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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古玩(七)
城郊阴暗的地下室内。
宋岭熙将朱祹轻放在铺好的石床,定定的看着陷入昏睡的朱祹,若有所思。
“咚咚——”
“怎么了,阿橙?”
橙子精靠着门,糯糯的问道:“爹,他怎么样了?你怎么一直盯着他看呀?”
宋岭熙摇摇头,道:“没什么,就看看而已。”
橙子精蹦跶着他圆圆的身体,跳到朱祹的身边,围着他转了几个圈,问:“爹,你能确定他体内真的有人参血了吗?”
宋岭熙用尾指圈着某人的头发,几缕发丝从指尖游走,他想挽留住,但发丝转眼间便滑落脱手,只好低手再绾过,他道:“大概可以了,你看他这变长的头发,说明他在改变齐畚的梦。”语罢,他用手背抵住嘴唇,落下眼帘。
有点香,他想。
梦中,京城外的郊区——荒村。
齐畚的岳父为村民分发着地瓜粥和馒头,雨后新村,柴火熬着热气腾腾的地瓜粥,白雾袅袅。齐畚则挽起袖子在一处空地架起木桌和着面粉,想来今天中午可以下个面和大家一块吃。
这时一个小男孩鼓着勇气,踮起脚尖,把头和双手搭在和面的木桌上,结结巴巴的问道:“齐……齐畚哥哥……你……你是在做面条吗?”
“是呀,小武。”齐畚温柔的笑着回答,白皙嫩滑的脸上沾着面粉,薄薄的嘴唇向上勾出好看的弧度,使他给人一种亲近之感,他一笑,宛如和煦春风,令人心动。
小男孩红了脸,但眼睛依旧离不开齐畚,他想这么个美人哥哥在做面条给他吃哎,一定很香!
齐畚:“小武也想一起来和面吗?”
小武:“啊?啊!不不,我……我的手很脏的,我……我不会……”
齐畚:“没事的小武,来,我给你勺一勺清水洗洗手就好,你不会的话,我教你怎么样?”
小武像得了天大的宝贝,接过齐畚勺来的清水,认真的搓洗着手掌、手背、手指缝,就快搓掉一层皮了。
齐畚:“好了小武,来一起和面粉!”
小武兴奋地点头:“嗯!”
“哇——小武你怎么可以这样!”
“就是就是,说好的只是去看看!”
“对啊,你怎么可以独霸齐畚哥哥的!”
“我也要和面粉!”
“我也要!”
“我也是!”
齐畚看着突然冲过来的一群孩童,显然是被惊到,便问:“这……小武这些是你的朋友?”
小武不敢抬头直视齐畚,只好道歉:“对不起齐畚哥哥……其实……其实他们是叫我过来看看你的样子再回告诉他们听,但……但我没回去,没和他们说就……”最后那几个字的音量细小如秋叶落地,看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听者对这小孩只好心生怜惜。
齐畚:“没事的小武,你真的很可爱。那么大家要一起和面吗?今天中午可以就吃到热腾腾的面咯!”
“好!”小孩子们齐声答道。
在帮着齐畚岳父分粥的一个妇人突然问道:“问一下大人哈,那边那位公子可娶妻否?”
老人顺着妇人指的方向望去,看得一个劲的乐,眉开眼笑地答道:“嘿,那可是我的女婿!你们怕是迟了一步哇!”
那些个帮忙分粥的婆婆们连忙道:“哎呀,真是抱歉,真是抱歉,大人,是我们没有眼力劲,我们再也不敢了,原本想着咋家的小女正……”
老人开怀大笑,说道:“哈哈,我家小婿能入你们眼也是极好的,只是他们夫妻俩可是好的紧,若不嫌弃,他日我再介绍几个好儿郎给各位?”
妇人们当然乐意,直道感谢。
正当他们聊得笑开了眼时,一个小小的身子站到队伍的前面,向打粥的婆婆说道:“那个……婆婆你能再给多一点粥给我吗?这么点根本不够啊。”
那位婆婆满脸写着不情不愿,但官兵们都在又不好发作,只好压抑着道:“去去,还不够吗,你这么小个人,而且我多给你那别人怎么办?这村子就你一个要吃饭的?”
