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从灰雾杂物堆探头

作者:阿漪A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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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雷蒂兄妹】归家(上)


      “铛——铛——铛——”

      在一片昏昏沉沉中,他听到长长的钟鸣声在他大脑中回响,于是他猛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站在倾盆大雨中,全身上下都被几乎汇聚成流的雨水打湿了。他皱着眉头捂住隐隐作痛的左肋处,茫然无措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意识到这是一条商业街的一角,因为下着暴雨和夜色已深的缘故,街上的商店多已关门,行人更是少到几乎没有。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唔,想不起来,说到底我……

      我……是谁来着?

      一辆疾驰着的马车匆忙驶过,车轮溅起的积水泼了他一身,但他本就已经浑身湿透,倒也没差。他愣愣地注视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意识到继续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便慢慢地蹭到了一家已经关门的服装店外,躲避雨滴都能打得人发疼的暴雨。深埋在濡湿的大衣中的伤口被走动的动作牵拉到,发出撕裂般的疼痛,令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眼角沁出生理上的泪水。更糟糕的是,他分明感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自那处流出,像是要将他发冷的身体中最后一丝热量也带走一般。

      他微微喘着气,站在服装店的玻璃橱窗外看过去,看到一位金色碧眼、相貌平平的男士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由得伸手抚上玻璃上倒映出的那张脸,陷入到更深的困惑和茫然之中。

      这就是……我吗?

      不,不对,这不是我!

      本能地抗拒着这张陌生人的脸,他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却在下一个眨眼后看到眼前玻璃倒影中的脸蠕动变幻起来。雨水顺着眼睫滑进了他的眼中,模糊了他的视野,他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重新看向服装店的玻璃橱窗,发现此时上面倒映出了一张全新的脸,黑发褐瞳,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年龄在二十多岁左右,面色苍白如纸。

      啊,这才是他的脸啊……虽然依然没有任何记忆片段浮现,但他莫名就是这么笃定道。

      他觉得有些累了,便靠着橱窗慢慢地蹲了下来,尽量不去触碰那依然血流不止的伤口,他就这么看着雨幕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继而连坐着也感到疲惫,于是他在潮湿冰冷的地砖上侧躺下来,将身体蜷成一团。他知道自己应该想办法自救,想办法寻找关于自己是谁的线索,但一股自内向外的深深的虚弱感拖住了他,这具灯枯油尽的身体里没有任何能量支撑他完成上述的任务。

      他觉得有点冷,又觉得有点困,伤口的疼痛正一点一点地离他而去,他开始觉得就这么躺着是一件非常舒适的事情,但他又下意识觉得就这么睡过去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于是他困倦地眯起眼睛,告诉自己就再躺一分钟,真的就一分钟……

      ★★★

      “班森,那个人……”

      梅丽莎拉了拉身旁刚刚登上马车的兄长的衣袖,担忧地指了指马车的车窗外。

      因为雨势太大,班森下了班后便直接雇佣了一辆马车赶去贝克兰德技术大学接妹妹梅丽莎回家,此时莫雷蒂兄妹正让车夫在此处稍停,购买一些晚饭用的食材。在马车停下等候的时间里,留在车内的梅丽莎便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了不远处那位男士似乎是有些痛苦地躺在地上的举动。

      “嗯?”班森闻言凑到了窗边,隔着雨幕望过去,微微皱起眉头:“那是流浪汉吗?”

      车夫也随着两人的讨论声闻言也望了过去,沉吟道:“可能是饿晕了吧,这个天气的话,流浪汉也不好过啊……”

      “班森,我们可以帮帮他吗?”梅丽莎问道,她注视着那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像流浪的小动物一样蜷缩起身体瑟缩在街道的一角,不知为何感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

      班森也同样莫名觉得不能放着对方不管,于是他微微颔首:“当然,如果你这么希望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分给他一些食物和水。”

      马车缓缓转向,停在了那条街道的边缘,车轮碾过泥水的声音惊醒了半昏迷状态的青年,他惊惧地颤抖了一下,本能地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就仿佛之前一直都处在令人无法喘息的逃亡中一样,那种“绝对不能被找到”的战栗感还残留在他的神经中。但当他挣扎着用手撑着地板想要爬起来时,肘部却突然一软,又重新摔了回去,撞到了侧腹部的伤口位置。

      他呼吸一滞,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靠在玻璃橱窗上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腹部,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

      梅丽莎跳下马车,顾不上雨水会不会打湿裙子的下摆,便小跑着来到“流浪汉”面前,担心地询问道:“那个,请问你没事吧……”

      此时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青年微微抬起的面庞,梅丽莎的声音突然哽住了,褐色的眼瞳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突然拢起裙摆蹲下来,贸然地伸手撩开青年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嘴唇微张,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出口,最终她嗫嚅着张开了口:“克莱恩……?”

