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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此时的林琴还不知道她要找的人就在住院部的病房。
医生给麻子的石膏去除了，麻子试着下地走了几步，疼得他整张脸皱成一团，冲医生大发脾气，“怎么还这么疼？！”
医生已经习惯病人的坏脾气，耐心提醒他，“你是脚踝骨折，韧带撕裂，刚刚拆完线，还得康复训练，伤筋动骨一百天，几天时间不可能好那么快。”
医生让他再躺着，平时记得活动关节，肌肉放松。
医生走后，麻子满腹牢骚，骂骂咧咧，“这TM就是个庸医！”
马大炮按住他，“行啦！要不是你自己粗心大意，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半个月前，两人在城西偷孩子，原本踩点和路线都规划好了，孩子也顺利抱走，没想到逃离村子的时候，有个村民发现，要来拦他们的车子，两人慌不择路开车，面包车直接撞到路旁的电线杆，他的腿卡在驾驶室，脚踝骨折，不得不把孩子放了，两人弃车逃走。
麻子冲马大炮道，“哥，我现在已经拆完石膏，不如你在附近租套房子，慢慢养伤，天天躺在医院，我后背都快生褥疮了。正好你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物色新人。”
马大炮眯着眼，抽了一根烟，正要点燃，护士刚好进来，提醒他，“医院不让抽烟。”
马大炮不情不愿将烟放回去，他也受够了医院这么多规章制度，冲麻子道，“我现在就去找房子，明天给你办出院手续。”
麻子立刻乐开了花，“好咧！”
马大炮从电梯下来。
与此同时，林琴盯着手表，到了两点，她就按电梯，等马大炮从电梯出来，她刚好进了旁边的电梯，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硬生生错过了。
林琴到了住院部，挨个病房找人，却始终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等到快下班了，林琴才恋恋不舍从医院出来，守在门口，不错过任何一个人。
陆周从医院出来，朝林琴打招呼，“等久了吧？”
林琴跟着他往前走，“没有。我本来也在找人。”
陆周女儿所在的学校就在医院附近，两人步行过去。
陆周边走边问，“你女儿丢了几年？”
“三岁时丢的，已经九年了。”林琴苦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
陆周让她别胡思乱想，“母女连心。你一定能找到女儿的。”
林琴冲他挤出一抹微笑，“我害怕有一天找到她，她会怪我。也怕她早已不在人世。”
林琴找了两辈子，有时候身心俱疲，也曾放弃过寻找孩子，但是她又担心女儿会在养父母家受苦，只能继续坚持。
陆周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他三十多岁，见过太多悲欢离合。
林琴说的情况并不少见，陆周只能安慰她，“人贩子冒这么大风险拐孩子，不至于这么做。”他有些迟疑问林琴，“你女儿三岁时走丢，已经走丢九年，你还能认出她吗？”
三岁的样貌和十二岁的样貌相差很大。
林琴笑容透着自信，“我是妈妈，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特殊学校门口，陆周翘首以盼，林琴也看着这群孩子。
很快老师就带着几个孩子出来。
他们各有各的问题，有的是盲人，沿着盲道往前走；有的是哑巴，打着手语。
陆周的女儿叫陆桃，皮肤白白净净，不高不胖，扎着马尾，手里拿着盲杖，不用任何人帮衬，沿着盲道自己就能走出校园。
陆周接到女儿，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背包，陆桃跟老师和同学打招呼，就离开了。
她是个很开朗的孩子，听到爸爸的声音就眉飞色舞分享自己的上课成果，“爸爸，老师今天教了我一首曲子，我回去就弹给你听。”
陆周握住女儿一条胳膊，然后冲女儿道，“先不急。这是爸爸的初中同学，林琴林阿姨。”
陆桃没想到爸爸还有朋友，忙朝前面打招呼。
林琴刚要挥手，想到她看不到，于是改为握住她的手，“你好，桃桃，你长得可真漂亮。”