小孩力争道:“不是,我真的很饿啊,你们……”
这时,一旁的老人觉得奇怪,便发话:“孩子,你怎么一直低着头,你抬起头来给我看看,我就多给你打点粥。”
听到这个要求后,小孩全身都在发抖,他不想给别人看他的脸,但他又很饿很饿,他想要多一点粥。
老人:“来,过来孩子,来。”
一旁的妇人直叫不好:“大人你别……”
老人:“没事的。”像是在安抚妇人们,又像是在给那个孩子信心。
老人继续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低语道:“苏锦。”
老人:“很好,那苏锦你能过来让我看看你吗?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惧怕别人目光。”
苏锦顿时备受鼓舞,捧着碗,小跑到老人跟前,他想正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个鼓励他的人。
“啊!你!”
“怎么了……”
“你……你的脸。”
对呀,他怎么可能看清老人的模样呢?他的一只眼早已血肉模糊,新长出的肉又与眼眶纠缠,他永远也看不清。
苏锦本来以为会有所不同,但最后还不是一样?人人都害怕他那张被大火烧过,模糊不堪的脸。
老人单手扶额,应是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旁边的妇人只好上前,拿着汤勺驱赶着苏锦:“你快走开,看把大人吓成什么样子了!”
苏锦不依不饶地道:“他答应给我多的粥的!给完我就走!”
妇人:“还想要粥?你快走开!”
“打粥……”老人终于反应过来,推开妇人的手,拿起锅里的汤勺,道:“来,我来给你打粥。”
苏锦喜出望外,想扑到老人怀中道谢,但一下子便止住脚步,因为他读到老人的抗拒,那种厌恶在每个人身上都有,老人也不另外。
最后苏锦怯怯的捧着多添的粥碗退出队伍,却一个不留神撞在了一旁正在和面的齐畚,他一个惊吓,连连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齐畚微笑着扶了一把他的肩头并侧头道“小心点,别把粥打翻了。”
“哦哦……谢谢……”
“谢什么,不客气。”
虽然齐畚只是客气的回报以笑,但那笑极好看,好看得苏锦心里泛起层层涟漪,像粉嫩的桃花花瓣飘落到平静的潭水,水波一涟涟散开。
叮咚——
“你怎么了?”看着发着呆的苏锦,齐畚敲了敲他的脑门儿。
苏锦:“我、我,你……我也能和你一起和面吗?”
齐畚:“可以,如果你想加入的话。”
但这一句“可以”不知怎么的把围着齐畚的那群小朋友激怒了,他们连续不断的插话。
“不行齐哥哥!我们不要和他一起玩!”
“就是就是!他家是坏人!”
“对啊!他们家以前老是欺负我们!”
“他们家就是恶霸!”
“恶霸!”
“就是!活该你们家一个都逃不出来!”
“你个丑八怪快走开!”
“怪物!走开!”
“怪物!滚开!”
怪物!滚开!
倏的,一群不知天地的孩童皆紧紧合着嘴巴,不敢露出一点闹声,齐畚那冰冷带刺的目光阴暗地注视着他们,他们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身体里的本能反应让他们打起寒颤,恐惧感当头袭来。
老人被苏锦的脸吓得起了心悸,只好坐在不远处的板车上休息,他听到了那群孩童的吵闹,但没有留意齐畚此刻的表情,主要也是他看不清。
他拿起碗抿了几口水,稍缓一会便向那些个妇人问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他那脸怎么……还有别些孩子怎么这么抗拒他?”
妇人答道:“嗨,大人啊,那孩子是原先我们那几个村中苏家的宝贝,那苏家有银子的嘞,在州府那又有门路,但这人嘛一有钱一有势便无事可干,就喜欢变着法儿欺压我们大伙,抢田霸地,抢不来他们就烧,烧了后再随便‘赏’你那么些个银子把你打发了,地也就给你收了,渐渐地大伙无地可种,只好去他们家当佃户,但这几年收成不好,种子、租金的都还不上……多少人因为他们家这缺德事儿妻离子散,无家可归!”妇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顿时老泪横流。
老人:“那这孩子是为何?”
