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

　　回到宿舍，师媛又不知道在拉着庞新月说些什么，叽叽喳喳地笑作一团。才刚刚开学，她们中就已经有小团体的雏形。

　　“你们知道吗，”师媛突然出声，“刚刚三班的班长加新月告白了，这才刚开学呢，新月可真受欢迎。”

　　庞新月红着脸摆手，看起来倒是害羞的可爱。

　　师媛又笑着打趣她：“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们沈学长了…”

　　这次庞新月脸红的更厉害，但却没有否认。

　　“哎对了，伏晓，”师媛又将注意放在伏晓身上，“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八卦大概是每个人的天性，她这一句话，连卢静曼都好奇地看过来。

　　“暂时还没有，”伏晓不介意同她们玩玩，都是一些可爱的女孩子而已。

　　她说着神秘地眨了眨眼，“或许很快就有了哦。”

　　师媛同庞新月交换了个眼神，还想继续问下去，余光却突然看到卢静曼正在叠军训服。

　　“静曼，这是你的军训服？”

　　卢静曼手一顿，头埋的低低的，小声说了句是。

　　师媛捂着嘴没忍住“噗嗤”一笑，“你这军训服……”

　　“咱们学校应该还有学姐卖二手的，要不你再去买一件吧，很便宜的。你要是想买明天赶早，新生那么多，晚了估计二手的你都买不到了。”

　　卢静曼没吱声，飞快地将自己手里的衣服收进衣柜。庞新月咳嗽了两声，拽拽师媛的胳膊，摇摇头用嘴型说了句算了。

　　卢静曼背对着他们，如芒在背，仿佛还能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她的手慢慢收紧…她们瞧不上的军训服，是村里很多年前上过大学的姐姐剩下来的，她根本没多余的钱买一件体面的衣服。

　　伏晓懒得管她们几个人的暗流涌动，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往床上爬。说起来，她也还没买军训服呢。

　　啧，真麻烦。

　　———

　　翌日上午，伏晓下楼去逛学校摆出来的各个小摊子，发现剩下来的只有一些大码的军训服。

　　师媛人不怎么样，那张嘴也是张乌鸦嘴。

　　而就在她还在犹豫自己168的身高该怎么套上185的衣服时，那为数不多的几件已经被其他专业的女生先下手为强。

　　诺大的H大，竟然再买不到全新的军训服，伏晓的脑袋难得的空白了几秒。

　　天气炎热，她干脆先去刷了一杯冰奶茶，又选了一处长椅坐下，随即拿出手机给沈清许发了位置共享。

　　【学长，速来取饭卡。】

　　怕他不信，她甚至拿起饭卡自拍了一张，完全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地将照片一同发了过去。

　　树荫下还算凉爽，伏晓被笼罩在阴影处，随手拾起落下的树叶，置于掌心中认真端详。甜腻的芋圆顺着吸管划入她的口中，软糯可口，被她尖利的贝齿一下咬破。

　　沈清许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女孩儿穿着蓝色的牛仔背带裙，黑长顺滑的头发编成了两股麻花辫，乖巧地垂在她的肩膀。她的脸被晒的微微红，小巧粉嫩的唇瓣却水润润的可爱。

　　或许是等的有点烦躁，她捏着那片落叶来回的旋转。

　　沈清许深吸了一口气缓解疲惫，他刚下课，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五分钟，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伏晓。”他喊。

　　伏晓回头，却并未起身。

　　此时已是正午十二点，他们倆，一个长身玉立，曝露阳光下。一个坐姿随意，隐秘于黑暗中。

　　“学长，”伏晓以手作扇，轻轻地扇了扇风，“我等了很久。”

　　“抱歉。”沈清许也注意到她额角处泛出的汗，再加上确实是他迟到，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

　　“好了，那就原谅你吧。”伏晓笑着露出小巧的牙齿。

　　她终于舍得站起身，两步走到沈清许的面前。她的脚下，一边踩着细碎的阳光，一边踩着冰凉的树荫。

　　“学长，你的饭卡。”

　　她将手心里攥了有一会儿的饭卡塞回到沈清许的掌心。手掌间有一瞬间的接触，转瞬又消失不见。

　　沈清许握着书本的指节微微用力。

　　“啊对了，”伏晓又将另一只手里提着的未开封的奶茶递到他面前，“还有为了感谢学长，专门给你买的奶茶。”

　　沈清许垂眸，他的视力很好，很清楚地看到标签上贴着全糖，多冰的字眼。他从不喝这么甜腻腻的奶茶。

　　“不用了，谢谢学妹。”

　　伏晓并不为他的拒绝而不悦，她甚至没有多做努力，但下一秒却又抛出了另一个难题，阻止他打算离开的想法。

　　“助教，”她天真懵懂的眉眼上稍带困扰，“有困难，可以找你吗？”

　　沈清许原计划要去图书馆翻阅一些资料，并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他于是轻弯唇角，亲和力外溢，“你可以去咨询张老师。”