      身后打着伞慌忙追过来的班森猛地顿住了。

      但青年却没有给予梅丽莎她最想要看到的反应,他只是用那双熟悉的褐色双眸略显茫然地看着她,迟钝地重复道:“克……莱恩?”

      像是担心他再一次消失在自己面前,梅丽莎的手紧紧地扣住了青年的肩膀,迫切地求证道:“克莱恩?你是克莱恩吧?!”

      “疼……”青年被她的动作搞痛了,有些生气地甩开了梅丽莎的手,裹紧了身上湿透的大衣,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他本想叱责对方让对方离他远一点,却在抬头的瞬间意识到少女已是泪流满面,不由得一怔,下意识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事,小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梅丽莎。”班森从后面按住妹妹的肩膀,安抚地喊道,示意她将后面事情交给自己。随后他看向因自己的到来而略显紧绷起来的青年,那毫无疑问就是他们在近两年前左右失去的兄弟、本应长眠在廷根市墓园里的克莱恩·莫雷蒂。同时班森随即注意到对方此时的状态并不能算太好,不仅整个人像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堪,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就连看向这边的眼神都有些恍惚,神色中透出一股挥之不去的萎靡之色。

      被青年一直用手虚掩着那处大衣布料被比雨水颜色更深的什么东西濡湿了,班森尽量不去想那具体是什么,神情温和地致歉道:“抱歉,因为你长得很像我们的一位兄弟,梅丽莎她认错人了,这是赔礼。”他说着,递过去一块刚刚出炉、还带着些许热度的白面包。

      “这样啊……”青年因为他保有距离感的态度而稍微松了口气,却又不知为何有些失落,他没有去接那块面包,因为只要他伸出手,对面两人就一定会注意到他掌心的血迹,而且他并不觉得饥饿,伤口的阵痛压过了身体的其他不适。他本该放任这对男女离开,却在抿了抿唇之后,鬼使神差地又开了口:“你们和那位兄弟……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吗?”

      班森紧紧地盯着青年的脸,密切关注着他的反应:“他已经过世了。”

      青年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随后他小声致歉道:“我很抱歉……”

      班森和梅丽莎同时意识到对方的反应不似作伪,梅丽莎下意识地就想追问“你真的不认识我们了吗?”,又担心再一次惊起对方的警惕心理,而强行忍住了。她听到班森柔声询问道:“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你有地方可以回去吗?我们可以送你一程。”

      青年本想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之类的句子搪塞过去,好让这对过分好心的兄妹能尽快离开,却在张口的瞬间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他含混不清地答道:“我不知道……”

      他随即便羞耻地察觉到自己是下意识地想要依赖这对兄妹,在“清醒”后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两个人,可人家凭什么要帮助他呢?他又有什么资格享受对方的帮助呢?他甚至连自己身上的伤口是哪里来的都不知道,如果他是因为受伤才导致的失忆,那制造这道伤口的“敌人”又在哪里?连带着这场交谈在内,他是不是在将这对无辜的兄妹置于危险的处境?

      “你不知道?是没有,还是你不记得了?”班森用着哄小孩般的轻柔的语气,安抚着变得有些局促不安的青年,与此同时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银白色有藤蔓枝叶花纹的怀表,用指腹摩挲着它顶端的机关。见青年低垂着眼帘没有吭声,班森再一次轻声询问道:“为什么要待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我不知道……”略有些溃散的眼神追着怀表银白色的金属表面反射的微光落在了它美丽的藤蔓花纹上,明明不应该回答的,他却像被这光蛊惑了一般,哑着嗓子道:“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这里了……”

