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斑樱存放

　　Attention

　　- 短打

　　＊

　　「教练，我想学跳舞。」
　　她含在嘴里的一口水成功喷了出来。

　　＊

　　再一次见到宇智波斑，是在一个聒噪闷热的午后。
　　七月份的太阳已能称上毒辣。知了出没，蝉鸣不止，为即将到来的盛夏合奏出一曲迎接的序章。
　　春野樱就站在这样热烈的光线下，穿着简单的无袖背心，下面随意套了件牛仔短裤。既没有阳伞提供阴影屏蔽也没有防晒霜阻绝紫外线入侵皮层，很快的，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便被晒出了深浅不一的红粉色。
　　可她不在意。精确一点是有持无恐。年轻使她有足够的资本挥霍，就算晒黑也只是暂时的。更遑论她还是小麦色肌底的忠诚推崇者，以前一有空闲就爱往海边跑，杵在沙岸边一下午什么事也不干，就是为了让皮肤晒成均匀的麦色。
　　她身边的女性友人得知此事，一个个眼珠子瞪似铜铃。
　　「晒久了都会长斑的啊你知道斑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吗简直是女人的天敌啊天敌！」
　　她倒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她从来不长斑。
　　大概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友人听了吐血三升。直叹苍天不公。
　　春野樱歪头，看着男人踏着梧桐树的树荫走来。
　　宇智波斑。白纸上的几个字被她含在嘴里咀嚼片刻，最后化为嘴边的一个笑容。
　　「你好。」
　　男人回以轻微的点头。
　　两点三十分，分秒都不差，春野樱看着那双指节分明的大掌，三个学员里只有他准时了。
　　现在在太阳底下等待的，变成了两个人。
　　春野樱注意到男人有一头毛燥的头发，原本是披散的，直到第十滴豆大的汗水滚落衣襟，他长舒一口气，散乱的毛发被束了起来。可前头的发丝还是盖住了大半张脸。
　　他好像不喜欢露出完整的脸来。春野樱瞅了瞅纸张上名字边的证件照，男人的五官很挺，却是属东方的混黑，她怀疑他是混血。如果忽略那种剖人般的阴沈眼神，还算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家伙。
　　她摇了摇手里尚有半杯冰块的冷饮，自认体贴入微：「来一杯？」
　　手摇饮料店就在转角处。他买回来，指不定其他两个还没到。
　　他谢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了。」
　　他是来学跳舞的，不是来享乐的。
　　况且喝饮料这件事并未列入他的日程里。
　　十分钟后千手柱间与千手扉间终于到了。春野樱也喝完了手里的饮料。
　　憨笑的大哥几乎是被板着脸的弟弟跩过马路。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千手柱间的肤色，再来才是千手扉间的毛领。
　　他们三个是一起报名的，似乎是老熟人。这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她不用忍着尴尬渡过漫长的磨合期。
　　「哟，斑，你这么早就到了啊哈哈哈！」
　　「十分钟。」斑看了一眼表，「你耽误的这些时间都足够我签定好几个重要合约。」
　　千手扉间阻止了还想继续插科打诨的大哥，目光投向一边的女性，「很抱歉我们迟到了。路上堵车。」
　　你大热天的穿大毛领不热吗？她思量再三还是决定闭嘴别多问。
　　「如果不是扉间你这么急，我现在早把漫画看到结局了——」
　　豁然开朗。看来这才是真正迟到的原因。
　　扉间无可奈何的重重叹息。斑凉凉的站在一边，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插手他们的家务事，最后还是得由她拉回正题。
　　总而言之先上楼再说。

