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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
解决了姚世丰的赐婚，越子陈轻车熟路出了宫，到观音庙去找管朱。
但庙里空荡荡的，管朱不在。
越子陈逗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管朱，要出门的时候却正巧碰上了一个妇人，就赶紧先藏起来。
这个妇人年龄已经在四十多岁，虽然年老，却涂脂抹粉。
一进门，妇人就在庙里找，看到管朱遗留的痕迹，呲牙咧嘴骂。
“没良心的东西，没死也不知道回家去！”
原来这人是管朱的亲娘。
越子陈并不露面，这妇人显然是想在庙里等管朱回来，但等了一会儿，饥饿难耐，最终还是先出门去找吃食了。
越子陈当时是为了调查阴婚，所以故意扮成丧礼的执事少女，本来想人赃并获抓住陆家，能够杀一儆百，谁知道‘新娘’突然活了，还推了他一把，害他失脚掉进水里，病了三天才好。
越子陈就让刘昌去查了下。
但管朱，却是十分普通。
她今年十九岁，常年劳作，连镇子都没出过，因为生的貌美所以被当地的一个财主觊觎。
财主给管朱老娘一吊钱买下了管朱，但财主家里悍妻凶猛，不敢娶管朱，所以打算把明着管朱许配给府里的管家，暗着他再占了管朱。
谁知道管朱脾气烈，不同意这种盲嫁的亲事，闹得沸沸扬扬，财主觉得扫了颜面，于是自己登门直接告诉了管朱来龙去脉，本意是想逼迫管朱认命，谁知道管朱知道真相，登时吞药自杀。
乡野里路程远，大夫救治不及，管朱就一命呜呼了。
管老娘养大个女儿不容易，当然不愿意只赚这一吊钱，对着财主哭爹喊娘地骂了一顿，讨到了一点便宜以后，又有陆家想给儿子配阴婚，双方互相托了几层关系，才好容易碰上。管老娘又赚一笔！
现在因为阴婚的事情闹得厉害，管老娘就知道管朱还活着，于是独身找来。
越子陈出了观音庙，见管老娘身姿佝偻着朝市集去了，他也不追上去，只是一个人又到了十里平湖。
十里平湖静悄悄的，因为上次内侍追出宫的动静太大，百姓只以为是官府办案子，都刻意避开了这里。
越子陈又想起红衣女鬼。
到底是什么冤屈，要叫你死后阴魂不散？
湖面平静，毫无波澜，回答不了他的问话。
身后突然有脚步声，越子陈扭头就见是管朱，她穿一身粗布衣服，正懒洋洋走过来。
“管姑娘！”
“你怎么又出宫了？”
跟笑的跟个二傻子一样的越子陈恰好相反，管朱皱皱眉，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人走哪儿后边都跟一堆尾巴。
越子陈岂会不知到管朱心烦他，但谁叫管朱来路蹊跷。
越子陈笑嘻嘻走过去，见她屁股上一个鞋印，呆了呆：“这是怎么了？”
“没事。”管朱拍两下，也不隐瞒：“我刚才溜进了‘水天一色’，本来是想问问那个女鬼的事情，谁知道被逮住了。对了，赐婚的事情办的不错，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一堆宫女去姚府宣旨了。”
管朱鼓励似的拍拍越子陈的肩膀。
越子陈眼底一沉，再抬头却还是笑着：“哦，你想进‘水天一色’？简单啊，我们一块去！”
“你带钱了？”
越子陈掏出荷包，朝天空里一扔，被管朱接住，她一点儿不含糊，直接打开看了看。
不少。
两个人稍微改了下装束才去‘水天一色’。
快到夜里了，灯火朦胧。
‘水天一色’黑底鎏金的牌匾在夜里，散发着浓艳脂粉味儿。
两个人才到门口，一个小厮跑出来，差点撞到越子陈。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这位爷！”小厮慌张抱着包袱跑了。
鸨娘站在门口，看见是客人，脸色一变笑嘻嘻拦住他们两个：“不好意思啊二位，今日不接客。”
管朱颠颠手里的荷包，粗声粗气道：“为什么不接客？”
鸨娘脸上的笑僵了下，道：“小店实在是有些事，改日，改日一定让公子尽兴。”
说完鸨娘就进去，让人直接关了门。
越子陈把管朱拉到一边：“会不会是因为姚世丰？他昨天晚上把一个侍女卖到了这儿，我的人多问了几句，许是鸨娘怕惹祸上身。”
“也有可能，等那小厮回来，再问问小厮。”
两个人打定主意，就等在离‘水天一色’不远的地方等着，谁知道没等到小厮回来，却先等到了管老娘。
