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世界文坛没救了

　　言溯之安安静静地跟在太宰治的身后走进电梯上到港口黑手党大楼的最顶层。

　　有点恐怖啊，这个高度。

　　自从下了车，太宰治就始终保持着沉默，没给外界一丝一毫的反馈。见到太宰治，站在首领办公室门口的两个健壮的墨镜黑衣人各退一步为他们让行。

　　“欢迎来到港口黑手党做客，言小姐。”

　　是之前发的那条信息，还是火车站有她没注意到的其他监听方式？嘛，算了，反正也不碍事。

　　“真是感谢您的邀请，森先生。”言溯之竭力做出真诚的表情，不过听太宰治发出的扭曲笑声大概是失败了，“港口黑手党的大楼真是雄伟气派。”

　　“请允许我提出一个小小的问题，您所邀请的是言溯之还是中国常驻日本的交流使呢？”

　　森鸥外依旧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对方诡异的脸色:“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在于我用不用写报告。”当然不是！

　　“人在撒谎时更愿意直视谈话者的眼睛”，考虑到自己在作为反面教材上令人惊叹的社交才能，言溯之将目光投向森鸥外的围巾。

　　“所以如果您愿意单纯地邀请‘言溯之’这一个体的话，我将感激不尽。”

　　“太宰君说的没错，溯之小姐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很有趣呢。”做下了决定，森鸥外不动声色地改了口。

　　被你们这种人划分到“有趣”的范围内可真是人生最大噩梦，况且怎么看造成这种结果只是你们离正常人的生活太远了吧？

　　“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言溯之困惑地皱起眉，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中国官方实在是太直白了，”森鸥外露出苦恼的神色，“哪有光明正大往别国塞情报员的啊？既不能暗地处理，又不能不监管，实在是棘手的很啊。”

　　唔……？一般不都是各国互派大使以示威胁，啊不，友好的吗？

　　在场的两位黑手党高层眼睁睁看着站在正中央的少女五秒内开始神游，保持着正经的神色眼神飘忽。

　　“并不是，”太宰治没有延续先前刻意拖长的语调，尚未变声的嗓音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漠然，“通常会派送到国外的都是隶属政府的专业谍报人员。溯之酱嘛……”

　　“让我连审讯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所以，溯之小姐想在横滨安全居住的话。港口黑手党的庇护是很可靠的。作为代价，我想要的是异能特务科的短期妥协。”

　　“如果我追求‘安全的生活’的话，我根本不会选择前来横滨。”言溯之斟酌着字句，“我来到这里，正是为了向异能特务科表明‘接受监管’的立场。至于您的提议——一方面，我想异能特务科自然有保护我的手段；另一方面。作为在龙头战争中做出突出贡献的组织，异能特务科近期本也不会针对港口黑手党。”

　　啊，少女眨了下眼，在里世界站稳后，已经开始打起异能许可证的主意了吗？

　　猜不透。

　　她不是聪明人，也讨厌和聪明人讲话。就算现在向迅哥和红姐求助。也只会得到“都无所谓，别把自己玩出事就好”的回复吧。刨除所有的外在因素来看呢？

　　“溯之酱看起来很困扰，需要我帮你解惑吗？”

　　“不用了，我刚才只是被多余的想法绊住了。”言溯之挪动几步，远离向她凑近的太宰治，松开被扣得坑坑洼洼的指甲。

　　她对上森鸥外的视线冷静地点头。

　　“对我个人而言，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而无论您想借由此做什么，那都只是您所需权衡之事，对吧？”

　　森鸥外嘴角的弧度加大几分:“正是如此。那么，我们达成一致了？”

　　话术MAX令人恐惧。

　　“是的。作为新上任的协作者，您不介意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吧？”

　　言溯之不清楚港口黑手党的大楼究竟有多高，但的的确确称得上是摩天大楼了。高处的风划过耳侧，凌冽而呼啸。她踮起脚将头伸向前，在畏惧的同时又有了种奇异的居高临下。

　　“拜托您了，中原先生。”她朝已经浮在空中的中原中也微鞠一躬。

　　面朝地面果然做不到……言溯之看着蜉蝣般接连不断滑过的汽车和人群，感到一阵眩晕。

　　这个时候放弃可太丢人了。

　　她一咬牙转过身用尽力气蹬地飞离大楼。

　　坠落。

　　因为映在眼中的只有蔚蓝色、挤入耳中的只有撕裂声，时间感和空间感在此刻仿佛一并消失了。

　　坠落。

　　在强烈的阻力作用下，她的手臂自然地摊开，像是要拥抱奔离她的太阳。

　　与空气的剧烈摩擦使衣物逐渐发烫散出焦味，巨大的压力挤压器脏引出虚幻的痛苦。她甚至已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大脑却缓慢地回想起那些在跳楼途中后悔的轻生者。

　　坠落。

　　中原中也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与言溯之同速向地面落去。他盯着少女面上愈发虚幻的笑容忍不住咋舌：如果不是「人间失格」会消除他的能力，太宰治绝对也会使什么手段像这样进行什么跳楼……“自杀实验”。

