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史前一十四万年

　　一个小时之内，网络红人弹幕大军逆袭影视明星粉丝大军的战役打响。这场战役又称为“走过那座桥”弹幕行动。
　　三年前，某爬塔游戏十分变态，通关关卡共设有666层，第666个地狱关卡是一座没有围栏的桥，敌人千奇百怪，玩家需要走过那座笔直的没有任何障碍物的石桥方能通过终点。
　　那天游戏区玩家组队爬塔，到达666层的时候正是某周末晚上，“季小叮当攸攸酱”表示：一定过掉这道关卡。
　　有人问“十二点没过怎么办？”
　　季攸攸，“这次不开大乱斗模式，队友伤害直接免疫，我哥只能爆掉对面大小怪的头，大家上，每个怪打掉一层血，十二点的时候那些怪就会嗖嗖嗖被一枪干掉。”
　　许多当晚开黑的玩家成功过掉了666层，当晚没加入的，据说最倒霉的那个在666层卡关半年之久。

　　仅关注倪瑞以及季攸攸的游戏玩家，便是一群基底巨大的数字更不用说他们各自常驻的游戏都有内部的“公共频道”。
　　“十二点”真正是游戏世界的内部传说，倪瑞虽然日复一日地达成“十二点准时查寝”成就，也促成许多人“守夜到十二点等被查寝”的现象。
　　弹幕评论大军根本不关心徐先令是谁、不在乎是否“徐先令演技爆表”、更不理解什么叫“徐哥哥颜好想跪”……
　　他们就是顺路来diss一波，甚至有电竞预选赛两支早早出线的队伍在比赛中聊天凑热度：“小朋友送我一人头这局结束，我们打完一起去过桥。”“上局三分钟结束闪电战，这局我们站着不动一路送，快点打完去过桥”……
　　有个……卖游戏外挂的，被拘留所放出来。刚写了一外挂，只会控制键盘在光标任意点到的位置输入“徐先令疑似无望出演萨纳加德”这句话。短短两小时卖掉2100件，刷新历史销量记录。
　　写挂的第一次合法缴纳税款，喜极而泣。感谢派出所思想教育，感谢徐先令先生以及其热情的粉丝团体——

　　徐先令参演的一应电影电视剧的弹幕评论区逐步陷落，终于一部五年前拍摄的极限运动竞技电影进入游戏迷的视野：
　　“里面有个人特别像游戏里的倪哥，人狠话不多。山地速降，人一松手刹下去了……高山雪板，人压着雪丘又下去了……然后来了个空中翻转后外点冰三周半……”
　　“当时我就以为这特技演员要挂，后期说不定要捏脸换人，看到最后……这么作死都没事的家伙居然不是主角？！”
　　“剧本上是作死了，但演员特技特别炫酷，最后导演强迫编剧逆天改命留下来的可还行。”

　　回到手作区，倪瑞将一只木刻的小手手放入生态箱，生态箱里竖起一面镜子，如此，画面中出现小手手本体、木刻小手以及其他另外两只镜面小手。
　　大略恢复正常的弹幕区：“小手是不是要醒了？”“这样早晚被倪哥玩成棍棍。”“我们倪哥果然只有手以及他的小手手。”……
　　屏幕上残留的几条“应援弹幕”被主播一一回复：“假如大脑皮层有颜色，你的一定是地平线蓝。”
　　评论区：“注意……这不是倪哥。”
　　用倪瑞终端回复弹幕的毕宿五被镜头捕捉到——
　　“那台机器人自己就是个输入设备，‘它’居然自己去敲键盘？这种情况不是用意念传播比较快嘛？”
　　“确诊了。跟倪哥一样，这种是机器人认知障碍，它坚定认为自己是个人类。就像我家的狗子，打小认为我就是它亲爸。”
　　“哎……你们谁还记得前面小叮当攸攸酱说的，那只脚打张队的狗？”