　　＊

　　春野樱的本科是读市场经济的。一开始听人说读经济前途无量，毕业后才发现不可尽信人言。没有突出的能力，书里学来的知识无用武之地，使她一度成了无业者。广投履历，终在一次机遇下成为宇智波公司，这间有能力挤进国内企业前几名的员工。
　　清洁员工。
　　春野樱自认长的不差。她玩过网络上的明星脸相似度，测出来有99.99%像艾玛华森。
　　为此还沾沾自喜许久：也许她也有一点当明星的天赋。
　　直到很久以后宇智波斑拿了一张猪的照片测出来的结果也是艾玛华森，春野樱终于从她的大明星梦中醒来。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山中井野家里有很多书。其中以总裁秘书系列为主。身为多年好友春野樱也难免耳濡目染，看了不少这类的都市言情。幸好她还是个偏向实际的人，只有偶尔擦玻璃擦累了，抬头望天，希望天降一个高富帅的CEO与之来一场浪漫邂逅。她真的真的不介意被潜规则一下。
　　很可惜宇智波公司的高级管理层一个比一个行踪隐密不定，她连制造偶遇的机会都没有。她唯一认识的宇智波就天天开着直升机上下班，一次她问佐助怎么不走大门，而佐助凉薄的看她一眼，你们女人不都喜欢有点神秘感的吗。
　　佐助君你是不是对这句话有什么误解？
　　一点也不。她只觉得妈的智障。
　　从此遂对宇智波氏敬而远之。
　　春野樱就这样，偶尔做做梦，专注的当她的清洁工。一楼大厅玻璃上贴着一张大海报，男人西装笔挺，笑容自信，让人不自主的跟随臣服。
　　她却一度因这张海报陷入苦恼。因为海报上，男人眼睛下方的那两道污痕擦不掉，她推测也许是经年污垢。经理说那是boss的眼袋，她全做玩笑话。就不信擦不掉这两条线。
　　所以当海报里的男人真真走到她面前，说，我想学跳舞时，春野樱第一反应不是吐槽「boss你翘班报名芭蕾课程真的带胶布吗」而是惊叹经理诚不欺人，大boss是真的有眼袋。
　　忽觉和眼袋斗智斗勇一年度的自己像个值得关爱的傻子。
　　开这个芭蕾班一半是兴趣一半是为了挣钱。但是春野樱从没想过有一天，她教导的对象会是自己的顶头boss。
　　最尴尬的是，她的boss好像没什么跳舞天赋。
　　「你的脚得完全打直，然后——」
　　男人爆出一声低吼。用力过猛小腿肚抽筋，他满头大汗，她亦然。只不过一个是被疼的，另一个是窘迫过度。
　　现在还是暖身阶段啊兄弟，你这样就很尴尬了。
　　一边的千手扉间毫不客气的嘲讽：「宇智波不过如此。」
　　千手柱间看热闹不嫌事大，模仿宇智波斑的动作，于是下一秒，另一边的地板也躺了一个小腿肚抽筋的家伙。
　　斑反击：「呵，你们千手也没有多好么。」
　　春野樱无言以对。
　　其实她是带了三个学龄前的小屁孩对吧？

　　＊

　　阴雨绵绵。正如春野樱此时的心情。
　　盛夏的天气说变就变，任性的很，她没有在包里放伞的习惯，理所当然成了狼狈的落汤鸡。
　　偏偏今天大姨妈造访，肚子闷滞绞痛，身子又受凉，真是难以名状的滋味了。
　　她挺想像他们这些大老板尝试一下翘班的感觉，可惜怕是一翘，这班以后也不用开了。
　　现在她必须爬上这十几阶楼梯，开门。宇智波斑就跟在她后面。
　　春野樱强迫自己表现如常，并随即因为一阵始料未及的阵痛完美演绎何谓以脸迎接大地母亲——幸亏宇智波斑及时抓住她，否则她大概会直接滚到第一层的台阶。
　　宇智波斑黑着脸把她蹭到自己身上的水拍干。她可怜兮兮的缩在练习室的角落，头发还滴着水。宇智波开门后便把钥匙扔回给她，附加一件他原来穿在身上的大衣。从落地窗能看见宇智波斑快步到超商拎回一袋黑糖。
　　她手里捧着宇智波斑泡的一杯黑糖水，心中百般滋味。
　　这还是第一次不是靠着睡觉渡过疼痛。
　　虽然这杯糖水甜的她很难下咽。
　　「你是不是傻。」
　　她吸了吸鼻涕，莫名委屈起来：「傻人有傻福嘛。」
　　他嗤笑：「倒是挺能自我安慰。」
　　感动灰飞烟灭，现在她只想糊他一脸鼻涕。
　　到现在她还是想不透为何宇智波斑要来学芭蕾。
　　学有氧练健身，都比学芭蕾靠谱。除非想专职走这条路，鲜少人会把芭蕾当休闲。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有意走芭蕾一途。」
　　说这话的时候宇智波斑正垫着脚，扶住练习室的扶手伸展腿肢。他的腿型修长优美，一丝多余的肉也没有，确实是一双适合跳芭蕾的腿。
　　她不吃惊。早有预料。但是听见时还是忍不住想喟叹：真的搞不懂你们这些宇智波脑子在想啥。
　　今日千手兄弟请了假，他们的进度较斑要快一些，之前已经有了基础底子，教起来便简单很多。
　　斑从未接触过芭蕾，会决定报名也只是因为儿时乍现的一个虚无飘渺的梦想。
　　春野樱见过许多这样的人，然而他们通常坚持不久，在学成以前，痛苦的过程便将学习的热忱尽数磨光。
　　基本伸展，宇智波斑花了一个月才学会。不太乐观，春野樱想，手里的红糖水已趋近常温。
　　如今一个月将近。她等着宇智波斑放弃。
　　可她不知道宇智波斑向来是个遇强则强的人。当年如何从竞争激烈的IT产业领着破败的宇智波杀出一条血路，奠定如今的盛世，就足以说明他从不缺乏毅力与决心。
　　课程结束，宇智波斑卸下身上的装束，春野樱这才发现他的脚趾都起了水泡。密密麻麻，有些甚至破开，乍看挺为骇人。
　　她一把捉住他的脚，男人没有退缩，面对她质问的眼神一脸坦然。
　　「为什么不说？」
　　「你不也是么。」
　　她忘了他最擅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春野樱还想继续教训，却被一连串的喷嚏打断。肚子还隐约的闷痛。好吧，她确实没资格说他。
　　宇智波斑抽回脚，「这点痛楚还能忍耐。」
　　练劈岔的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这么会忍。春野樱没好气的想。
　　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生气。
　　蹶起嘴生闷气的春野樱像极一只衔着松果的花栗鼠。宇智波斑内心一动，大掌抚上那头半湿的粉毛。
　　「担心我的脚还不如先担心你自己吧，傻子。」
　　花栗鼠一秒变成炸毛的小猫。