妇人:“老天爷有眼呗!他们烧人家的田,老天爷便一把火烧了他们家!就剩他这么个小儿逃了出来,但他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够他苦一辈子的了!”
老人若有所思,道:“既然家中的大人们都无法逃出,为何独独他这么个小儿逃出来了?”
嘭哒——
面擀掉落。
“……”
老人闻声望向齐畚那处,问:“怎么了?阿齐?”
齐畚没有再看那群小孩,也没有看老人,只是道:“无事,稍稍有点乏累,去那边走走就好。”
老人起身向木桌走近几步想再看一眼那孩子,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只说道:“那行,你去走走吧。”
“嗯。”
齐畚挽下衣袖,用麻布把手抹干净,快步离开。
荒村外的小溪边。
一人身着蓝墨色的常服疾步行走,一人在后头迈着步子快追。
终于,齐畚停下来,回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苏锦对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不知如何回答,硬着头皮道:“我……我就是想……就想谢谢你。”
齐畚:“没什么好谢的,你走吧。”
苏锦带着哭腔的求着:“但……但我没地方可去了……”
风吹柳叶,柳絮纷飞,溪水涓涓,远处青山如黛,丛山不语,唯有几只白鹭飞渡山峰。
过了好一会,齐畚才抬唇道:“那你就继续跟着吧。”
“嗯,好!”
二人之间隔着微小的距离沿着溪流又走了一段路,一路上苏锦似是想对齐畚说什么,但又不敢开口破坏这令人舒适的宁静,憋着忍着,不由地哼了几声。
齐畚:“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
苏锦疯狂点头。
齐畚:“说吧。”
苏锦:“那个……你能做我的朋友吗?”
!!!
齐畚的眼珠子猛地变成竖瞳,滚烫的血液在全身沸腾,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想将人撕裂的愤怒,他呵斥着:“你真是异想天开!你当你是谁?做我朋友?不过是随手扶了你一把你就痴心妄想地想和我做朋友?你一个怪物就不该幻想你不该得的东西!懂不懂?!”
苏锦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浑身发抖,不敢抬头看他。
紧接着齐畚补了一句:“我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
这句话一出,再愚笨的人也该知道了,别人只是可怜自己,并不想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是自己想入非非,是自己不自量力……样貌丑陋也就罢了,还不知廉耻的、死皮赖脸往别人身上贴。
但苏锦没有一句记恨的话,别人是那么个精贵人儿,是那么仙儿的一个人,自己又是何等的丑陋。腐烂的脸使他自卑到心理扭曲,是他的话玷污了仙人,他……
“你走吧。”齐畚突然不咸不淡地说道。
“我……”
“还要我送你回村子吗?”
“不……不用了……我可以的,我认路……”苏锦隐忍着泪,抽动着皱巴的嘴角,想弯眼而笑,但那结痂的肉扭出的笑脸只能让人心生恐怖。语罢他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想离开。
“你个废物!”齐畚没有预兆的飞身向前,一手掐住苏锦细小的脖子,怒道:“你个怪物!活该你被人厌恶!活该你是这个下场!你错就错在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上!都是你活该!你活该!”
毒辣的太阳烧烤着,狂暴的飞沙走石锥打着,他倒在肮脏的泥地,疼痛已然麻木,拽着血拽着泥咒骂着一切。
都是因为你长得丑!你是个怪物!所以你不配得到任何的东西!你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苏锦已然被掐得满脸通红,但就在那么一刻他发出可怖的尖叫声:“你!啊——”
“怎么了!阿齐你怎么掐着苏锦!?”齐畚走后,老人缓过劲来,忆起齐畚的神情不太对,便带着几个人沿着溪流找了过来,正好对上这一幕,他怕齐畚没听见,继续喊道:“阿齐!”
齐畚猛地回头,时光倒退,现灵咒降,那温文尔雅、翩翩公子的模样骤然消逝,只留下一个虎口狮脸竖瞳,满身长毛的兽人。
老人顿时惊恐万分,牙床打颤,冷汗直冒:“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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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是齐畚岳父,应该知道的吧?因为不想起名字就一直老人老人的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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