候的我是不可能离开的,万万不可能。

      那应该是我头一次上战场,迎战的却是一个强敌,我人生中的另一个敌人。

      书翔,那个在我生命中突然消失不见的男子,有天出现在我面前,竟然是作为一个很搞笑又很讽刺的身份出现。

      云舒国的书神将说的就是他吧。只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神将竟然有天会跑来别国这边,与我交谈了一段朋友这情?想来可笑,又讽刺。

      望着他,我目光凛然一千丈有余。“我没有想到我们再次相见时,竟然是在这样的画面下?!”

      “我也没有想到。”我骑着一匹黑色高驹,突然间觉得天地间都浑然成了一色。

      战场是残酷无情,凶多吉少的。汹涌无比,撕杀成片,鲜血流成河的战道上,除了仇视,还是仇视。

      目光永远也看不清,哪怕,却也只有紧紧目视着某方向,那个想一战而赢,一战而取得敌人首级的方向。

      哪怕身上多了几道伤口,鲜血一直冒着,模糊了双目,脚步也是永远不能停歇。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呐喊声,干戈交错声不绝于耳。

      后来,谁赢了?有个后来依然关心着战情的家伙一心想知道。

      没有谁赢,只有两败俱伤。这便是结果。

      但我却知道那道在战场上疯狂的撕杀着一片又一片的傲世身影,如降落成魔般的画面,声声回响于我的耳边。那时候的我也是身受重伤,本以为会不治,哪知却遇上了神医安放,还有另一个故人。

      “你真的是陆可馨?”我不敢确定,然而又不可相信的再问一遍。如果不是她自报家名,我怎么会知晓。

      这个陆可馨不旦像一阵风一样站在我面前,还是那一副高不可攀比的脾气目视着我。

      哪怕她已被毁掉了一边容颜,一块红得可怕令人触目的烧伤是怎么一回事?

      但陆可馨并不会告诉我这些,她依然是如仇人一般的盯着我看。

      哪怕被神医束缚了手脚,嘴里骂的,眼睛瞪的,还是我。

      看来她真的很恨我,恨不得当面杀了我的那一种。

      神医安放为我疗伤,为我换药时,她就已经在那边动荡不定,想挣脱束缚,想跑过来。

      “你就安心的看好了,安心,不然师父我可就不为你治好你的脸了。”

      如今的安心,倒是换了个能让人安心的名字。

      “是你救了我?”身上的伤口,被处理,又换了新药后,我于是问神医。

      然而神医看着我,告诉我并不是。“是有人背着满身是伤奄奄一息的你,来我这里,求我救你。”

      “是何人救下了我?”

      “他不让我告诉你。你就好好养伤吧,只要能好好活着,谁救的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活下去。”

      “为什么这么说?”见神医安放的话没有说完,我问了。

      “因为这伤恐怕让你下半辈子都下不了地,不过幸好你遇上的是我。”

      神医安放为我制造了一竹轮椅,很轻便的那种,只是需要手动来摇摆它,方可前行。

      或者有人愿意帮忙推一把,就更好。可想这里除了我,便是神医安放和陆可馨如今的安心三人,并不会有其他人了。安心恨着我,她是不可能帮我的。

      所以当有人在后面帮我推动时,我还想着是不是神医时,就立刻打断这种想法,因为今日一早神医安放为了换了药后,便也离开了。

      不可能是他,也不可能是安心她。我想回头望望是谁,可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捂住我的脸颊两边,把我的脸微微摆正,让我看不到后面的他。想来他是不想让我看到他人。

      他也不说话,只是一路的推我前行,一路游于这与世隔绝,却又有牵连的小山谷,谷里传出叮咚的泉水的声音,美妙而动听。

      两旁是那花彩并排的世界,无论从视觉或者感觉方便来讲,都是独到之处的美感。

      在这个风清气又很爽的乡野之地,仅有安放神医这个与世隔绝般的好去处。

      这里万千灼华仙桃飞舞般的世界,竟是人间的仙景不说,还是令人开旷视野的神往。

      “你是安放神医所提到的那个小徒弟?”我问,身后的人还是默认。我想便是吧。

      安心从我身边路过时,不知是朝我恨恨的看,还是什么的。

      我只知道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的复杂,有痛恨的,有悲伤的,等等,什么情绪都在一分钟内变化着。

      我以为她会冲上来,像上次那样用她那变得很粗糙的双手,往我脖子上紧紧的勒住,哪怕被人拉开了,还一脸笑得很猖狂的样子。

      她为什么要恨我如此?我真的如此令她那样仇恨不得吗?

      “安神医,今天你的那位小徒弟可是回谷里来了?”神医安放在院子里弄着些草药。

      “嗯?你碰上他了?”神医脸上的表情没有看到,只是看见他还是停顿了一下手边的动作,然后回了这样一句,继续干活。

      “嗯,谢谢你这些天为我细心的换药,照顾我。”看来在我的生命中,遇见的人都是不错的。

      “其实我给你换的药也只有一次,你知道的那一次,但我只给你上手上的药,身上的只能让安心那个丫头给你勉强的换了。后来的是另有他人给你换药。”

      我愣了。如果不是神医安放照顾我,那又是谁?

      “是我那小徒弟呀!别想多了,我那小徒弟手巧得很,哪怕你睡着了,他也不会弄痛你,把你吵醒。”

      “安神医,你那小徒弟是男还是女的?”后来我不得不问了这样的话,是女还好,如果是男就不行了,在这个男女有别的年代,说什么都不是。

      我着的是男装,怕是早已被认出身份来了。

      “医者父母心,没有男女之别。何况你伤的,大家看见了也只会有同情怜悯之心,不会作有他想法。我这个小徒弟身心干净了些,除了,嗯,除了不会说话。”

      “以后还是我自己换药吧!”我说。

      “我也想,要不让我那小徒弟娶了你罢了?这样的话,你后背上的伤就好换药了。”

      我只当神医开的一个玩笑话,“我还是让安心给我换吧。”

      哪怕她会在给我换药时,会有什么心思,有什么动作,但她也不会在神医的眼皮底下害我吧?

      幸好安心除了是恨我外,并不见得有加害于我。

      在神医这个小谷城里住了有一两个月。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是如神医安放所言,我依然不能下地走路。

      我的双腿仿佛像是没有了感觉一般,完全没有生气的垂在那头,无论怎么使劲,怎么垂打,它们也是垂头丧气的。

      “安心,你杀了我吧?”我于是冲着那边挑着草药的安心,如此叫喊起来。安心朝我看来,一脸得意的嘲笑着。

      我这样子,活该让她嘲笑去。我知道她有多么恨我,但她并不会真的要杀了我。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5081099/7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