管老娘看见管朱活蹦乱跳的，隔好远就骂。
“你个小娘皮，好好活着你不回家！”
“在外边跟个什么男人野呢！”
管朱抖了一下。
管朱这个娘，为人贪财，从小没怎么照管管朱，风流韵事不少，年纪大了，一直掐着手指头等管朱给自己养老。
管朱直接迎过去，吩咐越子陈在这里等着。
越子陈看着管朱冷着脸走过去，心里莫名替管老娘捏把汗。
没一会儿，管老娘喜笑颜开走了，管朱臭着脸过来。
“怎么了？”
“我娘呗，我给了点钱，她去吃东西了。”
随后两人左等右等，却也小厮不见回来，快到宫门关的时候了，管朱索性让越子陈回去，然后自己去找管老娘。
越子陈应了，却一路偷摸跟着管朱。
管朱揣着越子陈给的银两，不吃夜宵也没买衣服，只是路过卖花簪的小摊面前停了停，随后她直接在一个面馆门口找到管老娘，一屁股在管老娘旁边坐下，就再也没走。
越子陈觉得管朱这人倒是不错，管老娘如此，她也能尽孝道。
时间确实不早了，越子陈扭头回宫。
***
‘水天一色’的小厮走得离‘水天一色‘很远了，四周打量下没人跟着他，才绕进一边儿的小巷子里，巷子里乌黑一片，有只猫轻脚从房檐上过，踩得掉下来瓦片。
‘喀拉——’
小厮穿着布鞋，脸上一颗大痦子。
伸脚把瓦片踢到一边，然后数着弄堂里的门户，到了他要找的那家，敲下门，里面传来一声女声。
“谁？”
“叩——叩、叩。”
一长两短的敲门声，这是暗号。
门开了，开门的女子荆钗布裙，斜睨着小厮：“妈妈是想饿死我是么？！”
她生的容色漂亮，即使简单的衣着也难掩其姿色，只是唇薄，看起来颇有几分刁蛮的样子。
“到底妈妈还想让我住在这里多久？”
“快了。”
“快了快了，你总说快了！”
院子里有一颗大桃树，长得十分茂盛，现在正是花期，花苞硕大，花朵艳丽，一看便知道不是用一般的肥料供养。
小厮闪身进了门，朝桃树恭敬拜了拜。
“人呢？”小厮压低了声音问。
“死了。”女子双手抱臂，懒懒回道。
“妈妈说了要她活着的！”
女子登时生气：“你也不看看，她没了眼珠伤口又不包扎，你们分明是想要她的命！送来这里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大夫，怎么？现在人没了，你还想对我动粗不成？！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你！”
“别你你我我的，姚大人呢？”女子软了口气：“敲敲打打的，我又不能出门去看，只听说是他府上有事。”
“没事，皇帝给他赏赐东西。”
“哦。”女子垂头笑起来，双颊微红，一副怀春模样。
小厮来是鸨娘让他接回姚世丰卖的侍女，却不想竟是死了。
到底薄命。
小厮叹口气，想着那冰玉样的一双手扯着他呼救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不快，但他手里人命不少，这件事也很快他就忘了。
小厮将带来的包裹放在桃树下，扭身就要走。
女子拦住他：“我让你走了？”
小厮不答话。
女子朝着房间努努下巴：“你看看那一堆，什么妖魔鬼怪的，你得答应我，回去了告诉妈妈，让我回水天一色！我不想在这儿待着了！”
屋子里有七八道人影映在窗子上，腰肢细软，像是在舞蹈，虽看得并不分明，却有一种群魔乱舞的鬼魅感。
“你说不想就不想？”小厮冷嗤一声，神色鄙夷：“最近官兵拿着画像到处在找陆莺儿，我估摸已经七七八八了。”
女子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立刻跳起来：“那不关我的事！分明是妈妈要打死她！”
“你不告发，妈妈会知道？”小厮一把推开挡着门的女子：“秦鹂，为了你自己的小命，好生在这里待着吧！”
说完小厮就走了。
门大开着，片刻之后，一只猫走进来，这就是刚才踩掉了瓦的那只猫。
毛色灰白，但十分干净，一看就知有人精心护养它。
秦鹂抱着猫趴在地上恸哭。
夜里寂静，哭声让人觉得心里难过。
猫蹭蹭秦鹂脑袋，‘嗷呜’叫了一声。
秦鹂泪眼婆娑看着它，道：“你也觉得我委屈，是么？”
那猫一甩尾巴，突然口吐人言。
“郦娘，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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