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阿巴斯x恺撒]The Fake

　　他被削弱了太多，在血罚摧残他的精神的同时，他失去了对力量的掌握。
　　他站在记忆漩涡的正中，狂风骤雨环绕着他的身体如盘旋的巨蛇。沉雄的雷声追逐着炽白电光而来，无数的场景从他的眼前掠过，过去和更遥远的过去，从未止歇暴风雨吹打的尼伯龙根，始终燃烧着火的阿瓦隆。他的瓦尔哈拉已经在战火中毁灭，两位至高神的一战两败俱伤，尼德霍格茧化转生，选择了漫长时光后的复苏归来，而他则作为苟延残喘的亡魂行走在死亡国度数千年。
　　太漫长了，延续了数千年的黑夜，仿佛没有尽头的囚禁，他在冰冷的雨里驻马而立，身边是同样冰冷的死侍。
　　死侍们仰头看向天空，金色的火焰熄灭了，空洞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冷，冷到令人绝望。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恺撒的灵魂令他如此贪恋，因为他其实是如此渴望象征光和热的太阳。
　　而此刻太阳就在他怀中，他必须保护他。
　　他不能试探这个屠龙陷阱的极限，被意外卷入的混血种究竟会不会受到牵连伤害？
　　他赌不起，人类总是将牺牲视为可接受的消耗，他不介意牺牲掉整座罗马城里的所有人，但恺撒不行。

　　他要做出抉择了。
　　是强行破阵或是其他。
　　罗马教廷和那些欧洲的屠龙世家几千年的积累，足够在短时间毁灭一只次代种组成的军队，但如果是想要杀他，还做不到。
　　他并非无计可施，即便是受制于身旁恺撒的安全，他还有底牌。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那个时刻，他还有别的选择。他忽然自嘲地笑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搞得这么狼狈，以后开战前互打嘴炮的时候不能嘲讽那个变成废柴的黑王了。
　　他的眼睛里熔岩流淌，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在烈火里燃烧。
　　他对自己下了血脉禁制。
　　改写血脉是龙族地位至高者的权能，作为那三者之一，他拥有赐血的特权。而此刻，他将这份权能以截然相反的效果施加在自己身上。

　　他强行封印了自己的血。

　　他能感到力量从身体里流失，自己正极速地衰弱下去，属于龙的意志被强制进入沉眠。
　　失去来自血统的力量，对于龙类而言，就像被封印了灵魂。
　　而屠龙阵法的力量同样在极速削弱，对它而言，原本陷入阵内的猎物突然失踪了，它并不具有能够自主判断的智能，由猎杀对象的强大血统激发的炼金领域正同样迅速收缩，即将消失。
　　强行扩展的空间如同沙砾般碎裂，罗马此刻的天空已经变得明亮，朝阳正要升起。

　　他剧烈地喘息着，他快要维持不住自己的精神了，那个改变记忆的言灵开始反噬了，在力量飞速流失的现在，那个言灵同样在改写他的记忆。
　　他看见雪夜的废墟，还是个小孩子的他站在燃烧的楼梯上，表情悲伤又愤怒。
　　他对着一条老狗的坟墓发誓，要将那七个凶手烧死，他发誓做一个高尚的人，他会赎罪。
　　他是谁？
　　是被称为奥丁的尊荣的神吗？还是出身于不知名孤儿院的混血种？

　　“恺撒……”他嘶哑地开口，双眼流出殷红的血，面目狰狞如同恶鬼，“叫我的名字……”
　　“阿巴斯？”恺撒想要挣开捂住他眼睛的手，那只手在颤抖，只是轻轻一碰，那只手就无力地垂落。
　　“不要看我！”男人几乎是吼叫着说，这大大消耗了他的力气，他的额头抵着恺撒肩膀，语气极其疲惫，“恺撒，听话。”
　　“好，听你的。阿巴斯你没事吗？”恺撒很紧张，很明显他背后的同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很糟糕的事，但在他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现在，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能先听从对方的指令。
　　“不要用镰鼬，不要做任何激活龙血的举动。”男人喘息着，明明听起来像个重伤员，恺撒却从他低沉的嗓音里听出了无法抑制的笑意，但是那笑意并不像开心，更像是自嘲，“你什么都不用做，已经结束了。”

