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你撒娇

　　就算包厢里坐着的两个年轻人同自己有难以说清的联系，但顾缓最后也没在别人的包厢门口待太长时间。

　　回到自己的包厢，丁嘉以已经拿好了俩人的东西，顾缓从她手里接过自己的包，挽着她的手走出了餐厅。

　　刚吃饭聊天时丁嘉以知道她没开车，便问她：“怎么回去？我送你？”

　　俩人的家完全是两个方向，况且今晚吃得太饱需要走走，正好边上有个室外的商业广场，顾缓便拒绝她：“不用，我走走，你先回去吧。”

　　丁嘉以也不跟她客气，摆摆手就朝停车场方向走。

　　不过八点，广场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林立的建筑层叠，霓虹灯闪耀，耳边人声笑声源源不断。

　　顾缓也没什么目的性，就沿着广场中间的喷泉池瞎逛。

　　走着走着，倒是看到不远处像是发生了什么事，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人，声响也很大。

　　爱凑热闹是人的天性，顾缓也朝那儿走去。

　　走近了，发现竟是有人在求婚。

　　不同于普通的求婚，在里里外外几圈的人群中央，有个身披头纱的女孩子正拿着一枚戒指，问与她不过一步之遥的男生愿不愿意娶自己。

　　周边凑热闹的看客们见到这阵仗自然不肯示弱，纷纷大喊“嫁给他！”、“嫁给他！”，喊了两声发现似乎不太对，又纷纷改口“娶她！”、“娶她！”。

　　站在她对面被求婚的男生先是惊讶的愣了半天，而后热泪盈眶，他激动地抬起手从戒指盒里取出戒指，然后在女生面前单膝跪地，大喊“嫁给我吧！”。

　　随后就是求婚情景里常见桥段，女生捂着脸留着泪疯狂点头，男生颤颤巍巍地为她戴上戒指，最后俩人在大家的见证下相拥而泣，周围则是热烈的起哄声与掌声。

　　直到围在那儿的人散去，顾缓也慢慢离开这一圈的热闹，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方才丁嘉以的话也同刚才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不期而遇。

　　主动点？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主动过。

　　很多时候恰恰相反，自她记事以来，她就像个跟屁虫似的一直跟在徐观身后。

　　或许孩童时期他们的感情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跟在一个比她大了四岁的男孩子身后整天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而到学生时代了，那一声“徐观哥哥”也被归结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情，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杂质。

　　可顾缓觉得总该有些例外的，而对方也总会在这些例外当中感受到自己别样的感情。

　　就比如说在她要出国的前一晚。

　　那时候徐观刚大学毕业，但不同于当时大多数选择在那个假期里疯玩一把的毕业生，那时的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进入徐氏总部，打算从副总的职位开始历练。

　　所以他日日都很忙，顾缓也几乎没什么时间同他见面。

　　但是她第二天就要乘坐飞机离开，下一次回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许多事情一直压在心里，压久了再想说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于是那天，顾缓有些冲动，她抱起书架上的拍立得匆匆出门。

　　那时候顾缓还住在父母家，离徐观所住的地方也并不远，但尽管如此，她依旧是急切地跑完了那不到十分钟的路，只是到了他家摁了几下门铃，里面却迟迟没有给任何回应。

　　她出门着急根本没有想到要带手机，此时也懒得再回去拿，想着徐观总归是要回家的，便直接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坐下了。

　　那晚，月亮很圆、很亮，尽管是盛夏，但顾缓觉得连晚风都变得如春风一样和煦，路边暖黄色的路灯混着月光落下，地上树叶的影子一层叠着一层，好看极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四周静寂没有人声，连温热的风也凉透了，徐观终于回来了。

　　车子熄火发出的声音像是有魔力，将顾缓从台阶上拉了起来。

　　而月光则将徐观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就算俩人隔得有些远，但他的影子在她的身前。

　　“徐观哥哥。”

　　顾缓来不及管坐麻的小腿，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就冲了上去，可走近了，却看见眼前的人眼角猩红眉头紧锁，连发丝都有些凌乱，甚至身上的衣服都染上了些灰尘，一点没有刚毕业大学生的朝气。

　　徐观见了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理了把头发，似乎想要收起倦意。

　　可最后还是失败了，他只点了点头，轻轻地“恩”了声。

　　尽管不知道时间，但顾缓也能从周围环境的变化觉察出此时天色已晚，她不打算浪费徐观仅剩的休息时间，直接拿出她的相机递到他的面前说明来意。

　　“徐观哥哥，给我拍张照吧。”

