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亲吻

　　“小月考下来后，按成绩重新排一次位置，你现在还没有排名就暂时坐到最后边吧，也就三四个星期，很快会调整过来。”

　　李顺民平时挺严肃的，只是一同姜允秀说话，语气便不自觉地变得温和，生怕惊到这个因为作了下自我介绍就脸蛋飞红的新同学。

　　最后一排已没有多余的桌子。

　　李顺民把班长秦汉文叫了起来：“你带她去楼上那个大教室搬桌子。”

　　“哦哦，好。”

　　走出教室，姜允秀整个人长长地舒了口气。

　　秦汉文戴副眼镜，留个板寸头，瘦高的个子，笑起来露出两个深酒窝，给人一种亲切感：“至于吗你？在讲台上那会看着都要哭出来了。”

　　“有点紧张。”姜允秀抓了抓书包带，往楼下看了一眼，她们已经爬了两层楼：“大教室在哪里啊？”

　　秦汉文腿长，一跨腿就是两个楼梯：“多余的桌椅都堆放在六楼的物料室。”

　　他们现在四楼，也就是说，还要再走两层，然后搬着桌椅走到二楼。

　　姜允秀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样。”

　　总算到六楼了，秦汉文吹掉旧课桌上的灰，拉了把椅子让姜允秀拿着：“原本以为小尼姑没那么快来报道，所以昨天就没搬。”

　　小尼姑……

　　虽然心里有数，姜允秀还是忍不住求证：“你是说闵洛同学吗？”

　　“是啊。”秦汉文抱起桌子走在前边：“她在庵里长大，很多人都这样叫她。”

　　“哦。”

　　一下子觉得这个班长也不怎么样了，腿太长，肩膀太宽，酒窝也不太协调。

　　桌子搬到了六组最后一排，姜允秀还是头次享受单人单桌的待遇，坐下来就一个劲地喘气。

　　她的桌子贴着墙，正前方坐着位男同学，趁着讲台上老师画曲线图的功夫，他掏出一面小圆镜，抿着唇研究着下巴和额头上新冒出来的几颗痘痘。右前方的闵洛手撑在颈边，偏头看着黑板，右手时不时地在本子上写写划划。

　　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坐上了倒数第一的宝座。

　　姜允秀又把崭新的数学课本翻了一通。

　　和原来的学校不同，三中在高一下学期就分了班，高二的内容已经讲了大半，这是姜允秀始料不及的，完全不知道讲到了哪里，只能像听天书似地看着李顺民在黑板上画着曲线。

　　她数学本来就不好，更何况也不知道老师讲的是哪里的原题，没几分钟就开始走神，视线重新落回到闵洛头发丝上。

　　是真的吧？

　　耳边和颈后还长了细细小小的新发丝儿出来，手上还有皮筋。

　　耳垂很薄，在太阳下会是半透明的粉红色。

　　脑勺是标准的圆，没有头发的话，侧面应该是很标准的人骨头型。姜允秀想着上课所学的比例，一点点儿地琢磨着闵洛的头型，耳朵轮廓线，渐渐地整个人仿佛回到了画室，在一片光晕中慢慢地涂着线条，而她的模特正侧身坐在光里。

　　闵洛的考试排名基本在倒数三，大多数时候都和关通做同桌。

　　关通倒也不是很笨，就是比较懒，数学地理课基本听不进门，爱开小差做小动作。

　　他顶了顶闵洛的胳膊，将写了小字的本子往中间移了移：“看镜子。”

　　闵洛台头看向关通手里斜照向后边的小圆镜。

　　此时小圆镜里映着新同学清秀的侧脸和半边泛着的光的眼镜框，镜片后的眼睫半晌也没眨动，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

　　闵洛向后偏头，一把捉住姜允秀的视线。

　　姜允秀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转过来，莫名地有些慌张地坐直身子，推了推眼镜，翻着书看向黑板。

　　连在讲什么都不知道。

　　闵把作业本折好传到后桌。

　　姜允秀看着本子上一堆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夹在中间的一张曲线图，抿了抿唇，她看出来这个是老师现在在讲的题，但迷惑的图周边的那些长串的数字怎么看也不像是解题步骤和答案。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思索出结果，闵洛就把本子拿了回去，用笔在最底下写了行字又推回来。

　　原题和解题步骤、以及被隐藏在一堆数字里的第二个大题被红线框在了一块。

　　下边的小字隽秀方正：

　　【看圈了线的地方就可以，上期末的试卷上的题，班上很多人没做出来。】

　　姜允秀赶紧把题大概抄了一下，顺便合起本子，看了眼封面上的名字。

　　那天晚上，她把这个将长久影响她的名字第一次写进了日记本：【她叫闵洛，名字好好听啊。】

　　周一早上的晨读，赶上教导主任抽查出勤率。

　　闵洛又很不幸地被点了名。

　　班主任李顺民这次是真发火了，青着脸，冲站在门口的闵洛只说了一句：“五十个深蹲做完再进来。”

