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

　　到了袁家，袁飞鸟开了外头指纹加密码的大门，走进去俨然是个中式的小院子，里面一栋房子，跟尹家很想，是二层建筑，楼下是客厅厨房，楼上就是房间。

　　院子是中式建筑，里面带个凉亭，两边简单修饰着花草，主人大概爱竹，在院子里边小角落种了些绿色的竹子。

　　院子后面好像还有个小隔间，应该是停车用的。

　　走进院子的小路，十来步就到了门前，袁飞鸟开了门，请池鱼进去，池鱼也没有客气，先一步走进了房子。

　　刚走进客厅还有些闷，袁飞鸟怕池鱼不舒服，主动去开了空调，一边问池鱼想要喝什么饮料。

　　池鱼想着袁飞鸟这两天挺忙的，家里水果之类的可能不够，她不想麻烦人家榨果汁，便只要了一杯清茶。

　　袁家屋内的设计很简约但是隐隐透着豪气，客厅内摆放的居然是个大茶桌，桌边四个木制的靠椅，没有电视机，没有电视墙，客厅后面的墙上有一面置物架，上面有书、小花瓶，还有文竹。

　　客厅的光线好，池鱼能够想象到袁飞鸟跟她母亲的关系应该是比较亲密的，客厅不放电视机，但是却很干净整洁，显然是时常用的。
　　她们母女应该时常一起坐在桌边喝茶、看书、聊天。

　　袁飞鸟很快泡好了茶，端了泡茶的玻璃器皿跟两个小茶杯过来，拿了一个小茶杯放到池鱼面前，快速倒了茶出来。

　　淡黄色的茶，没有茶叶漂浮，颜色很好看，端起来凑近闻还有一股清香。

　　“好香。”池鱼赞美道。

　　袁飞鸟笑着接受了池鱼的赞美：“这个颜色很难泡出来的。”

　　池鱼浅尝了一口茶，发现这茶入口微苦但不涩，后期有回甘，味道香甜很清雅。
　　“你很懂茶吗？”她问袁飞鸟。

　　袁飞鸟轻轻摇头：“没有，我母亲喜欢喝茶，我跟着她了解一些。”

　　池鱼喝过茶，将茶杯放回桌上：“袁老师的房间里有她的书吗？我想看看。”

　　“前两年我阿姨去世，母亲情感上接受不了，就把家里许多东西寄回去了。她早些年写的书都在里面，也一起寄回去了。你要看的话，我现在恐怕也拿不出来。下次有机会，我让老家邻居帮忙寄过来再给你。”

　　“可以吗？”池鱼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你既然是她的书迷，那给你看也无妨。”说着，袁飞鸟找出了自己的手机，“我们可以加一下好友，你不嫌弃，我们以后应该有机会再见面。”

　　“嗯嗯。”池鱼其实对袁飞鸟很有好感，能成为朋友的话她当然很乐意。

　　池鱼拿出手机，二人很快加上了好友。

　　“你跟你阿姨还有母亲一起住吗？”池鱼很想问关于袁老师情感上的问题，但是她跟袁飞鸟并不熟悉，怕触碰到袁飞鸟的逆鳞，就没敢多问，但是还是旁敲着。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去了解袁老师的私生活，或许是猎奇，或许是疯狂。
　　作为一个忠实的读者，她想要了解一直以来崇拜着的袁老师，然而她已经只能从旁人嘴里听到她了，这很令人遗憾。

　　“恩。”袁飞鸟却并没有池鱼那么细腻的心思，她好像并不在意别人去了解自己的生活，她的这份坦然，或许是因为她根本没有什么可害怕别人知道的吧。

　　“我母亲跟阿姨是同性恋。阿姨跟我母亲上学的时候就认识，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关系，一起走过很多年了。当然，我是被领养的。”

　　池鱼一愣，没想到袁飞鸟会将这么隐私的事情告诉她。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飞鸟笑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不觉得她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的难以启齿。”

　　池鱼见她这么说，知她是个豁达的人，整个人便也放松了许多。
　　“你能这样想很好。”

　　池鱼对于同性恋没什么看法，比起跟同性谈恋爱，她觉得在茫茫人海之中能够爱上一个人首先就十分不可思议。
　　比起爱上一个人的困难，区区同性之恋又算得了什么？

　　“我还没问过你的职业？”可以的话，池鱼是很想了解眼前这个人的，跟袁飞鸟待在一起的时候，她会难得的放松。

　　或许，是跟袁飞鸟的身份有关吧。她毕竟是袁老师的孩子。

　　“大学学的是金融，毕业之后就算是继承家业吧。我阿姨是外国人，为了我母亲来到了我们国家。她是艺术生，为了谋生就专门在这里买了房教人学钢琴。她去世那年，我正好大学毕业，就继承了她的培训机构。平时就专门处理一些财政的事务，好在机构不大，我平时也不忙。”

