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我有个恋爱和你谈谈

　　不管是正道还是邪道，在古典文化的传承上都功不可没，姬沐华十一岁之前可不会喜欢这种上世纪的玩意儿，但在姬氏的熏陶下，渐渐的也学会了欣赏这种古雅的艺术。

　　她听了一折又一折的戏，却始终没有等来自己要等的人。她有些失落，垂下眉眼，不去再看那花旦的秋波，沉浸在自己的低迷情绪里。

　　一曲毕，宾客鼓掌喝彩：“好！”花旦水袖一甩，后退着下场。

　　姬沐华让小二将茶水拿走，换上了怀梦酿。这种古老的灵酒，传说上古便有，流传至今，里头放了有安眠致幻作用的“怀梦木”的花瓣，喝了能保证做好梦，最近多受噩梦肆扰的姬沐华觉得自己很需要这个。

　　姬沐华正想喝酒，身边忽然有粉白色的人影闪过，方才还在台上大放光彩的花旦竟然下太坐在了她身边，姬沐华以前可没有这种待遇，故而诧异地向花旦。

　　花旦脂粉未卸，还是那张重墨浓彩的粤剧脸，姬沐华仔细打量了一下，还是从这浓妆中瞧出了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花旦被油墨强行化成了凤目的模样，实际上他的眼睛是长卵状的，有些可爱，深黑的色泽，黑得连瞳子都看不到，却十分清澈明润，一点不骇人。花旦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含笑看着她时，她的心脏不知为何漏了一批。

　　花旦要来一个青瓷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还问：“介意吗？”

　　姬沐华心说你倒都倒了，出于礼貌还是点点头。戏曲演员在现代的身份就是艺术家，是值得尊重的，所以姬沐华对花旦有几分下意识的敬让。

　　姬沐华喝酒习惯用盏，花旦给她的白盏里倒满酒，盈盈的蓝紫色，十分梦幻。怀梦木的花瓣是蓝紫色的，以至于酿出来的酒也是艳丽的蓝紫，且微微泛着一层蛋白石般的光泽，酒液晃动时光影缭乱。

　　姬沐华没有说话，静静饮酒。一位陌生的花旦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饮酒，这种体验有些神奇。

　　戏台上来了一位孔雀蓝旗袍的民国风佳人，在高脚靠背木椅上坐下，弹起了琵琶。琵琶声清越悠扬，曲调低迷哀怨，琴弦被连续拨弄的时候，人心也仿佛被拨动，又像是看到一颗颗珍珠起起落落，像是那无法掌控的人生……

　　姬沐华陷入了幽思，眼神迷离，面色恍惚。

　　“姑娘可是在等什么人？”花旦开口了，嗓音跟他的眸子一样清澈，含着几分天然的笑意，很是治愈。

　　姬沐华回神，点了点头，不过并不打算跟陌生多交流这方面的事情。

　　“你可是等了许久而等不到？”花旦又问。

　　这不是废话吗，如果我等到了，用得着跟你这里尬酒吗？姬沐华心想。

　　“或许你并不是没有等到，只是看事物的角度不对呢？”花旦又说。

　　姬沐华有些烦了，心说你一个路人甲说那么多干嘛，一个艺术家讲话跟哲学家、道士似的。

　　花旦自水袖里伸出手，那是一双如玉雕琢般好看却明显属于男人的手，手中持着一根古旧的清代烟杆，手腕转动间，小臂有明显的肌肉线条，他竟用那烟杆强迫姬沐华转头，姬沐华皱眉正想发火，“你干什……”却不经意瞥见到对面楼内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那不是、那不是……

　　姬沐华站起来，来到窗边，撑着窗沿的手剧烈颤抖。

　　对面也是一家酒楼，朦胧暗雅的红光笼罩着一群人，他们有说有笑的，气氛轻松。姬烈魅、姬星煌、姬莞尔，还有“她自己”！“姬沐华”和姬莞尔交头接耳说着什么，然后两个姑娘掩嘴偷笑，姬星煌缠着“姬沐华”撒娇，可能是在追问她们之间的悄悄话，姬烈魅倒是没参与他们的笑闹，只是在略微远的地方品酒，眼眸却看着“姬沐华”甚是宠溺。

　　姬沐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个噩梦，最近类似的噩梦并不是没有做过，也可能是噩梦走入了现实，总之这一切对她的刺激太大了，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一无所有”，她甚至可以说心如死灰。

　　接下来她又想马上冲上去，撕烂冒牌货的脸，告诉他们自己才是姬沐华！可是她颤抖的手捧着属于卫楚的脸，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可她还是按捺不住想要做什么，觉得至少要凑近了看个清楚，于是姬沐华匆匆下了“醉死梦生”楼，去对面的“朝生暮死”。

　　她哒哒上了楼，却被小厮拦在姬氏小聚处的门外。这是个雅间，不是相关人士是不得入内的，入内得经过里头人允许。长洛是姬氏的地盘，姬氏的人在里头寻欢作乐，一般小妖怪怎么可以进去打扰？守门的小厮冷着脸，态度决绝。姬沐华知道，自己现在进去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悻悻离开，一步三回头。