      心中悄然一动,班森循循善诱道:“在此之前,你都在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

      “你本来是想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青年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台只会机械地重复同一句话的机器,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的质问,因为他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得不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面临的窘境的现实更让他感到难堪,他既不希望在对面两人眼中看到对他的怜悯之色,又隐隐希冀着能有什么好的转变,这种分裂的情感几乎快要将他逼疯了,只好埋头当起了鹌鹑。

      直到他听到男人轻声唤道:“克莱恩。”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男人从怀表中取出了一张老照片在他面前展开,上面是三个人的合照,除了现在就蹲在他面前的两人以外,照片中的另一人也同样拥有着黑色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眸,那张挂着浅笑、带着淡淡的书卷气的面庞他再熟悉不过——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玻璃倒影中见过这张脸,那毫无疑问就是他自己。

      他还在发愣,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拥入怀中,对方甚至不顾浑身湿透的他会濡湿自己的大衣,将他紧紧地圈在手臂中央,让他跌进那温暖的胸膛中。“克莱恩,已经没事了,现在我们找到你了……”他听到男人在他耳边低声道,直到这时,他才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些许哽咽,一旁的少女也轻轻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能清楚地看到有晶莹的泪光在她褐色的眼瞳中闪烁。

      克莱恩……是在叫我吗?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是我的……家人……青年——克莱恩·莫雷蒂落在班森背上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指尖小心翼翼地蜷了一下,才略有些战栗地回抱住了对方。

      克莱恩心中的疑问依然如火山喷发而出的岩浆一样多而汹汹,但他知道班森他们说的是对的,不仅仅是那张照片的存在,他的潜意识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仿佛只要再努力回想一下,曾经和两人一起度过的那些平静的岁月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而且他太累了,就像有什么支持思维运转的能源耗尽了一般,整个大脑都在一阵钝痛,如果不是失忆导致的强烈的不安令他不得不一直紧绷着神经,他肯定早就找个地方疲惫不堪地昏睡过去了。就像现在,只是在知道自己的家人就在身边后的稍一松懈,他就感到一股强烈的困意向他袭来,根本无暇去思考更多的事情。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班森有些紧张地动了动:“克莱恩?”

      “我想回家。”泪水从眼角滑落,克莱恩将脸埋在兄长的肩头,吸了吸鼻子,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近乎是哀求地说道:“我想回家……”

      班森用力地点了点头,红着眼笑道:“好,我们回家,一起回家!”

      得到了班森的承诺,克莱恩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意识一松,便跌入到了深沉无光的黑暗中,搭在班森背后的手臂也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克莱恩?”梅丽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住了青年的手,只觉得那只还带着水汽的手就像尸体一样冰冷,感觉不到一点温度。这让梅丽莎呼吸一滞,两年前经历过的那场噩梦又重新浮上心头,她惊慌失措地攥紧了对方的手,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苦苦哀求道:“不、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啊,克莱恩!”

      “梅丽莎,梅丽莎!”班森安抚住手足无措的梅丽莎,引着她凑近克莱恩枕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柔声道:“别怕,他只是睡着了,你听。”

      靠近了之后,梅丽莎总算听到了在连成一片的雨声之下,青年微弱但舒缓的鼻息,看见了他不适地皱起的眉头,她呆了呆,突然浑身脱力地跌坐在地上,甚至顾不上自己黑色的裙边被地上的泥水搞得一片狼藉。

      过了几秒,梅丽莎垂下眼帘,低声说道:“我很害怕,班森,万一克莱恩再一次死在我面前该怎么办?”

      “我知道。”班森抽出一只手握住妹妹依然攥着克莱恩的手不放的手,让三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他能感觉到梅丽莎的手仍在微微发抖,就像他的一样:“但是你必须要记住,我们曾经亲眼见证过克莱恩死去的样子,我还亲手将他的尸体抱进了棺材里。”

      在最初的惊喜和激动之情稍微退去之后,梅丽莎也意识到了本应早已死去的克莱恩会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件事情是多么地不可思议:“为什么克莱恩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他看上去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我们是谁。”

      “也许当初克莱恩并没有死,是我们疏忽了……”

      “但这中间有将近整整两年的空白期,我们并不知道克莱恩在这两年中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而且我们检查过很多次,克莱恩的同事也是,他们的悲伤看上去并不比我们少,我不认为我们这么多人会同时出现那样重大的遗漏。”班森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但这些事情并不重要。”

      “?”梅丽莎疑惑地看向大哥。

      班森脸上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最重要的是,克莱恩现在就在我们身边,不是吗?”