　　伏晓显得有些为难，她甚至皱起了好看的眉，唇瓣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沈清许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对。旁人都说他助人为乐，与人为善，可偏偏这次他竟然都不愿意了解求助者的困难。这不是他自小熏陶的素养该做的。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如果自己今天不答应的话——

　　对面这位娇气的学妹怕是要当场哭出来。

　　沈清许想想那场面就觉得棘手，他当下改了主意，“你不如先说说你的问题？”

　　“谢谢学长，”伏晓随即牵起唇角轻笑，哪还有半点伤心的模样，翻脸翻的比翻书还快，“学校里的军训服都卖光了，我没有买到。”

　　“？”沈清许不解，说话却仍然不急不缓，认真地为她提建议，“你或许可以在跳蚤群里——”

　　“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伏晓打断他，整个人仿佛因为他的话而长满了刺，浑身释放出不高兴的信号。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她顿了顿，又添上一句解释，“我以前倒是穿过一次，穿不惯的，身上会过敏。”

　　这下轮到沈清许傻眼，他看的出伏晓穿的衣服上下加起来恐怕还不及他一件体恤的价格，再联想到之前食堂她的举动。

　　他以为对方的家境并不算好。

　　可她偏偏这般娇气。

　　皮肤一碰就红，走几步路就感觉累，受不了一点委屈。

　　“可是…”沈清许试图旁敲侧击，“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即使是同城买得到，大概率也来不及。”

　　闻言，伏晓不再接话，只是瞪着她那双天生无辜的小鹿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远远望去。

　　伏晓抬着眸，麻花辫早就不听话地垂到了后面，几缕阳光从枝叶缝隙处撒下来，在她的身上形成光影。

　　而沈清许就站在她几步远的对面，身姿如松，他垂眸凝视着对面，目光温和耐心，整个人置身于光辉中。

　　最后，还是沈清许先败下阵来。

　　他轻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力不从心的感受，陌生又新奇，“好吧，我来想办法，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谢谢学长。”看得出伏晓很开心，可她连喜悦都表现的很是矜持。

　　——

　　分开后，沈清许第一件事就是发动室友，请他们问微信里的女生是否有全新的军训服可以购买。

　　这可引得众人惊奇连连。

　　一向清心寡欲，无差别对待所有人，仿佛断情绝爱的学生会长，这是在帮谁。但沈清许此人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嘴特别的牢。

　　只要是他不想说的，纵使对方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从他嘴里撬出一个字。

　　找寻自然是无果，大多数的女生都已经将衣服丢了，还有一小部分的是穿过。

　　沈清许不是没起过拿一件给伏晓，哄骗她是全新的的念头。

　　可一想到她皱着脸说自己会过敏——

　　到底是没有忍心。

　　最后，还是宇文博容随口提了一句，“你去年不是买多了一件？”

　　沈清许方才福至心灵。

　　去年他确实多买了一件，本来是为了换洗方便，哪知道军训了才一天，家里就临时有事，后期的训练没来得及跟。

　　他将那件一次还没穿过的军训服翻出来，上下看了看。质量很好，应该能满足伏晓的要求。

　　他这样子被其他三人看在眼里。

　　方奇好奇地简直抓耳挠腮，“老大，你到底是要给谁穿啊？新生里的谁入了您的眼啊？”

　　杜阳冰小心翼翼地潜伏在新生群里，壮着胆子加了伏晓的微信，闻言也跟着调侃，“难不成是那个庞新月？”

　　“不是。”沈清许并不恼怒他们的打趣，慢条斯理地解释，“只是帮忙，不要误会。”

　　他说罢，拿着军训服去到学校里的裁缝小铺，依照自己对伏晓身高的印象，裁剪袖长和裤长。

　　“腰围呢？”踩着缝纫机的老婆婆带着老花眼镜，头发雪白，觑着沈清许。

　　沈清许瞬间脸色一红。

　　“啧啧啧，小伙子不行喏，”老婆婆碎了他几句，“连女朋友的腰围都不晓得。”

　　沈清许想说不是，他只是个助人为乐的好人，但在老婆婆嫌弃的眼神中——

　　他选择沉默，并打开微信，问了一句对他来讲实在太过私人的问题。

　　【学妹，冒昧问一下你的腰围是？】

　　伏晓回的很快，【60，怎么，这是老师布置的任务吗？】

　　【调查…新生的腰围？】

　　距离军训开始仅剩最后一小时，她却丝毫不紧张，似乎觉得事情交给沈清许，一定不会出任何差错。

　　沈清许没理会她的调侃，将数字报给老婆婆，哪知道这次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加嫌弃。

　　沈清许眨眼，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

　　他的疑问很快被解答。

　　“168的身高，腰围才60哦！”老婆婆扁扁嘴，“这也太瘦了哦，小姑娘瘦成皮包骨头了吧？你做对象的也不知道心疼的。”

　　沈清许愕然。

　　伏晓好像…是有些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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