　　整间教堂在烈风中倒塌，化为废墟，在炼金术式创造出的空间里发生的战斗余波依旧影响到了现实。或许那个炼金矩阵还能继续运转下去，但它的力量已不足以支撑再一次对龙王的猎杀。
　　六点一十九分，远方天际露出一抹火焰般的红色，日出的时刻即将来临，他想看来自己还有几分幸运没有如恺撒小说里描写的那个BOSS一般在太阳升起之前结束自己罪恶的一生，还来得及看一眼罗马的太阳和北冰洋那个毫无温度的白色光点究竟有什么不同。
　　因为血脉禁制的缘故，他的意识将沉睡于这具身体中，直到某个时刻的到来。
　　在此之前，他将完完全全以混血种的自我认知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他无法预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除非再度觉醒，他甚至失去了在其它龙族面前保护自己，保护恺撒的力量。然而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除却他以前一直很想理解却无法理解的被人类称为爱的感情，他还突然明白了因美色亡国的那些人类君王的思维方式，比如他觉得恺撒肯定不比那位埃及艳后差，如果那个和恺撒同名的罗马皇帝也在他的英灵殿里沉睡，末日之战的时候他大概会记得问他一句。
　　而现在强横无匹的精神力给了他最后的时间，让他来得及做完尚未做完的事。

　　他的精神依然与面具连通着，只是那丝感应也变得脆弱无比，就要断裂了。
　　那么，他早该这样做了。
　　“吾以昆格尼尔赐汝。”他指引着他的傀儡前往高架桥入口的尼伯龙根。
　　他能感受到傀儡的躁动，赐血之后那个混血种身体里的力量已经超过了未融合的四大君主，嗜血的本能正为杀戮的命令而跃跃欲试。
　　他要让他做什么呢？杀路明非么，不，仅凭面具里储存的力量，他的傀儡还做不到。
　　这种事他会自己亲自来。
　　但是，他看着依然认真闭着眼的金发青年，低低地叹了口气，那个红发的女人，她不配。
　　不过他从不惩罚无罪之人，他还会再给她一个机会。
　　路明非在学院里待不了多久了，如果她老实待在新娘学院，而没有跟着路明非逃亡，他就放过她。
　　“倘若陈墨瞳与路明非一同踏入此地，便以此枪射杀。”
　　如果那个女人死了，你会痛苦吗？想必一定会吧，所以在我心里燃烧的除了痛苦，还有嫉妒对么？
　　真是奇妙的情绪啊。我……竟然在嫉妒一个人类。

　　“半个小时早就过了，是我赢了。”恺撒忽然说道。
　　“嗯。”他觉得心里有点堵。
　　“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一点，怎么，你要离开吗？”恺撒想要装作满不在乎的语气，但显然并没有成功。
　　“不一定。”留下来的是他在梦境中模拟出的人类人格，与其说离开，不如说这才是恺撒从一开始认识的那个他，毫无掩饰伪装，正直高尚的混血种。不过那个自己也喜欢恺撒么？假如失去了身为龙类的记忆，这份感情是否依然留存于自己心中？又或者同一个灵魂，所以爱情也是相通的？他从未茧化过，对于这种复杂的伦理转世观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为这种问题操心也没有用，只要现在的自己记得就行了。
　　但恺撒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如果事情不是很急的话，待两天再回去怎么样？”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恺撒，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吗？我想你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这是最后一件事了，他并非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只是想知道恺撒对自己究竟有没有一点超出朋友的喜欢。身为龙族中高贵的君王，他从未为取悦异性浪费任何力气，想和他结成伴侣关系的母龙趋之若鹜，他倒是丝毫没有想法，在可以茧化重生的设定下，繁衍后代变得没那么重要。
　　这么想起来，好像这一点上他彻底输给了恺撒，真是令人气闷。
　　“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那么是的。我想清楚了，并非喝多了酒的缘故，现在我还是喜欢你。”恺撒一脸带头冲锋的士兵视死如归的表情，“……不过，说起来挺奇怪的，我也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开始的。感觉是最近，但仔细想想那些事，又该是很久之前了。”
　　“我以为会是昨天晚上开始的？”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将这个问题伪装成一个玩笑，这个伪装非常成功，他自己听起来也很像玩笑。
　　“你在开玩笑么？不是。即便是最近，感觉像是今年年初发生的。”恺撒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着。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恺撒在关注着他的表情，但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