      “……是的,你说的对。”梅丽莎轻轻抚摸着沉沉睡着的青年湿漉漉的黑发,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班森,克莱恩的手很冰。”

      班森忧心忡忡地道:“他的体温太低了,也许是因为失血的原因,他的腹部在流血,还有这场雨……我们必须尽快带他回家。”

      梅丽莎稍微让开了一点,看着班森弯腰将克莱恩抱了起来,她捡起之前对方丢在地上的伞,将其遮在两人的头上:“要找医生吗?”

      和车夫说好待会支付其三倍的报酬,班森便让克莱恩侧躺在马车座位上的软垫上,他和梅丽莎坐在另外一边,并将自己的外套大衣脱下来盖在对方身上,尽可能地让对方能更多地感受到一点温暖。

      “不,我们不找医生,我跟着老爸学过一些包扎的技巧,我来为克莱恩包扎伤口。”班森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他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梅丽莎,克莱恩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但谨慎对待总不是错事。你听好,梅丽莎,我们暂时不能向任何人暴露克莱恩的存在,特别是曾经参加过他的葬礼的那些人,好在我们已经离开廷根,在贝克兰德,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已经过世的兄弟。”

      梅丽莎心领会神:“我没有向任何人提到过克莱恩的事情。”

      “很好。”班森轻轻颔首,看向安静地睡着的弟弟,他依然清楚地记得两年前听到对方死讯时痛彻心扉的心情:“如果死而复生的事情被传出去了,克莱恩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这件事最好对克莱恩也保密,既然他已经忘却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那就让它们过去吧。”

      “嗯!”梅丽莎坚定地点头:“我已经,不想再让克莱恩遭遇危险的事情了……”

      “这次换我们保护克莱恩了。”

      ★★★

      克莱恩·莫雷蒂最近有些困扰。

      这里的“苦恼”并不是指的失去记忆这件事情,当然没有什么比把包括自己是谁在内的事情一概忘光光还身受重伤地站在雨中更让人感到困扰的事情了,但幸运的是,在那之后不久他就被偶然相遇的哥哥班森·莫雷蒂和妹妹梅丽莎·莫雷蒂捡回了家,整件事巧合得克莱恩都忍不住怀疑两人是不是在骗自己。

      根据班森和梅丽莎的说法,他是在大约两年之前突然离开家后下落不明的,所以班森和梅丽莎也不知道这两年间他到底是在哪里、做了什么,那部分经历仿佛随着他不翼而飞的记忆一起烟消云散了一般。但克莱恩其实并不在意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他很知足地享受着即使失去记忆了也能和家人在一起的生活,重新开始熟悉起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他知道,比起一个人迷茫地游荡在贝克兰德的街头,他现在的处境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迷之自信,就仿佛总有一天他失去的那些记忆会全部回来一般,而那个日子并不遥远。

      令克莱恩感到困扰的是,他发现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和妹妹对他似乎是有些过度保护了。

      “克莱恩……!”

      就比如说现在,克莱恩一边无奈地想着,一边扣上锅盖,看着黑发褐瞳的少女连雨具都来不及放下就快步走到自己面前,踮起脚皱起眉头瞪向他:“我不是说过要乖乖等我回来的吗?!”

      克莱恩一脸无辜地回视她:“我没有出门啊。”

      “你应该乖乖回房间去躺在床上,而不是站在这里……”梅丽莎环顾了一下四周,注意到那锅已经差不多熬制完成的羊肉汤,那鲜美的香气已经从锅边漏了出来,一个尽地往梅丽莎的鼻子里钻。她忍不住地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继续道:“……在这里做饭!不是说好等我中午回来再做的吗?!你一个人在这里做饭,万一又着凉了怎么办?万一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万一……”

      “我只是做个饭而已!”克莱恩哭笑不得地打断了梅丽莎无数个“万一”:“拜托,梅丽莎,再那么躺下去我的身体都要生锈了,那些肌肉和器官,今早起来的时候我都能听到它们在我身体里咔嚓作响。”

