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我爱你

　　刘然之在那时候最恨自己平日有礼貌、热情、爱说话。她平日出出进进，总是会和门岗上的老伯打招呼，还经常会聊几句。她想起来了，好像门岗老伯就有一只猫，刚才不会是他的猫吧？
　　“然之？”
　　刘然之也忘了自己还在许景途的怀里，假意的堆上热情的笑，“哎，是李伯伯啊，今晚您值班啊？”
　　“嗯，是我的班。”他一扬下巴，“这小伙子，就是你男朋友？”
　　刘然之心里后悔，刚才就应该另编一个谎言回去骗妈妈，打死不该带许景途来。她打了个哈哈，“是我朋友。”
　　老伯打趣她，“还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朋友能像你们这样吗？”
　　刘然之赶紧从他怀里站起来，一边扶车子一边转换主要焦点的说，“刚才有只猫蹿出来，把我吓了一跳。”
　　她眼见门岗老伯在打量许景途，赶紧说，“我们先进去了哈。”然后推着车子就跑进了小区。
　　乘着前后无人，刘然之停了下来。“许景途，我们商量个事儿好不好？”
　　“你说。”
　　“我……”
　　刘然之不大好意思说出口。他是因为自己的要求而大老远的来了，现在又因为自己的要求而跟着来进行所谓的“交待”，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似乎是耍人家玩儿。
　　但是，离家越近，她越觉得不能这样。许景途并不真的是她的男朋友，而且，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他也不可能是自己的男朋友。
　　路灯并不很亮，少女的面庞有些模糊，她蹙着眉的样子有些朦胧，像是油画。他一声不响的等着她的下文。
　　刘然之挠挠头，“许景途，我对不起你，不过，我还是觉得不要假装了，假的就是假的。你今天冒充我的男朋友，以后还会有很多事情的。”
　　他把手撑在车座上，虽然上身没有明显的移动，却让她觉得他探身了过来。她本能的想往后移一移，可手上还扶着自行车。
　　“你是担心今天闹的太大，以后分开时不好和别人说吧？”
　　刘然之被说中心事，头垂了下来，脸上像有千只蚂蚁在爬。
　　他的声音并不大，“男女朋友分手，不是很常见的事吗？即便分开了，你也可以说是你甩了我的。”
　　刘然之的声音小如蚊蚋，“可一听就是假的，你那么出色。”
　　静默了几秒钟后，他轻笑了一声，“我很出色吗？”
　　刘然之的脸热的像要融化，她期期艾艾地说，“应该是吧，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他们？那你呢？”
　　刘然之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我，我觉得也是啊。”
　　又静默了几秒，他嗤笑了下，“刘然之，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傻瓜。”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最后还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我走了。”
　　刘然之抬起头，看着那身影转过去往前走，她的眼泪莫名的冒了上来。在许景途走出要十米远、眼看就要拐弯消失时，她忽然喊了一声，“许景途，我喜欢你。”
　　他停在拐角，他的脸有些背光，刘然之心里怦怦的，世界像是一片空白，她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却还是看着他，耳边的小血管突突的，像是要爆炸。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刚才我说了什么？
　　“回去吧，”他说，“我在市里找家宾馆住下，明天你来找我。”
　　喊完那一嗓子的刘然之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蔫头搭脑的回到了家。因为够蔫，也没有心思去应付老妈。
　　她只是简单平淡的说，那人是普通的朋友，来林场玩儿的，她只是为了保他出来方便，才把他说成是自己的男朋友的。刘妈妈目光如炬，问厨房里的礼品是不是他带来的。刘然之也承认了，说他对自己有意思，但自己觉得两人差距太大，门不当、户不对，也就没答应。
　　要是搁平日，她说谎时不仅会像个热情坦诚的话痨，眼睛还会叽哩咕噜的转，今天因为半点精神没有，这两点突出特征就都省了，刘妈妈也就只好将信将疑。要再问时，刘然之推说自己很累，就这么逃脱了追问。
　　刘然之胡乱冲了个澡，回到卧室，手机里已经躺了一条信息，是他给她发的位置。她看来看去，也没有回，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心里说不上后悔，只是有些懵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喊出的那一嗓子，她也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如果有时光的橡皮擦，她想把刚才那一幕擦掉，不是后悔，只是觉得像忽然串戏进来的片段，不是她的预想，也不知怎么演下去以及怎么收场。
