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梅之喜

　　两个时辰过去后，我们屋内的情况一切都风平浪静的。
　　白豆看着自己那两把发亮的大刀，愤愤不平地说：“难道我们要在这里做缩头乌龟？”
　　“放心，等会一定有你表现的时候。”我闭着眼靠在椅子上，说，“我们不出门，也会有人来找我们。”
　　不知道是太累了的缘故，我渐渐地睡了过去。突然外边的一声巨响将我惊醒，我匆忙起身，看见白豆完好无损地躺在一旁的床榻上，安然无恙，放心下来。
　　起身将耳朵贴近墙壁，企图听见隔壁的声响，但听了好久都没有任何其他特殊的动静，就好像，隔壁没人一样。
　　对了！纸条！
　　我立刻下楼，突然发觉外边天色是沉暗的，店家也找不见人，八成是已经睡了。
　　那人不会是去暗杀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夜晚似乎是最好动手的时候啊。
　　正思索着，楼上突然响起剧烈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激烈地打斗。
　　白豆！
　　我懵刻冲了过去，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但房内却不止白豆一人。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借着月光我分辨出了地上躺着的物体：店家的头颅和身躯躺在地上分离开来，血水沿着粗糙的木框地板蜿蜒着滑到走廊上，滴的外边。白豆手里拿着大刀，瘫坐在椅子上，口中喘着粗气。
　　“你...你杀了店家？”我心中一震，忍住呕吐，冷静下来慢慢的靠近白豆。
　　“店家...店家也是参赛者。”白豆喘着气说，“他，刚刚要杀我，我反应过来时就将他杀了。”
　　白豆的语气中透露出害怕和紧张，说话声音也微微颤抖。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见他脸上粘着血水，我取了干净的布块，沾了水，靠近白豆细心地为他擦去了。
　　安慰几句后，感觉白豆情绪好了些，我转身看着地上店家的尸首，他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怀中似乎还放着一些东西，拿出来看，却发现是我的那张算不上书信的纸条。除此之外，还有一张。
　　是那人的回信！我激动地打开，上边写着：我已知晓阁下用意，自会同意。
　　他，同意合作了？
　　这么轻松？不讲点条件？
　　难道是店家害怕我们合作成功，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遇见这样的好事，我反而有些担忧起来。
　　不管怎样，先收拾好地上的这片狼藉吧，这气味真的不好受。木质墙壁上插着一把铁刀，看它嵌入的深浅可知店家也是一个武功高强之人，仅仅白豆一人是很难搞定的，除非店家不能动用全部功力。
　　“白豆，店家来的时候身上带伤吗？”我心头忽生一念，转头问道。
　　白豆情绪已经好转，他仔细思索一番后说道：“店家的右手臂和左腿似乎是有伤的。”
　　是他吗？
　　他帮了我们？
　　他可以信任吗？
　　刚要出房门，他却刚好回来。我一个反身躲了起来。悄悄地瞥去，他身上竟然看不见血迹，甚至血的气味都没有。
　　不是去杀人，那他到底去干什么了？
　　我拿着木盆的手微微颤抖几分。听见隔壁房门关上，我才鼓着勇气走出了房门。
　　一夜未睡，心中思绪万千。
　　既然想法达成一致了，我们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好好商量一下对策？我将地面收拾干净后，便和着白豆敲响了隔壁的房门。天色变淡，看来快要天亮了。
　　“是我，我们能和你谈一谈吗？”我忍着心里的害怕说道。
　　里面没人回应，但是房门却打开了。我一只手慢慢地开着门，一只手往腰间的匕首处碰去，白豆看起来也很紧张，他背了他的大刀来。
　　我们踏入房中的那一刻，四周围成圈的蜡烛突然依次点亮了。而距离我不到二十步的地方，那人坐在正中央看着我们。我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立刻做好迎战的准备。再往前走了一步，似乎踢中了什么，低头一看，却是他的那把配剑。
　　“你们不必害怕。”那人开口了，声音却是熟悉的，就好像以前听过一样，“我不会害你们。”
　　我捡起地上的那把剑，朝着他扔了过去，说：“这是你的剑吧？”
　　“我叫温方良，打算和阁下一同完成比试，只是不知阁下意愿。”我对着他抱拳，说，“我们可以不要奖励，只求阁下保我们性命。”
　　“自然是同意的。”他似乎笑了一下。
　　“为什么？”白豆脸上的表情似乎放松下来。
　　“你们小小年纪为何要参加暮景楼比试？”他没有回答白豆的问题，反问道。
　　“那你又为何要参加？我们这一群人的目的不就是名扬天下吗？”我说。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那人突然站起身，朝着我靠近了几步。
　　我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将匕首握在手里。好在他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只是简单地站在距离我不到十步的地方看着我。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现在我们要商量好对策。”我搬过两张木凳来，我和白豆便在他身边入座了，“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叫白豆，和温方良从小长大。我的武器是双刀。”他将背上的武器拿了下来，放在地面上。
　　“我叫温方良，我的武器是匕首。”我将腰间的水骨匕和玉片刃轻轻地放在了地面上，“敢问阁下姓名？”
　　“我叫曲周清，使用剑。”
　　相互告知了姓名，我们的合作即将开始。
　　“曲大侠，冒昧问一下，你刚刚去哪了？”我说。
　　“打探四周。”曲周清很自然地说，“在距离我们还有三家客栈处住着两个目标。”
　　“午时行动？”
　　“对，温方良，你善用匕，到时候你只需到高处即可，不必距离太近。我将他们引出来，你一击致命，做得到吗？”曲周清看着我说，他眼神深邃，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我试试。”
　　白豆问道：“曲大侠，我呢？”
　　“你只需要协助我即可。”
　　“就这样定了，你们回去准备准备，即刻出发。”曲周清说。
　　“曲大侠，我们怎么相信你呢？”我说。
　　“你们没有办法不相信。”他笑着说，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之后，又似安慰般地说：“我说一不二，还请放心。”
　　我和白豆拿着武器回到自己的房内，突然白豆扯住我的衣角说道：“温方良，我们又要杀人吗？”
　　“无可奈何。”
　　“能成功吗？我不想连累你们。”
　　“昨晚你不是成功过一次吗？证明你是有实力的，给自己一点信心吧。”
　　“你说，曲大侠为什么要帮我们？他有没有给我们设局啊？”
　　“白豆，事到如今也只好信他了，不然我们真就没辙了。”我说，“放心，出事了还有我陪你呢。”
　　“好吧。”白豆磨着他的刀说。
　　......
