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

　　这段时日，花涧城每日人流极多，等天亮城门一开，外头的人纷纷涌入，与此同时想要出去的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拖家带口的。
　　“现在这个时节，正是疫病横行的时候。”闻鹿看着人群说，“且花涧城往来人多，这样一来，更是危险。”
　　周熙无聊地靠在路边的树上，瞧着这出门的队伍可以排到吃午饭的时刻。
　　旁边等着出门的人压低声音问闻鹿：“小公子，你家也有人……”
　　闻鹿看了一眼周熙，后者立即哭丧着脸说：“对呀，我家老爷子也是，小兄弟，你家人呢，怎么样？”
　　见周熙如此声情并茂，那人并未怀疑，小声说道：“公子叫我老周就好，今天我就是想出门求位名医，我娘现在已经神志不清，都不认得我了。我二叔家更是伤心，昨天夜里就走了，可怜二婶他们孤儿寡母的。”
　　“原来是本家，巧了。老周，不如你也跟我说说什么地方能求到名医？”周熙立即攀上关系打听。
　　老周说：“听官家的人说这是魔族传染给我们的，得到大城里头求道行高深的祭司可以解除，可是咱们这些老百姓，到哪里去认识大城里头的祭司呢？”
　　“官家知道？”闻鹿疑惑道。
　　“当然是知道的。”
　　周熙小声对闻鹿说：“终于排到我们了，趁他们还没注意，咱们赶紧走吧顺道这儿的事情也能告诉京城里头。”
　　“不行。”闻鹿说，“疫病最是拖不得。”
　　“那我们……”
　　“老周，你带我去看看你的家人，说不定我能治。”
　　“真、真的？”
　　老周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左顾右盼发现无人在意他，赶紧拽着闻鹿的衣袖说：“这位公子，您真的能救我娘？”
　　“若说十足的把握，倒也没有，但能缓解病症，不知老周你是否肯信我。”
　　老周差点跪下，周熙赶紧扶住他，给闻鹿使眼色：“你再不走可就……”
　　“信！只要您能治好我娘，做牛做马……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老周泣不成声，周围有几个认得老周的已经凑过来想看看情况。
　　这下周熙更加急了，咬牙切齿地凑在闻鹿耳边说：“你都说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如我们入京之后请几位德高望重的祭司来治吧。”
　　闻鹿假装没听见，扶起老周说：“先带我去见见你母亲。”
　　“这位公子也是跟您同行的？”老周问。
　　周熙只好说：“这也得讲求先来后到吧，我家远在京城，我好不容易才请到名医，不能继续在这儿耽误了。”
　　“我家就在城郊，从南门出去就到了。”老周拉住闻鹿恳切地说，“这儿离京城千里迢迢，这一来一回，我娘等不起啊。”
　　闻鹿瞪了周熙一眼。
　　“行吧。”
　　“多谢公子大恩大德，我这就给您跪下。”
　　“别！”闻鹿把人拉住，“我们先去南门吧。”
　　附近几个认得老周的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在猜测些什么。周熙直觉他们此行身份会暴露，但求禁军别走花涧城这条路。

　　花涧城郊，春意盈盈。
　　“这些花真的好美。”月盛君手中捏了一大把鲜花，眼看不远处有更美的花，想要采摘，却被身边的侍卫拦下。
　　“有人来了。”
　　“小七，你慌什么，他们又认不得。”
　　小七犹豫一番，只能说：“您偷偷出来，主上肯定会着急的。”
　　“他才不会管我。”月盛君深吸一口气说，“人族的地盘就是好，不像雁城，这个时节永远只有漫天飞雪。”
　　几只黄莺在树上叽叽喳喳，月盛君轻声念起咒语，那黄莺便痴痴飞过来落在她肩上、手上，分外乖巧。
　　“雁城也没有这么小巧玲珑的鸟儿。”
　　田边一辆牛车经过，月盛君转身便看见坐在牛车后的一位白衣少年，眼眸如水般清澈，带着些审视的意味看着她。
　　黄莺受了惊吓，纷纷逃开。
　　老周的脸色不好看，喊停了自家的牛，骂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这是我家的花田，快走开，我这些花都快被你糟蹋完了。”
　　月盛君回神立即拉上小七跑，老周见人走远了，也只好骂骂咧咧地继续赶车。
　　周熙低笑了一声说：“那小姑娘一直盯着你看，该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她是魔族。”
　　“什么！”周熙立即道，“闻公子啊，早让你不要来的，你看看现在好了，魔族又找上来了，不知道咱们是不是对手。不过魔族也奇怪，居然就派个小姑娘，难不成是想勾引你？”
　　闻鹿并未再理他。

　　很快就到了老周的家，老周的娘被绑在床上，他的媳妇小心翼翼地给她喂饭，但是不敢随便靠近。
　　“厨房在哪？两位在外头等我会。”
　　“我带你去。”老周说。
　　“这两位是……”
　　“你快些去二叔家，让他把孙子也带过来，再讨两个鸡蛋，待会给这两位贵客做点菜，咱们娘有救了。”
　　周熙听着外面说话的声音把门关上，说：“咱们别入城了，等救了人之后就从外头绕过去，这样子就不会被找到了。”
　　“随你吧。”
　　“闻公子，我也不是单单为了自己考虑，你要是跟禁军一起回京，目标太大，到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能碰上，那可更危险了。”
　　闻鹿拿起两个瓷碗盛了清水，拆了纱布，在手上划了一刀，将血滴入碗中，然后又撒了些药粉，让这水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的药。
　　“我来我来，您别再伤着了。”周熙赶紧接过碗。
　　“这件事别告诉其他人。”
　　周熙想到他有顾及，便说：“放心吧，铁定给他们忽悠过去。”
　　老周的媳妇很快就回来了，老周的二叔也抱着一个面上紫红的小孩。闻鹿说：“你们把这药给他们服下，避开日光和风。”
　　老周的二叔千恩万谢，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堆。
　　周熙不满地说：“闻公子救也救了，接下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不如咱们赶紧启程回京吧，我爹的病也是耽误不得。”
　　“那也吃顿饭再走。”老周挽留。
　　“你们村中还有多少人得了这疫病？”闻鹿询问道。
　　老周不好意思地说：“确实有不少人。”
　　周二叔的小孙子染病较轻，喝下药没多久，脸上斑驳便已经褪去，恢复神智，老周的娘也逐渐清醒了。
　　老周对媳妇说：“走，咱们这就去村子告诉大伙，咱们亲人都有救了。过两天就能把老大和老二接回来。”
　　周熙震惊地看着闻鹿，后者低下头说：“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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