陆桃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三人并排往外走，陆桃发现爸爸偏离了之前的路线，有点疑惑，“爸爸？我们不回家吗？”
陆周扶着她过马路，跟她解释，“林阿姨请我们吃饭。我们吃完饭再回家。”
林琴也跟着笑，“是啊，你爸帮阿姨一个大忙，我要好好感谢你们，待会儿不用跟阿姨客气。尽管点好吃的。”
陆桃笑得很甜蜜，“那我今天有口福了。多谢林阿姨。”
学校对面就有一家饭馆，陆周让两人点餐，他拿着林琴之前给的素描画像，跟林琴说，“隔壁就有一家打印室，我把照片重新扫描出来，发给各个科室。”
林琴立刻接过来，“我去吧。你们俩点餐吧。”
陆周提醒她，“其实让医生护士找，速度太慢了，你完全可以报警，让警察帮你找。”
林琴摇头，“不用。我之前坐了三年牢，就是败他们所赐，我不相信他们。”
不等陆周询问，她起身去隔壁打印画像。
陆周一一念菜单给陆桃听，“这家饭馆的菜可真不少。我瞧瞧，有你爱吃的宫保鸡丁。还有毛血旺，这个太辣了，你吃不了，咱们点道时蔬……”
陆桃笑眯眯道，“爸，你不用每道菜都为我考虑，点些你和林阿姨爱吃的吧。”
“你林阿姨喜欢吃辣的，那给她点一道口水□□？！”陆周看着菜单，很快写下来。
林琴把打印完的纸拿过来，交给陆周。
陆周点头，“明天我就交给同事，让他们帮忙留意，你等我消息。”
他想起一件事，“对了，找到人，我怎么通知你？”
林琴想了想，她肯定是不能回住处了，旁边住着一个杀人犯，想想就吓人，她很快有了主意，“吃完饭，我去医院附近旅店开个房间。”
她也不瞒他，“我把孩子弄丢了，我男人和公婆都怪我，三年前他带着二奶丢下我跑了。我现在居无定所，只想找到女儿。”
陆周脸上带了几分同情与唏嘘，“好吧。那你明天就一直待在医院？”
“对！”
陆桃听到林琴的话，“林阿姨也有一个女儿吗？”
林琴握住她的手，冲她露出爽朗的笑容，“是啊。她跟你一般大。”
陆桃回握住她的手，笑容像初春的花朵，充满朝气与蓬勃，“等林阿姨找到她，我们可以一起玩。”
“好啊。”林琴笑着应了。
很快服务员端着菜过来。
陆周将陆桃能吃的菜放到她面前，也不用给她夹菜，陆桃拿着筷子敲击盘子，用筷子按一下菜，就能感觉到菜是软的还是硬的。
她摸索出方位，就能自己吃饭，夹菜，喝水，并不会太麻烦。
林琴看着很稀奇。
陆周见林琴一直看着陆桃，就笑着夸赞，“我女儿除了去陌生地方要人带着，平时跟正常人没有区别。”
林琴也看出来了。
吃完饭，林琴付了钱，陆周带着陆桃坐公交车，林琴则步行去了医院附近旅店。
她走的时候没带生活用品，就在旅店旁边的小卖部添了一些。
洗完澡，站在窗前，吹着风，等头发干了，她才重新躺到床上睡觉。
这个夜晚她睡得并不安生，翻来覆去都是王香梅死状。
今天意外发现人贩子，没顾得上报警，怕做笔录耽误她找人贩子，林琴提醒自己，等找到人贩子，她一定去报警。
**
凤凰小区5栋301室，周金宝看了眼手表，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悄悄探出脑袋，此时是凌晨两点，正是人睡得正迷糊的时候。
他拖着行李箱，小心翼翼往外搬，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下楼梯时，他尽量提着箱子，不肯让它落下，免得车轱辘发出声音，好不容易下了楼，他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
门卫大爷拿手电筒往这边照，周金宝抱着行李箱躲进阴影里，对方糊弄着照了几下，又去后面巡查。
周金宝等对方走了，将行李箱放下，两条胳膊都快断了。
他不敢再停下来歇息，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行李箱搬到出租车后备箱。
也幸亏现在能买得起车的人很少，小区也没有地下车库，他将车停在单元楼门口，也没人觉得异样。
关上后备箱，周金宝就开着出租车出去了。
出租车向来是两班倒，早出晚归，门卫已经习惯了。周金宝开车出去，门卫也不觉得异常。
出了小区大门，周金宝就将车一直往前开，白天找人的时候，他就观察过地形，觉得埋在路边农家菜地正好。
那块菜地的菜已经拔完了，下回再种，得等明年开春，到那时尸臭味早就没了。
他将出租车停在路旁，两边又有行道树，路过的车辆很少会停下来观望。
周金宝使了吃奶的力气，艰难地将行李箱拖下后备箱，又拿了铁锨，也不打灯，就这么摸黑挖坑。