　　接下来事情发展意外地顺利，那俩人是一男一女，与曲周清打斗的时候很有默契，似乎曾经经常合作，看来是一对夫妻。
　　一招封喉，他们成功被我们杀死了。白豆和曲周清都无负伤。但看到他们的死尸时，心里还是会涌起一阵悲哀，仿佛沉入大海的感觉。
　　世人为了名利，竟可以用生命铤而走险。
　　取回匕首的时候曲周清揉了揉我的头发，像是在安抚。我却被他这个动作稍微吓着了。
　　“曲大侠，暮景楼为什么要举行这样的比试？”我低着头仔细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将它们收好。
　　没有回头看他，身后响起微微的叹息声，并无回应。看来他不想说，我只好收回我的匕首，和白豆跟着他迅速离开了此地。
　　这次合作真的十分顺利，我几乎不需要费力就可以跟着曲周清的计划完成一次次任务。只是有时候曲周清深夜会一人出门，难道也是去暗杀的？
　　我不理解但也不好奇。
　　曲周清没有骗我们，他看起来真的愿意和我们合作。只是我有时会微微疑惑，但他的实际行动总是及时而迅速地彻底令我打消这个念头。
　　看着一次次任务顺利完成，我不觉当时合作的决定是多么明智。
　　今日是第三次去医馆换药，白豆脸上的伤彻底好了，将纱布取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街道上的人意外地多，我保持警惕地跟着曲周清走着。
　　“温方良，给。”
　　一串冰糖葫芦放在我面前，接过来后奇怪地看一眼曲周清，他对我笑了。
　　笑容过于温柔和缱绻，眼神似乎在诉说着思念。
　　“谢谢。”我迅速低下头，双颊有些发烫。
　　“白豆，你的。”
　　“好！谢谢哥哥！”白豆倒是大方地接了过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能够泰然自若，杀人不眨眼的他和温柔体贴的他，是一个人吗？
　　不论怎样，我和白豆在这次比试的性命，就靠他了。
　　我咬一口糖葫芦，嗯，甜甜的，也没毒。
　　在这不知生活了几天，我们和往常一般聚集在一起商讨。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姑娘，长相娇艳但手段狠辣，她也是耍匕首的，不仅如此还会玩毒。白豆和她周旋时，她显得很是玲珑机智，身手敏捷。她眼神好，一眼就看见躲在树上的我，一个匕首探过来。我躲避不及，手腕不慎被她伤着了，染了毒，登时眼前一黑，一头栽下树来。
　　一阵钝痛后便什么都察觉不到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将我抱起来，那人的怀抱踏实温暖，让人不想离开。忽而炽热不止，忽而又坠入冰窖，我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远远模糊的人影，不知为何心中一紧，脚步不自觉的迈开，朝着那人拼命跑去。
　　“阿良，阿良。”
　　有人在叫我，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是在我心中回响了千遍万遍的声音，周围都安静了，安静地只能听见那个声音。我停住脚步，匆忙四周环视，却不见半点人影，回望时却发现刚刚前方的人影也消失不见了。
　　像是收走了我的重力，一下子摊下来，心中空荡荡地绝望着，绝望着，一切都没有了，离我远去了。
　　“阿良，阿良。”
　　眼前出现的是曲周清的脸，他将黑巾摘下了，整张脸完整地暴露在我面前。
　　很干净俊秀的五官，不让人讨厌，只是眉头是微蹙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揉开。
　　看见他的那一刻，我的嘴角竟然有一丝放松的笑容。四周的场景告诉我自己身处他的房间榻上。
　　“曲大侠？我怎么了？”我的声音透露出不自然的虚弱，挣扎着要起身。眼角的不适感让我伸手触碰，却发现是泪。
　　“你快躺下，你中毒了。”他没有嘲笑我，反而伸手帮我擦干眼泪，手指指尖微微粗糙的触感对我起到了安抚作用。
　　我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一把抓住曲周清的衣袖，说道：“怎么样？有没有死？”
　　“白豆没死。”
　　“不是这个，是那个姑娘。”我摇摇头说。
　　“当然，在我手里，还能逃去？”他笑着端起药一口一口地喂给我，“苦吗？要不要给你带点糖？”
　　“白豆在哪？”我说。
　　“他啊，回房睡了。”曲周清将药勺中的药水吹凉，耐心地递到我的嘴边。这时候我才发觉外边已然是漆黑一片的，房内勺碰瓷碗的声音显得异常清脆。
　　寂静又诡异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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