　　眼看他盖高楼，眼看他楼歪了。
　　评论区纷纷要求开直播等季攸攸带狗回家，另一方面，强烈要求狗把它按在地上摩擦的张队也带回家免票参观一下。

　　季攸攸去上班，狗子则被季攸攸拿同城送达的狗粮骗来队里。
　　一轮投喂过后，大家发现它居然不吃火腿肠和午餐肉，是只认狗粮的好狗……狗子没有牵引，但不拆家。季攸攸恐惧它“撒手没”的种族天赋，以防万一把狗子关进休息室。
　　副队于莫还进里面跟它玩了会扔球，“把球扔出去，然后等你给它捡回来。”于莫提议：“这狗表面看上去特别聪明乖巧，给队里当警犬吧？”
　　然而没到中午，副队就发现这狗子，“它”在全息模拟仓里，用脚打游戏。
　　每次听到休息室外有声音，狗子还会蹭一下从模拟仓里蹦出来，假装“我没有碰过这台游戏机”。
　　……副队把刚从外面回来的张枫桥塞进另一台模拟仓，又从季攸攸那里倒了杯狗粮，“狗兄？你们两个来一局呗，赢了发粮哦！”

　　张枫桥震惊：“于莫！你莫要拿老子当消遣！”
　　狗子震惊——它偷偷打游戏被“人”发现了。
　　而后，张枫桥输了。
　　两人精神恍惚地从休息室出来，“有的狗天生就很聪明，能学会好多外国人都不会的四则运算，智力在六岁左右，小学生水平。”于莫强行解释：小学生萌新都是怪物。
　　于莫：“你儿子来警队打游戏，大家也都是让他赢的嘛。”
　　张枫桥……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狗子从中午开始被搁在休息室打单机排位，正赶在新赛季开始，排位赛上分的人特别多，整体修罗场，狗子在一众大神中横空出世，击杀视角下的视频被堆高置顶！玩家表示，这家伙跟个影子一样，你还没看清楚对方在哪儿，就被秒了。反之你站在原地不动，比如狙击位蹲点的那种，就有可能被对方完全忽略。
　　众所周知，狗子的动态视力远超人类，这是种族天赋，他们喜欢紧盯移动物体。张队被针对地着实很惨。
　　……张枫桥无法面对游戏里自由上涨的击杀比，0.3的数值看似微小，实则就像是等高地形图上的比例尺，区区零点几就能拉开好几百的地势差。

　　这样逆天的狗子，流浪是不可能去流浪的，百分百会被抓去生化研究所。
　　加上毕宿五那层出不穷的像素表情包——熟练演绎各种撒娇哭泣。
　　季攸攸经过物证室旁边的空房间，“人格化Robert-V”人工智能涉案事件……
　　给毕宿五执行数据清除之前，队里甚至在速递柜贴了供它收寄物品的名牌。

　　反正家里除了她哥就一冷血动物（小手手）、一机器人（毕宿五，目前主要功能是扫地）。
　　“嗨……领回去养着吧。”这可是能把她给哥扑倒、把队长按在地上摩擦的狗子。

　　金边发展集团——八十八楼。
　　萨纳加德影视化项目自年初至今，导演组预备了三个，整个项目的布局完全是由上自下的。
　　陆昻每天都在拒绝各种文娱公司与大牌演员工作室的奇葩要求，他决定开个制作人见面会划一下重点，卡一下底线。
　　“指定角色和修改剧本都是不可能的，”虽然秘书自己也不知道萨纳加德的剧本长什么样子，“是的，那位晕3D的影帝，以前的线上拍摄都由替身完成，但这次拍摄，捏脸和后期也是不可以的。”陆昻在视讯屏幕前逐一解释，“为什么不能后期？”
　　“——因为后期水准可能低于西比亚特给游戏场景制作的特效。您那位影帝工作室的后期特效甚至比不上萨纳加德自动生成的场景效果。”
　　“您要求角色不能是反派？抱歉选角名单里应该很多都是反派。”
　　“必须给安排一个女主角？”秘书一边现场答疑一边接自家总裁的内线：“……没有主角。”陆昻将沙曼的回答重述到一半，在沙曼说“主角不用公开选聘”时，秘书自动解释道：“呃，游戏里玩家的角色是POV类型，只是有的角色需要负担更重要一点的情节。”