　　他想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既然你喜欢的是伪装的那个我，我就把他给你。
　　就当是作为那本书令我愉快的答谢。
　　除非你毁坏了那份信任，除非那个身为人类的我死亡，否则这血脉禁制不会解开。
　　阿卜杜拉阿巴斯只是一个混血种，只是你一个人的朋友，仅此而已。

　　他们对视，然后自然而然地接吻，青年的脸烫得仿佛要滴血，他温柔地抚摸着恺撒烧红的脸颊，觉得这个样子的恺撒真是可爱。
　　他慢慢向前俯身，温和而不可抗拒，将恺撒压倒在地面上。
　　他以前没有和人类做过，但他不介意尝试第一次。
　　至少，在做接下来的事之前，他还记得先把外套脱下来垫在地上。
　　身下的青年不安地扭动着，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他咬着嘴唇，伸手抱住了男人，这个举动像是安抚，又像是邀请。
　　没有拒绝。
　　人类之姿的龙类闭了闭眼，缓慢从恺撒的额头开始向下亲吻。
　　“抱紧我。”
　　布料摩挲的细碎声响消融在早春的晨风中，天幕的黑暗退去得也如潮水，地平面上缓缓升起一轮鲜亮的红。
　　……

　　他们都无法评价这个第一次究竟是好还是坏，事实上他们在之后的时间里又做了好几次。
　　混血种的体力从来不是问题，只是他们都没有好好休息，到最后精神更是透支到了极限。
　　恺撒强睁着兔子一样的眼睛盯着阿卜杜拉，显然在谁最先扛不住困意方面他也要和对方一较高下。
　　阿卜杜拉无可奈何地亲了亲他的眼睛：“我们同时睡，平手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他们俩都怔了一下，这是《DRAGON RAJA》里的一句台词，就在结局前的几页。打完BOSS之后主角团一行人下山投宿，然而旅店房间不够，王子和骑士不得不挤在一间房里。然而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个人脸对着脸非常尴尬，但谁都不承认自己这样根本睡不着，就一直竞争般地对视着。最后碧眼的骑士笑了笑，提议式地说出了这句台词。
　　“你果然看了那本书。”恺撒肯定地说道。
　　“明天我会告诉你我的感想的。”阿卜杜拉毫无愧疚感地微笑，“那本书是写给我的，对么？”
　　“……嗯……”恺撒目光飘忽不肯看他，闭上眼睡了。
　　事实证明恺撒在入睡速度方面也肯定可以赢他。
　　“这个晚上非常普通，什么也没有发生。你邀请我来喝酒，我来了，就是这样。”他将手按在恺撒的额头上，低声道，“只有这样。”
　　他的时间到了，之后的事只能寄希望于加图索家的支援能足够靠谱了。
　　“我爱你。这个不记得也没关系，我知道你的答案。”
　　他终于到了极限，他再次亲吻了恺撒的额头，柔和的朝阳在天际凝视着这片土地，就像一种无言的慈悲，他回以平静的一眼，与恺撒一起沉沉睡去。