　　眼见离地面已不到二十米，中原中也身上红光更胜控制住言溯之身上的重力子准备减缓她的坠落速度，却不想一阵强烈的白光环成球形将她包裹住。

　　中原中也的动作因视觉上的冲击停顿了一瞬，好在重力操纵依旧平稳地发挥作用。

　　“啊……？到地面了吗？”

　　言溯之的脸上布满茫然，一句话愣是因为颤抖拐了几次调。

　　“啊啊。”橘发少年小心地将她缓缓落在地上。

　　太刺激了。

　　完全没法控制住发软的腿，言溯之直接跪坐在地上，空白的大脑只能零碎地拼出这一句话。

　　之前坐在大楼阴影处的太宰治三两步跳到两人面前：“中也刚才可真——是迟钝。”轻松激起了本在担心任务目标的搭档的怒火后，他又弯腰俯视魂魄出窍的言溯之：“能拥有这种体验的溯之酱太令人羡慕了。啊，就当是网友间的情谊，可以为我描述一下刚才的感受吗？”

　　看这副模样，受到的惊吓大概不轻吧？见她许久不说话，太宰治干脆蹲下平视她的双眼，未被绷带遮盖的左眼因背光而溶于阴影显出纯粹的黑色。

　　“……会上瘾，就像蹦极一样。”言溯之眨了眨眼，将被风冲击出的生理性泪水挤出眼眶，继续组织语言，“太轻快了，个体被从世界中抽离开，没有思想，也没有一切束缚……就好像在经历分娩一样的新生。”

　　“啊、还有，天真的很蓝。”

　　太宰治做出沉思的表情：“听起来还真是美好，要是这样死去感觉还不错呢。”

　　“哈？你们在这进行什么自杀交流呢？要跳也别来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啊？！”现在一旁的中原中也挑起眉露出明显的反感。

　　“但是横滨最高的建筑就是港口黑手党大楼了啊。”言溯之下意识解释，话脱口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不对！我这才不是自杀啊！这是严谨的科学探究！”

　　太宰治站起身。

　　“所以，那个光说明溯之酱的异能力被触发了吧。不能回归日常的生活了，令人悲伤的想帮你解脱呢。”

　　自从那天出门我就没再经历过“日常”。言溯之在心里嘀咕道，况且你这表情和语气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替我难过。

　　“只要没死，就得活下去。活着已经够辛苦，哪来的时间进行无用的悲伤呢？”仰着头说完，她撑着地慢慢站起，目光移向右兜伸手掏出一块水果硬糖。

　　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她将它递向完全不想参与两人“人生讨论”而满脸无趣站在一旁的中原中也：“前往港口黑手党之前没有考虑到会发生这种事所以身上只有这个——但是我对您的感激是真实的！之后也会另回谢礼所以仅作为感谢的心意请收下它！”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从她的手中取过糖果。

　　“这是首领的命令，没什么好感谢的。而且既然你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能力，也别再想着我会带你再做这种危险活动了！”说到这，他还瞪了太宰治一眼。

　　无缘无故背了口大锅，太宰治无辜到了极点：“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中也你也到了会冤枉好人的年龄了吗？”

　　亲眼目睹中原中也就这样被激怒、日后的两大干部在港口黑手党门口缠斗起来，言溯之颇感微妙。扭头瞅了眼大楼门口面不改色的保镖，她推测这种场景大概频繁到每天都上演不止一次。

　　即使知道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太宰治现在都没有对她出手的理由，言溯之仍然不愿离他过近。因此，当太宰治悄悄远离后，她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

　　“我以为你刚才会去问她。”

　　不远处，中原中也眯着眼望着太宰治那张没有丝毫笑意的笑脸，忽然失去了继续这种可笑谈话的兴致，“嘁，算了，反正你这混蛋凭着那张嘴什么都能做到。”

　　“这是战术啦战术，没有脑子这一点也很像蛞蝓呢中也。”太宰治摊开手耸了下肩。

　　“哈？！”

　　“还是说，”他朝还默默站在原地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的言溯之扬头，“‘异能力’这种天生就有的东西居然还要实验，你觉得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吗？”

　　“‘就算不知道具体的能力效果，但至少知道异能力的名字’，这才是正常情况吧？”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但是当他看向言溯之所在的方向时，他猛地瞪大了眼，扯起太宰治的领子朝她扔去。

　　可惜，就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依旧慢了一步——

　　从黑发少女身上爆发的光芒刹那间将这块区域笼罩。

　　光芒散去后。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捡起了掉落在地的智能机。

　　“所以说根本就没有逼问的必要。”太宰治装模作样地左右望了望，大致确认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时间——后咂咂嘴叹了口气，周遭的空气却都染上愉悦。“最得力的下属和合作对象一起消失了。这种事就让森先生自己操心去吧。”

　　这样自言自语着，他手指上滑，没有设锁的手机就这样向他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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