　　“拒绝初侑传媒的合作！”沙曼内线中使用了网络用语，“那个徐先令，拉黑他。”
　　初侑传媒座席，发布会原则上邀请投资方与演员经纪公司，但经纪人带演员过来也是可以的，徐先令便是如此。
　　陆昻一怔，暂停发布会将徐先令以及初侑传媒请出会场。

　　“弹幕网站遭遇粉丝潮，萨纳加德玩家被迫反击！”
　　——媒体最新头条在发布会上传阅开。
　　“禁止以不正当手段干预选角。”主持发布会的秘书同时也是萨纳加德的忠实玩家。陆昻在发布会间隙打开人物百科，一只Lv11的岩羊被戳到了痛点，他在演员徐先令的“热度”上踩了一脚：代表萨纳加德诅咒他！
　　“徐先令热度-1”。

　　发布会场外，徐先令的经纪人严禁他登录一切社交媒体。
　　经纪人面部阴沉，看徐先令人物热度榜上代表负面的“踩”一路飙升，没有热度的演员没有商业价值，拉踩倪瑞这件事是由经济公司引导的粉丝行为。
　　那部徐先令和倪瑞共同参与拍摄的电影，在五年前看来只能算是小成本概念片，感情线相当于没有，技能全点亮在拍摄手法上，使用当时西比亚特数据公司出品的沉浸式虚拟仓，人物动作虚拟捕捉，超越人体极限。
　　因此电影不仅收获了及格线以上的票房成果，也为徐先令在当年娱乐盛典上摘得一顶最佳新人的桂冠。
　　初侑传媒将这部电影翻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给萨纳加德目组提个醒：徐先令是有过沉浸式拍摄体验的。可是结果却是……

　　倪瑞自从五年前拍摄完那部极限运动电影，便在娱乐圈销声匿迹，他与徐先令一同签约初侑传媒，十分巧合的是，徐先令现在的经纪人也负责过倪瑞的经纪约。
　　最近一段时间，倪瑞的经纪约因合约到期，自动解除。
　　那时经纪人还和徐先令提起过：五年前的那部电影，倪瑞和徐先令的角色地位不相上下，但倪瑞这人，性格清冷，不能钻营。
　　“单纯做演员还好，但对公司而言，商业价值更重要。”

　　娱乐圈随着时代发展，经纪公司同演员签订合约的牵制力由强变弱，许多商业行为如果得不到演员的配合，往往难以展开。
　　倪瑞跟徐先令不同，底线太高，一看就不是为了钱而不择手段的那种。
　　经纪人想起倪瑞，五年前的那个年轻人只在自己心里留下一个浅浅的影子。“没想到他还有个游戏打得不错的妹妹。”经纪人苦笑，“不过做演员，还是要能出作品。”
　　倪瑞没有作品。
　　“制片方也要看导演的意思嘛。”经纪人已经接洽到萨纳加德制作组的一位导演。

　　沉迷工作一天，季攸攸下班后开私信，这才知道倪瑞直播间发生过一场地震海啸。给各路友人发过红包感谢并许诺组队开黑后，季攸攸瞅着休息室里蹲坐地端端正正的狗。

　　一个月前，倪瑞的经纪约到期，季攸攸又发给她哥一份新版的“社会化人格心理测验”问卷，问卷通过测试人的基本性格和行为方式，对其就业方向提出建议——仅具指导性意义。
　　很多人根本不理会那些建议，也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取得不错的成就。
　　但此前倪瑞的测试结果却是：不建议长期从事社会性工作。
　　季攸攸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建议跟她哥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诊断倪瑞有“情绪认知障碍”，且表现出“轻度抑郁”症状。
　　心理医生深入对比季攸攸和倪瑞的认知区间，发现他们兄妹的认知结构迥异，大量与现代社会价值观并不一致的思维认知构成了倪瑞对社会的疏离感。
　　季攸攸认为这世上只有两种人，男人女人。
　　倪瑞也认为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繁衍了种族，一种创造了历史。
　　——她哥特别超脱。

　　医生认为这与倪瑞接受到的非社会化教育有关……季攸攸也想知道爸妈在她出生之前都教给了她哥些什么。
　　这都是原生家庭的错。

　　“有人同童年治愈一生，有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季攸攸决定治愈她哥，从送给她哥一只狗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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