　　这次罗马之行是在宾主尽欢的气氛中结束的。总体而言，身为东道主的恺撒亲自带着访客在罗马城到处参观，还非常有旅游精神地留下了在每个景点的合照，以及顺便在许愿池投了一枚金币，还借了阿巴斯一枚，并友善地记账证明这是阿巴斯欠他的。
　　但是在阿巴斯离开前的倒数第二个晚上他们貌似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距可靠的内线透露说，听起来像一个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始乱终弃的渣男和另一个趾高气昂找他算账的受害者。
　　争吵后两人都没有露面，贴心的家族秘书默默叫来了专属医生。
　　但医生在门外无论怎么敲门都没人理会，而后贴心的秘书默默地将医生请走。

　　窗帘拉得非常严实，这次他俩换了一个隔音的房间，屏蔽了任何怀有八卦之心的听墙角爱好者。
　　“虽然你一直在表示自己记不清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我还记得你欠了我一笔很大很大的债。”恺撒靠着床头柜，相当悠闲地抱肘而立。
　　“虽然我确实记不清了，但我似乎还有一点印象。”阿巴斯隔着一张足够宽敞的大床看他，脸上有些犹豫，“但我真的做了那种事吗？”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吃完翻脸不认的人。”恺撒痛心疾首，他对这家伙过了一夜就装失忆的态度非常生气，但在太阳升起之前，他确实也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异常，那个要他闭眼的赌约他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但酒醒后他立刻明白那只不过是对方想支开他的一个小骗术。可对方不想让自己看到什么呢？怕不是在那个教堂里受到了洗礼洗过头了。那里可以压制龙血是他之前就知道的事情，结果这次带着血统A+的那家伙去那里待了一会，没想到醒过来就发现就连教堂本身都塌了。他当时怕对方尴尬所以没有问，但事后回想起来难道真的血统评价A+的反应如此之大？不仅把教堂拆了，还把自己搞得短期失忆了？他当天就强硬地把阿巴斯拖去身体检查，检查的结果倒是完全没事，那家伙还是血统评价A+且相当稳定的精英混血种，看来并没有什么后遗症。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感情问题了……啊，想到醒来时那家伙茫然的脸他不禁又有些牙痒痒的。但他并不介意花点时间和精力把那家伙拉回来，是的，是拉而不是追，他能看出阿巴斯仍然是喜欢他的，只是那感情非常深沉，隐藏得相当出色，若非有之前的告白体验先入为主怕是压根看不出来。这几天拖着对方到处观光旅游也是为了观察确认这一点，在许愿泉投金币的时刻他甚至很不厚道地用了镰鼬，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至于怎么逼那个混蛋表白，他对自己的魅力可相当自信，起码那家伙已经缴械过一次了，再来一次貌似也不难。
　　“我没有不认。”阿巴斯气势虚弱地辩解，恺撒理直气壮咄咄逼人，而他自己隐隐约约好像也有咬恺撒脖子的印象，而后好像又做了些更深入的事……总之，他的脸完全红了。
　　“没有不认什么？”恺撒一脸决绝，内心非常愉快因为对方显然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
　　“我做过的事我会负责。”阿巴斯走到恺撒面前，他看着恺撒的眼睛，沉默好一阵，终于开口，脸上表情仍然有些局促，“时间有点太急了，我应该回去准备了再来，但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推脱责任。恺撒，虽然我出身不好，现在也很贫穷，可以说是配不上你。但是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恺撒，我喜欢你，虽然我能给你的只有我的生命，还有爱，可能并不值钱，但这是我拥有的全部了。如果你愿意，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不知道你是否同意……”嫁给我
　　简直是不能再糟糕的求婚宣言了，没有玫瑰花也没有戒指，甚至有点像搞笑片，但是他们俩谁都没有笑。
　　“我愿意。”恺撒飞快地回答道，顺便将毫无防备的求婚对象推倒在床上，蛮横又热烈地吻了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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