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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青松
大风卷起了沙子吹在脸上,刮的人睁不开眼,不过几百米往常小跑着就能到的路,现在梁悠走的格外艰难,觉得自己往前走一步就要被吹回来两三步,有种离着石窟越来越远的感觉。
“什么人?”透过风声传来了一声喝问,梁悠眯着眼睛看过去,隔着沙子看到了一点光亮,似乎还有拉动枪杆的声音。
“是我,”才一张口就被灌进了一嘴的沙子,梁悠吐了几口。虽然隔着的距离对方肯定看不出她是谁,可她还将煤油灯举到脸旁,喊道:“我是研究所的。”
“别动!”许是因为听到是个女子的声音,那边人原本戒备的态度略有缓和,叮嘱梁悠不要有什么动作,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梁悠顶着大风苦笑,她也不想动,可现在被风吹压根就站不稳,想不动都不行。
强自稳住身形,看着摇晃的灯火越来越近,梁悠也跟着松了口气。
是她太过冲动,根本不知道这大漠风沙的厉害,头脑一热就冲了出来,结果让自己陷在了进退不得的尴尬境地。还好遇到了人,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挨到天亮。
来人走过来站在了上风口,背对着梁悠替她挡住了风沙,冲她喊道:“你是研究所的人?”
“是,我是研究所的。”梁悠也跟着喊回去,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半米,却仍旧看不清对方的脸。
“大半夜不在研究所里带着,出来做什么,快回去!”那人斥责道,“你不知道沙漠里起风还在外面走是多危险的事情吗?更别说现在还在晚上。”
梁悠解释道:“我,我想去石窟里看看,有一个洞窟可能没有关门,这么大的风沙,会把好不容易修好的壁画雕像都毁了的。”
那人沉默了半晌,回道:“那你回去,我去看。”
“我,我现在还能回哪儿啊?”梁悠苦笑。
那人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漫天黄沙,早就辨不出研究所在的位置。又转头看向背后在月光下隐约可见的周山,下了决定。“那你跟我一起过来!”
风沙之中分不清方向,走进黄沙漫无目的的去找,一旦找错了方向可能一夜都找不到可以避风的地方。还不如顶着风咬着牙,走过去在石窟里避风。
“拉着我。”那人又喊道。
梁悠伸出手,虚空摸索着半天总算摸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
有体温,应该是活人。梁悠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天知道她刚才脑补了多少沙漠里的恐怖故事,生怕自己好不容易遇到的是什么沙漠里爬出的僵尸,或者是传说中会将迷路的人引导向死亡的怪物。
僵尸应该是没有体温的,可怪物呢?梁悠拉着前面那人的手腕,跟在他后面一边向前走着,脑袋里还在乱想。
前面的人身材十分高大,弓着腰也要比梁悠高上半头,手中拄着一个当拐杖用的长条物品撑在地上借力。梁悠猜测可能是枪,那她刚才听到的拉开枪栓的声音就不是错觉。
还好……梁悠再次忍不住感叹。现在要是只有她自己在,恐怕要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
前面的男人不仅替她挡住了风沙,还带着她一直前行。梁悠抓着他的手腕借力向前,要是单靠她自己的力气早就走不动了。
两人在沙漠里不知走了多久,总算走到了周山脚下,梁悠双手抓着钉在外面的栏杆吐着嘴里的沙子,旁边人喘着粗气,能看出来耗费了不少体力。
那人歇了会儿问道:“你刚才说要去几号窟?”
“87!”梁悠答道。
“在哪儿?”那人又问。
“就在上面那层。”梁悠无比庆幸87号窟就在第二层,这种天气看不清脚下的路,多走一步就要多一分的危险。
“拉着我的衣服,”那人深处了一口气,交代道:“等到了告诉我。”说完,就一手抓紧栏杆,一手拄着手里的东西在前面探道,带着梁悠往上面那层走去。
梁悠抓着他的衣服,摸了一下旁边已然摇晃的木头栏杆又赶紧松手,换了一只手抓着前面人的衣摆,另一只手扶着山壁,跟着他一步步的总算走到了第二层。
不用梁悠提醒,走在前面的人已经停在了一个木门大开的洞窟前面,杜薇果然是忘记锁门了。
梁悠叹了口气,那自己出来的还算有价值。当然了,这个价值是在她靠着别人帮忙安全无事过来的前提之下。
两人进了洞窟,反手将木门关上,插上了门栓,背靠着木门坐在了地上。
带出来的煤油灯早就被风吹灭了被两人扔下减轻负担了,如今洞窟里一点光亮都没有,黑的让人心惊。
两人沉默着坐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半晌,梁悠干笑了几声,想要缓和气氛的说道:“呵呵,原来真的没有锁门,还好咱们过来了。”要不等到明天,这窟里还不容易修好的壁画肯定又要被吹得面目全非。不过也还好杜薇真的忘记锁门了,不然他们连个避风的地方都要找不到了。
旁边的人没有说话,梁悠自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是边防连的人吗?”