　　虽然还是早上，但室外温度此时已有三十余度，五十个深蹲做完，下课铃也响了，闵洛发际都是汗，坐下来喝掉半瓶多数。

　　关通在旁边幸灾乐祸：“做得挺快的。”

　　闵洛没说话，把头发捞起来绑好，拿本子一个劲地扇风。

　　关通讨了个无趣又转过头同姜允秀说话：“喂，你住哪里？”

　　关通是个体形偏胖的男生，戴副黑色方框眼镜，平时上课不怎么听讲，要么开小差照镜子，要么就是睡觉，下课时就精神得很，总要找人说话，几下下来，姜允秀已经适应了他毫无意义的各种搭讪。

　　“永平。”

　　关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你中午在学校吃饭吧？”

　　永平西巷离学校有一段路，早上姜允秀坐迟芫华的车提前到校门口，晚上有公车回家，不堵三十分钟不到的车程也不算久，但回家吃饭肯定是做不到的。她这两天都在食堂买饭吃，吃完就回教室午休。

　　“嗯，在食堂吃。”

　　“食堂的难吃死了，十字路口有汉堡店开张，一起凑个套餐呗，每人出十块，我有券超划算。”关通家住得离学校不远，都是回家吃饭，偶尔在外边点外卖，基本不在食堂消费，而且他总能弄到各种各样的消费券，口头禅就是用最少的钱吃到最喜欢的美食。

　　姜允秀有些抱歉：“我不喜欢吃汉堡。”

　　不单单是吃汉堡的问题，相比之下，她更不喜欢单独和男生出去吃东西，这几天她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对转学生的关注。转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却还是会有不同班级的人跑到教室门口探头探脑地问你们那个转学生坐哪里啊？是叫姜允秀吗？

　　在食堂吃饭也时不时会有男生怪叫一声喊她的名字，所以她决定今天中午到校外解决午餐。

　　学校对面有好几家快餐店，都竖着学生用餐字样的牌子，她挑了个人最少的店。

　　“小妹吃饭吗？里边也有座位。”站在门口的大叔拿起勺子就要去捞菜，只是他菜还没打上来，门边那个看着挺好招待的小姑娘就没了影。

　　姜允秀掰开肩膀上的一双手，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后才说：“说好了要装不认识。”

　　“你还装上瘾了。”姜征甩了甩胳膊，双手叉在腰边，一副拿你没办法模样：“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刚刚那家的饭菜贼难吃。”

　　朱纵在旁边看着这对兄妹，暗觉好笑。

　　姜姓毕竟不多见，随便谁听了他们的名字多少会有所猜疑，这样的隐瞒毫无必要。笑归笑，他不忘作证：“真的挺难吃，有时候肉都是臭的。”

　　朱纵往下手方向指了指：“你可以去第三家，那里的菜比较轻淡，老板人也很好。”

　　等姜允秀走远了，姜征才翻了个白眼问朱纵：“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朱纵抛了抛手里的蓝球：“你还是好好想想以前怎么得罪了他吧。”

　　“得了。我可不敢得罪她。话说，你不找她问问菩萨的事？”

　　“喂！”

　　“行吧行吧，是闵美女。”

　　“不关你事。”

　　菜色看起来比学校食堂的好一些，样式少一点，唯一的缺点是人很多。

　　她到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打了餐，占到了位置。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看姜允秀面生便提高声音招呼她到里间坐：“还有个小饭桌有坐人。”

　　姜允秀是那种在外很容易被安排的人，不及反应就被老板拉到了里间，里间摆着三张桌子，只剩下角落的桌子还空着，桌子后边是一道深绿色玻璃门隔着的厨房。

　　厨房里油烟机轰轰地响着，里边有个瘦瘦小小的影子挥着锅铲。

　　和姜征他们说的一样，这家店的饭菜口味偏淡，不会油腻，吃着和家里的感觉差不多，重要的是也不贵。

　　油烟机的声音停了。

　　玻璃门拉开，姜允秀往边上坐了坐，让出一条通道。

　　抬头看着闵洛端着碗热菜出来，姜允秀喉头一动，还没来得及嚼的饭菜就这样完整地滑进了食道，匆忙中她只好低头一边装若无其事，一边努力地祈求那团饭快滑到肚子里去。虽然前后桌好些天了，可每次对上闵洛的眼睛，姜允秀都会有种错觉莫名奇妙的错觉——对方看她总好像看个傻子。

　　因着这种错觉，她尽量不同闵洛主动说话。

　　那时候，总是不自觉地以为，只要足够沉默，就不会暴露自己的缺点和不足，只要不走得过近，秘密就不会被发现。

　　隔壁桌的人已经吃完了，闵洛把热菜放下，转身到厨房打了两碗稀饭，把其中一碗放在姜允秀桌子上：“免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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