　　她又回到“醉死梦生”，那个神秘的花旦早就不知去向，姬沐华明知道里头有猫腻，可还是没心思去找花旦，继续在窗边隔空观察那边的动静。那边的气氛是那么融洽，这种感觉就好像小孩子最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充满了酸涩和不甘。

　　姬沐华观察着另一个“姬沐华”，还是那张清纯而妖娆的面容，却因为爱笑而焕发出了更夺目的光彩，明艳无双，嘻嘻哈哈的，似乎能说会道，比起原本内敛冷漠有些小傲娇的她来，的确更容易受欢迎。可就因为性格比她好，她就活该被取代吗？姬沐华心中愤愤不平，甚至有点想哭，不过她忍住了。

　　姬沐华发现姬星煌和姬莞尔都和那个“姬沐华”关系很好，就心想：这么明显的变化那么真的看不出来吗？还是觉得那个“我”更好，所以选择了她？

　　姬沐华又看大哥姬烈魅满脸宠溺，心态几乎炸了，大哥：就算他俩傻看不出来就也算了，你难道真的也一点都看不出来吗？还是说你也更喜欢她，所以……

　　姬沐华百感交集，无力地坐回了长凳上，耷拉着肩膀，浑身的力气被抽空，心里的冰凉导致身体体温都下降了，感觉周围凉飕飕的，不禁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就像是拥抱自己一样。

　　忽然，姬沐华被人揽入了怀里，鼻尖是兰花的清香，满目是粉衣黛绣，绣的是桃花与青山。

　　脆弱时刻的姬沐华忘了这只是个陌生人，转而回抱了这个陌生人，用力的把自己的脸深深埋入了他的腰腹，手指扣住了他的背部，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肌肉的触感，扎实而可靠。

　　经过了片刻的温存，姬沐华清醒过来，越发狐疑。一个陌生的花旦搂着她，安慰她，这是为什么？只是好心？那他为什么会指点她去看对面？难道他知道她跟姬氏有渊源？这个花旦到底知道什么……

　　姬沐华强行推开花旦，抬头看向花旦，发现花旦已经将妆容卸得干干净净，望着那清澈如流水洗濯的含笑俊容，姬沐华惊讶地道：“是你……”

　　这个花旦竟然是在罗布泊镇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哥，鬼怵。

　　鬼怵穿着花旦的衣服，头上的戏曲假发已经除掉，是飒爽的短发，再配上那张天工之作的脸，有一种古今结合的奇异之美。如果换成其他地方其他情况的邂逅，姬沐华肯定怦然心动，可是……

　　这种重逢没有让她感到欣喜，反而是毛骨悚然，她起身，几乎是踉踉跄跄地远离这个人。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知道些什么？越想，姬沐华越觉得眼前的人古怪而危险。

　　鬼怵依旧笑着，抬袖掩唇，笑得像古代的大家闺秀，有一种古艳的妖异。

　　“你不用害怕，”鬼怵道，“我是来帮你的。”

　　姬沐华甩头，“帮我？帮我什么，我不需要帮忙……”她才不会想这种危险的不明人士求助呢！

　　“你刚刚明明差点哭了。”鬼怵撅了噘嘴，这种动作放在一般男神身上肯定娘炮又恶心，可他做起来甚是自然，甚至有些软萌，像个白嫩嫩的猫咪在撒娇。

　　“我没有哭，而且真的不需要帮忙。”姬沐华重申，并且戒备地看着鬼怵。

　　这个名字和身份一样故意的男人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无辜天真的样子，比姬沐华现在这个壳子看着还无害，他说：“可是你真的不想要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吗？”

　　姬沐华摇了摇头，眼神伤悲。

　　隔得有些远，而且对面还有人特意用了匿声咒，让其他人无法窥伺他们的谈话，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们谈笑风生的话，还以为他们在谈论什么秘密事宜呢。

　　姬沐华觉得自己通过这画面已经知道他们在交谈什么了，一点都不严肃，肯定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左右是朋友间的笑闹，这是她和他们之间很少发生的，如今却发生在冒牌货和他们之间，所以她才特别的吃味。虽然她和他们的关系都不错，但是这样的轻松笑闹还是很少发生的，只有偶尔一两句的调侃，还带点中式冷幽默的意味。她跟姬烈魅的关系是最近的，姬烈魅也算宠她，但是这么明显的溺爱眼神她也是未曾见过，那已经不像是跟一个妹妹而，而更像是看……一个值得守护的挚爱。这才多久，冒牌货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这见识要让姬沐华的世界观崩塌。

　　姬沐华以前一直觉得姬烈魅不可能爱上一个人，因为他心底有一头追寻了千年的龙，因为他总是那么傲慢而颓废，吸引世人又伤害世人，却从不爱这世上的任何一人，可如今看他的表现，她真的怀疑他是爱上那个冒牌货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姬沐华很小的时候就对姬烈魅有好感——她见他的第一面就因他的风华绝代而惊艳倾颓，但因为深知姬烈魅是可望不可即的只好将这种心思掩埋，甚至强行转化成纯粹的兄妹情，如今这画面却彻底打碎了她的心头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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