      “而且,让你和班森一直轮流请假回来照顾我也不是个办法吧?我又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婴儿,你看,我甚至还记得怎么做饭!”克莱恩极有成就感地揭开锅盖,向妹妹梅丽莎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用新鲜羔羊肉和丰富的配料熬制的浓汤鲜美的香气扑鼻而来,令梅丽莎口中唾液大量分泌。

      我居然还有机会再一次吃到克莱恩做的饭菜……她有些怔愣地想道,即使已经在贝克兰德的中产阶级餐厅中品尝过各式各样的美食,她依然还清晰地记得还在廷根时克莱恩第一次亲手下厨的那顿晚餐。对于当时还在用又干又硬的黑面包作为主食的莫雷蒂一家来说,那就是梅丽莎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餐了,以至于她久久不能忘怀。

      克莱恩注意到妹妹渴望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喜欢的话我每天都做给你吃,就别再把我当重症病人看待了。”

      “我是没问题啦……”梅丽莎没有办法抵抗克莱恩做的美食的诱惑:“但是克莱恩,你得自己说服班森,他对做饭的兴趣可不比你少。”

      “你认真的吗?”克莱恩的脸顿时皱了起来:“他昨天中午做的什么病人餐哄着我吃下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要毒害我。”

      梅丽莎乐不可支地捂着嘴:“你居然吃了吗?”

      克莱恩砸了砸嘴,似乎依然能感觉到昨天那股刺激性十足的怪味害残留在他的舌苔上:“怪我那时候睡得有些懵了,我要是能再多看一眼那东西的外观,我一定不会把它吃下去的。”

      “这回你知道了,最好不要吃下班森端来的任何食物。”梅丽莎收拾好自己的雨具和大衣,又走过来推搡克莱恩,将他往房间的方向赶:“好了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回房间去休息吧。”

      这套位于侨伍德区金斯特街26号的房子是有两间主卧和两间客卧的,但班森和梅丽莎在选择的时候却都不约而同地将那间带有书架的主卧空了出来,将备用的被褥铺在床板上后,就正好能让克莱恩住进去。梅丽莎不由得又想到了刚刚将克莱恩带回来的那两天,克莱恩始终处在昏迷和反反复复的高烧之中,以至于她总是在担心对方会不会躺在床上悄无声息地死掉,即使回到自己的房间小睡一会儿时也会时不时惊醒,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返回那间带书架的主卧,握住青年的手,感受一下他稳定的脉搏,再听一听他平缓的呼吸,才能放下心来。班森也是一样的,一向节俭的班森这几天来不断地往家里购置新的物件,仿佛是怕克莱恩住得不舒服一样,恨不得将他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克莱恩面前。

      梅丽莎当然知道他们做得有些夸张了,都吓到什么都不记得的克莱恩了,她只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能和克莱恩重新一起生活的日子就像梦境一样不可思议,而如果这只是一场美妙的梦的话,她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妹啊,你怎么活得跟我妈一样……克莱恩拧起眉头,决定耍赖:“我不累啊,你看我都做得差不多了,起码让我做完吧。”

      梅丽莎在有着壁炉的屋内看向只穿着白衬衫的克莱恩:“我给你带了柠檬蛋糕和今天的报纸,带进去吃吧?”

      克莱恩:“……”
      克莱恩乖乖地提着蛋糕和报纸走了。

      将报纸和蛋糕放在书桌上,因为贝克兰德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室内光线太暗,克莱恩又起身走向煤气灯开关。因为使用物品之类的常识性的记忆并未丢失,他熟练地扭动了几下煤气灯的开关,摩擦点火的声音连响,灯光却没有随之亮起来。克莱恩皱了皱眉头,看向瓦斯计费器的方向,右手无意识地在虚空中抓了抓。

      “是没有瓦斯了吗?”一直关注着克莱恩那边的梅丽莎也听到了动静,回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发现之前一直静静燃烧的炉灶此时已经熄灭了,便喊道:“克莱恩,你等一下,我找枚硬币给你……”

      她走到房间门口看了一眼,愣了愣:“什么啊,你已经找到了啊,把硬币投进那个孔里,就可以继续用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听到她的话,克莱恩也愣了愣,看向自己的右手,发现自己正拿着一枚正面印刻有头戴王冠的男人的头像、背后有着被麦穗环绕的“1”的铜便士。

      克莱恩:“?”

      不是,这哪来的???克莱恩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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