“嗯。”那人答了一声,过一会儿又说道:“岳青松。”
“岳青松?!”梁悠重复了一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的名字,捧场道:“幸会幸会,真是好名字。”听名字还是她不认识的人,梁悠心中尴尬的感觉更盛。
岳青松没有答话,两人之间又是一片沉寂。
“你叫什么?”
“啊?”梁悠一愣,“哦,我叫梁悠。”
“梁悠?”岳青松语气有些怪。
梁悠无奈的笑了笑,看来小杨的宣传力度真是大,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整个边防连的人看她的眼神一个比一个怪异。
“对,我就是那个梁悠。”梁悠自暴自弃的承认。又诚恳的说道:“谢谢你了,多亏了你,不然我今天怕是凶多吉少。”
无知者无畏,梁悠觉得这句话的负面含义在自己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以前有人说她天真她还不服气,觉得自己都活了快五十年的人了,怎么可能还会天真?!
可事实就是她这五十来年一直活在温室中,活在其他人的羽翼之下,从来没有真正见识到外面世界的残酷。
凭着一腔冲动来到敦煌,看到的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艰苦环境。又凭着一腔冲动冲到了风沙中,被风一吹才知道人类的力量在自然面前有多么的渺小,她又是多么的莽撞。
“不用谢,也是凑巧。”岳青松毫不在意的答道。
梁悠其实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凑巧才能让他冒着风沙出来,正好救了自己的小命。可对方太过冷漠,她实在没有勇气继续追问。再说岳青松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对着他难免有些气势不足。
梁悠向身边看了一眼,岳青松的脸和神色都隐藏在黑暗中,她只能模糊的分辨旁边是有个人存在的。
“那个,能不能让我抓着你的胳膊啊?”梁悠小声问道。洞窟里太黑,大风拍在木门上的声音听得她心里发虚,不自觉的回想起那些恐怖的故事。
岳青松没有答话,只是将手臂伸了过来,碰到了梁悠的手臂。
梁悠道了声谢,抓住了他的手腕,心里一下就安定了。
“以后仔细些,也别再这么冲动了。”岳青松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说要仔细,是因为他以为忘记锁门的是梁悠,想要提醒她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冲动就不用说了,指的自然是她冲进风沙里的行为。
岳青松是真心的劝导,可才刚从担惊受怕中缓过来,又耗费不少体力的梁悠却已经抵不住困意,心宽的昏昏欲睡了。也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之后,就去梦中回周公去了。
岳青松隐在黑暗中的脸上却闪过一阵慌乱,抬手摩挲着在梁悠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又放到鼻子前测了测鼻息。轻轻喊了几声她的名字,换来了梁悠不怎么耐烦的应答。
她没有发烧也并不是晕倒,就是,睡着了……
得到这个结论的岳青松觉得旁边的姑娘有些神奇,比他这几天在连队里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描述的更加神奇。
毕竟不会干农活儿不会打水不会点火,就算是不尊重先烈,都没有尚未完全脱离危险就能睡得如此安稳让人感到神奇。
岳青松摇摇头,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搞不懂。今天他在连队的值班室里值班,隔着这么大的风沙,分明不可能隔着风沙看到煤油灯中的微弱灯火。可他站在窗边向下望的时候,就是觉得隐约看到了灯火,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他有人在风沙之中。
出于军人的责任感,岳青松拿着枪和煤油灯,也“冲动”的冲进了风沙里。
或许是神明保佑吧。岳青松最后只能如此想到。虽然他们当兵的不信这些,可敦煌本来就是个神奇的地方。
感觉到身边渐渐滑落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梁悠,除了一句傻人有傻福,岳青松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评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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