　　那天晚上的片断浮现了上来。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是怎么发生的。她只记得喝了酒，两人碰杯，碰洒了酒，她递纸巾给他，后来怎么就搅合到一起了呢？
　　她拉上被子蒙上头，但那些片断像更加清晰了。她还记得是他先吻上了她，好几次她都想问问他，这是为什么。可她又不敢，大约、大约——和自己一样，是喝醉了吧？
　　酒真是一个坏东西。就随便喝点啤酒，居然能惹出这样的事。
　　明明就是啤酒，何至于醉到那个程度。
　　她还记得他抱着她、吻着她的那一点点的感觉，因为那一点点的感觉就是发蒙、发软。她觉得被子里太热，捂得透不过来气，于是又把头钻了出来。
　　刘然之一夜没睡，等天亮时她做了个决定，她要找许景途说清楚。她再次去洗了个澡，这次洗的比较久，妈妈奇怪的问她，她说晚上睡觉出了一些汗。食不知味的吃了早饭，她上路了。他住的地方离她有两三公里远，她没有骑车，沿着路沿慢慢走过去，一路都在想措辞。她想，我绝对绝对不能再这样了，这就是个错误，一定要打住，各人走各人的路，继续各人的人生。
　　她带着这样的决心敲开许景途的房门，进去之后才要说话，许景途说，“后面这山看起来不错，自然保护区，国家森林公园，外人好像不能来，你有没有办法带我上去看看？”
　　刘然之就退却了，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她打算等等再说。
　　许景途说的没错，后面这一大片山的确不向外人开放，但林场工作人员及其家属是例外。刘然之很快借到两张工作证，这种东西守门的一般都查的比较应付，他们进了林场。
　　这座山是刘然之小时候经常来的，春游、上自然课和劳动课、班级集体活动，总是这里。一进这里，有一种自然的亲切，纯净的空气加上满目的青翠中加上一点各类彩色，让人心旷神怡，刘然之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了，两人时不时的有些小互动，逐步的话多了，倒也有秋游的样子。
　　刘然之昨晚一夜没睡，脚力就有些不济。许景途人高马大，走了一阵儿，她有点跟不上，“许景途，”她带着气喘，“前面有条河，咱们就在那里休息一下吧。”
　　他答应了。
　　天蓝，太阳正在头顶，秋水澄清，芦苇还是老绿色，正要转黄，芦花一片，虽不至于太盛，但茫茫看去，还是很有秋天的味道。邻近处是好大一片菖薄，使周围的空气都有点微微的香味。
　　许景途放下背包，站在一块石头上感慨，“这里真美。”
　　刘然之乘他不注意，背过去脱了鞋子一下一下的揉着脚，一面说，“是挺美的呀，我小时候还曾经想当个画家，就画这里。可惜，天赋有限。”
　　许景途笑了，刘然之赶紧穿上鞋子，改敲自己的小腿肚。
　　许景途扭开瓶水递给她，自己也喝了一口。秋水共长天一色，让人心神高远。
　　刘然之觉得这是个谈话的好时机，她开口，“许景途，我……嗷。”她跳了起来。
　　许景途奔了过来，“怎么了？”
　　刘然之指着水里，“蛇！有蛇！”
　　河里有两条蛇，又粗又长，向他们站着的地方游过来。刘然之嗷的扑进许景途的怀里，“我们快走，快走啊。”
　　许景途也没见过这个架势，他揽住刘然之的腰，往后退了几步。刘然之的大脑紧张，眼睛里是蛇，满脑子都是蛇，以为缠上她的腰的也是蛇。她张着手，嗷嗷的叫，“许景途，许景途，快救救我，救救我。”
　　许景途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往前抢了几步，远离了河滩，回头一看，那蛇不到岸边，就又顺着往前游了。
　　刘然之还在紧张之中，她一扑腾，险些掉下去，她下意识的攀住许景途的脖子。许景途没留神，让她一带，两人都倒了。
　　旁边就是菖蒲，经过正午的阳光一晒，阵阵幽香散了开来。他有点心猿意马，“你真香”。她还没有想到应该怎么反应，他的唇已经落了下来。
　　这是他们第二次亲吻。和第一次一样，刘然之的大脑像是被人抽走了似的，浑身唯有又热又软，任他为所欲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个什么样子了，只觉得哪里都像着了火似的，让她打着颤，还死命的揽着他的脖子不敢松手，以至于在他稍稍抬离上身时，她也跟着被拉起来，像箍在他身上。
　　他笑了，“缠我这么紧？”
　　她的脸色绯红，可能是晒的，还口干舌燥，他拿额头抵住她的，“刘然之，我和你说，我能做你的男朋友，但我不能和你承诺未来。”
　　她的大脑里嗡嗡的，他的话她听进去了，但似乎没有听懂。
　　“你愿意吗？”
　　她半张着嘴，傻愣愣的，他又吻了下去。
　　这一吻就是天雷地火。秋太阳的曝晒，砂石硌人所带来的痛，都随着他给予的力量而进入到她的身体。
　　“我能承诺你，和你在一起时，不会有第二个人。”
　　刘然之在糊里糊涂中听到这一句，她还是没有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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