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王妃之路过人间

　　自那天谈论过与君主相关的话后，容齐和燕楚的交谈变多了些。
　　容齐也发现，燕楚这个人看起来冷淡，其实很好相处，在她无事时只要容齐开口，她都会与他聊天。燕楚大多时候也不怎么掩藏自己，容齐不管问什么，只要她能答的她都会答。
　　容齐问有关北燕的，燕楚也答了。
　　容齐问得很直接，“假如北燕铁骑踏入我西启国土，朕该如何抵挡？”
　　容齐带来了西启的简略地图，燕楚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后指着距离北燕还有几个城池的济州，“这个地方是抵挡北燕铁骑最好的地方，此处地势偏高，易守难攻。而且北燕的士兵一旦踏进这里，周边的夷陵，均洲也能迅速派兵支援，这样便可把北燕兵力围在这里。如果北燕出兵，而西启兵力无法将他们拦在边境时，可以将前面几个城池的百姓先行撤离，再诱使他们攻往济州。”
　　燕楚所说的的确是办法，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诱使，“你怎么确定北燕人会被我们所诱导。”
　　燕楚用指尖敲了敲桌子，“那得看陛下的人演戏演得好不好了。北燕人被称为蛮族不是没有原因的，在他们心里，南方人都是弱鸡，南边没有一个能打的，这种自大很好利用。对了，北燕人心里，草原以南都是南方人，所以西启也是。”
　　容齐:“……你不用补充，朕知道打不过。”
　　容齐这模样惹得燕楚有些想笑，但她还是撑着讲完了剩下的话，“虽然中原人确实也打不过北燕铁骑，但是行兵打仗可不是谁强谁就一定能打胜仗。目前的北燕还没有出将领之才，不用太过担心，但只要出了，陛下就得小心了。”
　　燕楚这话一出容齐倒是有些意外，“你说北燕现在还没有出军政之才？怎么可能？”
　　北燕可是西启及周边几国最大的威胁。
　　“陛下你知道草原上书写历史的是什么吗？”
　　容齐一愣，摇了摇头。燕楚叹了口气，眼前似乎再次蒙上了她还在北燕时遍地的血光，“草原上的历史，是用鲜血书写的。陛下还记得当初北燕攻破了它周边那个小国后所做的事吗？北燕铁骑踏进去，能活下来的只有幼儿女人，成年男人无一存活，这种传统，不是针对中原。他们在草原上，攻破其他部落时，也是这样做的。”
　　“这也是慕容部为什么要统一草原的原因，部族间一直互相残杀，互相掠夺，北燕便永远只能禁锢在草原上，永无翻身之地。即便北燕真的有将才，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燕楚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未掩饰什么，说完了就看到容齐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原本还以为他没听明白，正打算再解释解释时却听到容齐有些迟疑的声音，“你不是北燕郡主吗？你说这些话倒是像个局外人一般……而且透露给朕北燕在内乱，你不怕朕对北燕出兵？”
　　燕楚愣了愣，决定避开前一个问题，镇定道，“不怕，西启抵抗可以，主动出击不可能，打不过。”
　　容齐眉毛微挑，“为何？”
　　燕楚的手指指到了地图上西启的北边，那是北燕，“北燕的地形是一马平川的草原，这种地形多半情形下只能用蛮族打法，这也是北燕难出将才的另一个原因，因为他们很难有用武之地。硬碰硬，陛下打得过？”
　　容齐沉默了一会儿，“……打不过……”
　　燕楚摊手，“那就是喽，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之后容齐也会和燕楚谈一些有关军政方面的事，谈过之后都会有些不同的体会，燕楚这个北燕郡主也真的担得起白狼骑的副将，若说还有什么别的感受，也只有惋惜了，可以燕楚是个女孩，可惜她是和亲郡主。
　　容齐看着坐在树下看书的燕楚，心中下了一些决定，问道:“你想要封妃吗？”
　　燕楚一愣，有些意外容齐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嗯？”
　　“按规定，每个进宫的妃子都会有封号的，你还没有。”
　　燕楚当然知道这个，只是她不知道容齐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给她封号。她瞧着容齐面色正常，而且以这些天她对容齐的了解来看，他这个人其实是不喜欢算计什么的，大概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吧。
　　燕楚也不再深究，合上手中的书，看向容齐，“陛下有什么想法吗？”
　　容齐笑了笑，“你想叫什么？”
　　燕楚有些怔愣，思索了一会儿，嗓音有些沙哑，“取瑛吧……王英瑛。”
　　“嗯……这个字倒不错，那就这样定下来吧。”