　　＊

　　加班加到半夜累成狗。
　　春野樱踩着自行车横行于街道上，目标直指公司边的一家路边摊。
　　她一向没有什么形象包袱，买了一只手扒鸡直接蹲在路边啃起来，坐姿之豪迈，山中井野若是在场肯定会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就等着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吧」。
　　扒到一半，视野里出现一双铮亮的皮鞋。
　　春野樱抬头，逆着月光的缘故，男人的神色与黑暗揉成一片模糊的色块，但这不影响她分辨出来者的身分。
　　她掰了她最爱的鸡腿部分给男人，好展示作为东家的宽厚大方：「吃吗？」
　　其实她早就知道男人不会吃这种廉价的路边摊。
　　久没有得到答复，刚要缩回手，一凉，宇智波斑居然真的拿走了她手里的鸡腿。
　　她不敢置信，张着嘴一阵气结。
　　说好的不食人间烟火设置？
　　迎着她呆滞的眼神，他还理直气壮回应：「不谢。」
　　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宇智波斑咬几口就不吃了。
　　她看的愤慨：「你这人怎么这么浪费食物？不吃给我。」
　　「不给。」
　　她终于知道他纯粹是想她不好过。
　　「看我吃瘪很好玩？」
　　「嗯。」
　　她真想剖开他的脑子看里面是怎么长的。
　　宇智波斑是个难以预测的人。
　　起初她以为他是个冷血并惟利是图的企业家，却发现这样的一个大龄青年，原来心中也藏着一个美好稚嫩的梦。
　　她当他是个言语刻薄的人，却在雨天得到一杯糖水的餽赠。
　　所以当如今的事态发展成她和宇智波斑面对面坐在另一家路边摊时，她竟也不觉得离奇。
　　奇怪的事情发生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她看着宇智波斑的优雅吃相，如果忽略他手里拿着的是串烧，其实还是满赏心悦目的。又看看自己，糙的不行，头一次生出了羞愧的情绪。
　　矜持矜持。
　　他挑眉，看见她碗里还留着一大半，小口进食，问：「不合胃口？」
　　她嘘他。「淑女吃饭不说话的。」
　　「别担心，你不说话也不像个女人。」
　　「……」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春野樱决定还是先吃要紧。
　　吃完手扒鸡之后她还是饿。宇智波斑看出她的想法，介绍了这间烧烤。
　　她连连拒绝，以为会是单价高的吓人的高档餐厅，没想到他还算有良心，顾虑到她只是个可怜的小井市民。
　　春野樱喜欢吃烤肉。她是个无肉不欢的人，很凑巧的宇智波斑也是。
　　遇到同道中人，她很开心，又多吃了一盘烧肉，两人讨论一番对于肉菜的解读，竟一拍即合。春野樱决定忘记先前的爱恨纠葛，把宇智波斑引荐为知己。
　　数来他们的关系还挺复杂。先是上下级，接着又是师生关系，现在还多了一层知己。真真亦师亦友了。
　　从此以后宇智波斑的日程表，在学习芭蕾后多了一项：探索美食。
　　他其实是个不喜欢改变的人，规划的行程不允许打乱。否则便会特别烦躁。春野樱就像个无法预估的变量，撞进他的生命中，从此黑白不在分明，昼夜不在清晰，他的世界出现了灰色地带，出现了白昼前灰蒙暧昧的黎明。
　　这让他不安，却又不可控的被这种失控的感觉牢牢抓住心脏。
　　她平凡的像一块衣料上随时会被洗去的污渍。
　　却在平凡处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不平凡。
　　有时他会在那一双绿眼中看见星屑般转瞬即逝的光辉。吃到好吃的食物时，或者是他被千手兄弟坑骗的时候。她是个很容易开心的人，纯粹到不可思议，简单的像一层透明的保鲜膜。他这一半辈子看过太多浸□□望的人，他们贪婪、丑陋，永不知足。却鲜有她这样坦诚的遵循本心，面对本质的人。
　　课程持续了三个月，春野樱开始指导一些高端的连贯动作。斑的基础学的扎实，到了这一步，不再落后于千手兄弟，甚至做得比他们都要完美。
　　春野樱打从心底替他高兴。
　　在宇智波斑完整学成一首教程曲后，春野樱偶然问道，以后斑的去向。
　　他一直是个直接的人。做事总是笔直的朝着目标前进，一但做了就要做到完美。他毫不避讳的坦承，接下来将会远赴外国进修，争取更多比赛与曝光的机会。
　　她听了他的想法，不仅没有耻笑，反而很诚恳的表达了支持的态度。
　　那双绿眼再度发亮。
　　而这回他准确的捕捉到了那抹光彩，并且，他知道，那是因他而闪烁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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