　　那日的徐观似乎不知是累了还是心情不好，听她说完他一直没动，最后还是顾缓把相机塞进了他的手里又摆好了姿势，男人才懒懒地抬起手，看似随意地按了下快门。

　　“咔嚓”一声，一张小小的照片从相机里吐出。

　　顾缓取下相片甩了甩，借着背后的月光，相片上她双手托腮满眼笑意的模样慢慢浮现。

　　还挺好看，她想。

　　而后，等整张照片变得清晰，她便毫不犹豫地将这张相片塞进的徐观的西装口袋里，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你知道嘛，给了照片，就等于把我自己交给你了噢。”

　　是直到现在，顾缓再回忆那一天，她都还记得从徐观那儿回来时站在镜子前看到的那个自己。

　　脸很红。

　　从来没有那么红过。

　　这算是主动么？

　　顾缓说完那句话后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她：“什么时候走？”

　　“明天。”

　　她看到徐观脸上有一瞬的怔愣，然后开口。

　　“等你回来。”

　　并没有对她的话有什么回应。

　　顾缓觉得若是换做喜欢其他任何一个男生，她都是有勇气主动问一句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之类的话，但那个人是徐观，她确实犹豫了。

　　不仅仅是因为害怕被拒绝之后再相处大概率会变得尴尬，也是因为也算是在他身上吃过一次亏。

　　总不能再吃第二次吧？

　　可喜欢这件事，也不会因为被拒绝一次就放弃的。

　　这天晚上，顾缓再一次失眠了。

　　连续两天睡不着，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大脑反复下达命令——“该睡了该睡了再不睡你的脸就完了”，可眼睛却始终没办法闭起来。

　　极度清醒之下，顾缓偏过头，视线再次落到椅背上挂着的那件西装上，窗外的月光星星点点地落在桌子又延伸到椅子最后还有零星几点掉在了那件西装的口袋的位置。

　　恍惚之间，本是躺下之后再也不愿意起身的她却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椅子边，将手指伸进了那个口袋里探了探。

　　不出所料，什么也没摸到。

　　不甘心似的，她又拿起那件西装慢慢凑近鼻子。

　　烟味已经散去了，只剩下淡淡的徐观身上的味道，若真要描述那味道，大概更接近于雪松，纯净并且细腻的木质调。

　　随后，顾缓在衣柜里找了个结实的木质衣架，然后将那件西装妥帖地挂到了衣架上，最后又挂回到了衣柜中。

　　和她的那些衣服一起。

　　借着月色，顾缓看到那件深色的外套与她的衣服相比极其宽大在衣柜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可若是硬要将它们放到一起，看上去又有些别具一格的美感。

　　再回到床上，顾缓似乎有了些睡意，打了一晚上架的大脑和眼皮终于做了和解。

　　半梦半醒之间，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以上帝视角回到了初中，看到有个女生偷偷往徐观的课桌里塞了一封信，这一次她看得很清楚，这个信封是粉色的，在封口处还贴着一颗红色的爱心贴纸。

　　可同那时候徐观所说的不同，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了贴在信封上的那枚爱心贴纸，又把里面的信纸摊开来看。

　　信纸有足足三张，上面的内容密密麻麻，可不知怎的，这个时候上帝视角似乎不灵验了，顾缓根本看不清信纸上的内容，被放大的，是徐观缓缓勾起的嘴角。

　　顾缓太想阻止了，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下一秒，课间铃响，众人蜂拥来到操场，可明明高中部的课间跑时间要比初中部晚二十分钟，但那一日，徐观却混进了他们班的队伍中。

　　他牵起那个女生的手向前跑去，越跑越快，越跑越远，顾缓被远远落在背后，只能看清他们的身影，但无论她再努力却怎么也追不上那两个人。

　　他们就一直跑，一直跑，顾缓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要用完了，而梦的最后，被徐观牵着的那个女生突然回过头冲她笑。

　　竟是吕雯希。

　　顾缓被画面惊醒，那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梦是真是假，直到几秒钟后意识回笼，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在床上。

　　还好只是个梦，她想。

　　随后，顾缓从枕头下抽出手机，这一次她看清楚了，凌晨三点半。

　　她点开微信，找到徐观的聊天框，打字。

　　【顾缓：老师没有教过你跑步的时候不能跟别人拉着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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