　　燕楚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
　　几日后，册封的旨意下来了，燕楚被封为瑛贵妃，容齐还赐了很多比较小，十分易于携带但又价值不菲的珠宝。
　　因为燕楚宫内有太后的人，所以太后听到容齐的旨意时并不意外，只是坐在椅子上有些愣神，眉头微皱。
　　她身边的秦姑姑瞧见太后这幅模样，以为太后是在忧心把控不住燕楚，便走上前道:“太后娘娘不必担忧，陛下也不过给了瑛贵妃一个虚位，她半分实权都没有，只能拿贵妃的俸禄，大权可都还在娘娘您手里呢。”
　　太后伸手扶住额头，“陛下不会给她实权的，他做这些不过是想让她有个退路罢了。”
　　赐封贵妃，要的就是贵妃那点俸禄，赏赐那些东西，也不过是为了让燕楚以后出宫能够带些东西出去，保她衣食无忧罢了。
　　太后眼睫微垂，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绮萝宫那边不必盯得那般紧了，等到她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了再动手吧。”
　　秦姑姑一惊，只是她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明白太后这是心软了，对陛下心软了。她上前行礼，应了声是。

　　入了秋，西启气候便渐渐开始转凉，燕楚武功高强，又在北燕待过，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容齐天气刚开始转凉就加上了外袍，穿得比常人更厚一些，也开始时不时咳嗽两声。
　　容齐来绮萝宫的次数也少了一些，燕楚也并未在意，直到翻看消息时看到容齐今日并未上朝这个消息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容齐现在虽然不大管事，但上朝是风雨无阻的，突然没有上朝估计是出了事。
　　燕楚沉思一会儿，还是带上奚柠去了容齐的宫殿，养心殿。
　　殿门紧闭，燕楚站在外面等守门的宫人进去回话，只是出来的人是小荀子。他面色有些苍白，眼下一片乌青，小荀子先向燕楚行了礼，“贵妃娘娘”，只是他开了口却再没有下文。
　　容齐现在正昏睡着，自然下达不了要不要让燕楚进去的决定，犹豫的人是小荀子。小荀子其实很明白，若是容齐醒着，他不会让燕楚进去的，可是小荀子守在他身边那么久，瞧着他现在这样，实在是心疼。
　　况且小荀子也很久没见容齐那个样子了，他在绮萝宫与燕楚谈到那些小荀子听不懂的话时，眼中是有光的，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刚刚登基时的他一样。现在的容齐，也只有在绮萝宫面对燕楚时，才会稍微轻松开心一些，也才会暂时放下容乐，想一想他自己感兴趣的喜欢的东西。
　　他想让陛下开心一些，于是小荀子做了他的决定，“陛下身体不适，娘娘想要进来吗？”
　　燕楚是个聪明人，她从小荀子的话和他的神情中就明白了一些事。燕楚犹豫了，她进入养心殿，势必会看到有些狼狈的容齐，也一定会留下来照顾他。燕楚也很明白，以她现在和容齐的关系，见过这些东西再发生一些事，只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会更像真正的朋友。
　　只是燕楚很明白，她不会永远留在这里。她终究都会离开的，那么让这段感情变深对容齐来说是一件好事吗？
　　“太医看过了吗？太后或其他妃子在吗？”
　　小荀子一一答了，“太医看过了，太后娘娘不在”，答到最后一个时，他有些犹豫，“至于其他妃子……娘娘，陛下宫中一直只有您一位。”
　　燕楚倒不在意容齐宫里几个妃子，只是小荀子的回答就意味着容齐现在是一个人。她面色有些凝重，正要抬脚跨过门槛进入殿中时又犹豫了。容齐身边没有什么能和他说上话的人，但侍候的人是不缺的，也会得到照顾。她一旦踏进去了，就意味着和容齐交心，而她始终是要离开的。
　　小荀子瞧出了燕楚的犹豫，语气温和，“娘娘顺从自己的心意便好，这是奴才的决定，与陛下无关。”
　　小荀子的话倒是提醒了燕楚，她眼前这个人跟在容齐身边许久，想来才是更了解他的人，于是燕楚开口问道，“如果你知道我终有一天会离开，你现在还会让我进去吗？”
　　小荀子愣了愣，只是他没有容齐燕楚那般聪明，便问道:“娘娘刚才犹豫是因为这个吗？”
　　燕楚点头，小荀子倒是松了口气，“若是因为这个，那娘娘不必担心”，只是说到这里小荀子想到容齐不会在意这些的真正原因，心中有些难过，但他还是撑住了，“陛下不会介意这个的。”
　　得了答复，燕楚也不再犹豫，踏进了养心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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