　　对于袁飞鸟的职业，她却是不怎么懂的。

　　所以她选择转移话题，“能到院子里逛逛吗？”

　　袁飞鸟朝窗外看去，这会儿已经是下午接近五点，太阳西斜，看着比中午那会儿凉快多了。

　　“当然啦。我们可以去亭子里坐坐。”

　　池鱼很喜欢袁家的装修，这里环境也很安静，有这么一个院子，春夏秋冬都好赏玩。

　　二人一起走到后院，池鱼从地上捡起一片竹叶，将竹叶放到鼻尖，轻嗅一嗅，竹叶的清香便弥漫在了鼻腔内。
　　她孩子气般地只顾自己玩耍，将竹叶放在唇上嘟嘴勾着，边走边嗅个不停。

　　而此时池鱼在袁飞鸟的眼里，却是异常的可爱。

　　夏日午后的风是微热的，吹过池鱼的腰间，白色的T恤松松垮垮地垂下，将她纤细的身材勾勒出来，长长的黑色裙摆，优雅又庄重。

　　黑白二色很清晰，很明确，就像池鱼一样，简单大方，但是细看她的内心，似乎又有什么沉重的东西。

　　袁飞鸟闲时也喜欢读作品，人跟文学作品其实说不出的像。
　　浮于表面一看就懂的作品，往往容易让人忘却或者找到代替品的，但偏偏一部作品或者一个人，她身上带有或神秘或沉重的故事，那么就足够令人痴迷。

　　未读时，为她辗转反侧，为她寤寐思服。

　　待读后又食髓知味，上了瘾似的，一遍一遍地回味。

　　自然，袁飞鸟对于尹池鱼，此刻也就是单纯地觉得很欣赏。食髓知味，还谈不上。

　　只是袁飞鸟不知道为什么，二人明明才见过两面，但是相处起来竟然会莫名觉得熟悉。
　　大概是初见时，就给对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的缘故吧。

　　华夏人将这种只能用感觉描述的熟悉，称作是某种缘分。
　　然而缘分又分为是好的缘分，跟孽缘。

　　“希望会是好的缘分。”望着走在自己身前的池鱼，袁飞鸟喃喃道。

　　袁飞鸟说话声音很低，池鱼隐约听见她在说话，但是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未免遗漏了袁飞鸟的话，池鱼转身问她：“你说什么了？”

　　袁飞鸟摇头道：“没什么。”

　　二人走到亭子里坐下，在一片绿意的小院子里，很是惬意。

　　“我应该感谢你。”袁飞鸟说道。

　　“我吗？”池鱼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见袁飞鸟点头，池鱼问道：“我有什么好谢的？”
　　她去袁老师的葬礼，也只是因为很崇拜一位作者而已，这便更不用谢她了，反而她应该感谢袁飞鸟，能够让她见到袁老师的最后一面。

　　“说实话，我阿姨跟母亲离开之后，我的情绪一直都不太好。”袁飞鸟坐在石凳上，并没有去看池鱼，只是眼神飘渺地望着院子里的绿草地。

　　池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暗了暗。
　　她想，这个小院子一定留着许多她们母女生活过的痕迹，池鱼多少能够理解袁飞鸟的心情。
　　往事明明还历历在目，转瞬间却是物是人非了。

　　池鱼觉得，人在死亡面前都是渺小的。
　　她唯一能够对袁飞鸟说的，便是一句“节哀”，除此之外，说什么都无用。

　　池鱼动了动手指，想要拍拍袁飞鸟的背以示安慰。但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她怕自己的举动太过亲密，怕袁飞鸟会因为她的动作感到不适。虽然刚刚二人聊得很好，但这不代表她们已经到了能够随意触碰对方的地步了。

　　无法触碰，无法劝说。便只好通过转移话题，来暂缓袁飞鸟心中的钝痛。

　　“我有些好奇。”池鱼说道。

　　“好奇什么？”袁飞鸟闻言，转过脑袋看向她。

　　不得不说，袁飞鸟锁骨很好看，是那种不用凹造型就天然能够装下一块硬币的那种类型，这是天生的骨架。
　　她保养的很好，所以脖子扭过来的时候，就是一段细白的肌肤，没有颈纹，脖子之上更没有什么双下巴。

　　“你阿姨既然跟袁老师是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那么你跟你阿姨应该相处的时间也很长才对，两个都是照顾你的人，可以说她们两个都是你的妈妈，为什么你叫你阿姨就是阿姨，叫袁老师却是妈妈、母亲呢？”

　　袁飞鸟沉默了一会儿，摆出一副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样子。
　　“我被我母亲带回家时已经十几岁了，其实我那会儿也不小了。当时我只认我母亲，到了家里就一直阿姨跟妈妈分开来叫，我们三个人一直生活在一起，没有人纠结过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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