马路没有路灯，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风吹过来，行道树的叶子簌簌作响，让周金宝胆战心惊。
好不容易挖完，周金宝拍了拍土，确定没有异常，才爬到马路，将铁锨放进后备箱，扬长而去。
**
一觉醒来后，林琴就去了医院，她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进进出出的病人。
陆周为了给林琴找人，今天提前上了班，也遇到了她，冲她打了声招呼，就去各个科室的导医台，护士台，求人家帮忙。
门诊发过，他又去了急诊，急诊发完，他去了住院部。
住院病的护士正在换衣服，准备下班。她们值的是夜班，看到陆周递过来的打印纸，她也没心思看，将纸放在旁边，冲陆周道，“我知道了，要是见到这个人，会打电话告诉你的。”
“多谢了。”陆周继续去别的地方发传单。
另一边，值夜班的护士等同事过来上班，做了交接，指着刚刚那张纸，“眼科的陆周医生让我们帮忙找个人，说会有一百块钱答谢。你要是见到，给他打个电话。”
说着就拎着东西急匆匆走了。
护士刚来上班，还有一大堆工作，根本没心思帮忙找人。
直到中午十点多，工作不那么忙了，其中一位护士才想起来拿那张纸。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上面的人脸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她推了推旁边的高个子护士，“这个人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帮我看看！”
高个子护士也觉得眼熟，她每天要面对那么多病人和家属，只能混个脸熟，突然想起来了，“昨天他在18床抽烟。我还提醒他了。”
刚刚还觉得眼熟的护士立刻回想起来了，“对对对！就是18床的那个朋友。”
正说着话，电梯响了，马大炮从电梯走了出来，两名护士拿着打印纸，与本人对比，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马大炮径直走过来，冲两人笑，“我问一下，现在能办理出院吗？”
高个护士将打印纸团起来，塞到旁边的盒子里，面不改色冲他笑，“可以。你们让医生开一张出院通知，然后去财务结出院费就行。”
马大炮点点头，大摇大摆去找医生开出院通知。
等马大炮进了医生办公室，高个护士立刻打电话到眼科。
可是陆周却来不及接听，他此时正在给病人检查眼睛，检查完，在电话即将挂断那一刻，他才接到。
“陆医生，你要找的人就在我们病房，三楼的。你快过来吧。”
陆周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挂断电话后，他站起来就要下楼通知林琴，却被病人叫住，“陆医生？”
陆周借口去厕所，让病人等一会儿，他立刻去一楼找林琴。
林琴就在一楼大厅，观察来来往往的病人，得知病人就在三楼，她飞快去找人，陆周要继续上班，没有陪她去找人，回了自己的诊室，给病人检查。
林琴跑去等电梯，可惜正是医院高峰期，好半天电梯也不下来，她只能打开旁边的楼梯，爬到三楼住院部，举起打印纸，指了指上面的人脸，“我是陆医生的朋友，你们说看到他了？！”
“对！”护士点头，“他开了出院通知单，刚刚下楼去结账了。你现在下去，还来得及。”
林琴冲护士点头道谢，然后飞快冲向楼梯间，下了楼。
她看着财务室，三个窗口，已经排了很长一条队，她挨个看去，一一寻找，有人背对着她，她会拍一拍对方的肩膀，对方转身，看到对方的脸，确定不是后火速鞠躬道歉，病人见他这么诚恳，也不好为难，她继续找人。
好在老天爷没有辜负她的诚意，她一转身，就看到她要找的人正扶着另一个男人往门口方向走。
她立刻扒开人群，往门口跑去，正好看到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这边不能久留，很快就开出很远。
好在医院门口停了好几辆出租车，她立刻坐进后面一辆，指着前面道，“快！跟紧前面的车。”
司机飞快应了，“好！”
前面的出租车司机正是周金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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