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傲天下

　　南楚皇帝慕容旭日膝下四子，长皇子慕容煊封瑞王，授双珠亲王衔；二皇子慕容恒封翊王，授五珠亲王衔；三皇子慕容泽封荣王，同授五珠亲王衔；四皇子慕容拓封康王，未赐珠。

　　翊王府内，靡靡之音缠绕梁间。慕容恒一头墨发凌乱地垂落胸前，锦袍半敞，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左右各搂着一名娇柔姬妾，指尖在美人肌肤上轻佻游走，神色慵懒放纵。阶前，一名白衣女子跪坐抚琴，琴声婉转缠绵，却掩不住满室的骄奢淫逸。

　　世人皆知荣王慕容泽流连风月，是明面上的浪荡；却不知这翊王慕容恒的奢靡，藏得更深、更无顾忌。

　　他仗着皇帝慕容旭日的偏爱，有徐贵妃与舅父徐勇的权势庇护，府内规制早已逾越亲王本分，雕梁画栋，气派非凡，奴才婢女不计其数，俨然是独立于朝堂之外的小天地。

　　早年他虽奉旨迎娶东秦公主为正妃，却丝毫未曾收敛，依旧广纳姬妾，府中美人数十，日夜笙歌宴饮，全凭心意享乐。而在外人眼中，他仍是那位名声鼎盛、深得帝宠、群臣依附的翊王。

　　“殿下，曹大人求见。”门外传来奴才低眉顺眼的禀报，硬生生打断了室内的旖旎。

　　慕容恒眉头骤蹙，眼底掠过一丝不耐，兴致被扰让他心头烦闷。但关乎夺嫡大业的正事，他却不敢有半分马虎，唯有早日登上帝位，才能真正随心所欲，享尽天下荣华。

　　他挥了挥手，语气冷淡：“让他在前厅等候，本王稍后便到。”随即屏退一众姬妾与抚琴女子，传唤丫鬟入内更衣。

　　片刻后，方才还放荡不羁的王爷，已换上一身玄色朝服，玉带束腰，衣冠楚楚，神色瞬间切换为肃穆凝重，大步朝前厅走去，仿佛方才的靡乱从未发生。

　　前厅内，曹全早已躬身等候，见慕容恒入内，连忙行礼：“臣参见殿下。”

　　“免礼。”慕容恒坐于主位，端起茶盏浅抿一口，开门见山，“京中命案查得如何了？”

　　曹全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将案情进展一五一十禀明：“回殿下，如今人证物证皆指向李尚书之子李立与萧丞相之子萧言书。此案已惊动圣上，圣意颇为关注，眼下要保二人已是奢望，甚至连保下一人都难。为平息民怨、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必须舍弃一方之子。明日便是圣上约定的复命之日，如何取舍，还请殿下早做决断。”

　　慕容恒指尖轻叩桌面，陷入沉思。李尚书与萧丞相对他而言，皆是夺嫡路上的重要助力。先前他本想借此案逼迫萧无忌彻底投靠，如今看来，却是人算不如天算。

　　李尚书跟随他多年，忠心耿耿，朝中诸多见不得光的阴暗交易，皆由李尚书一手操办，若是李尚书出事，他的根基难免动摇；反观萧无忌，向来明哲保身，始终与他保持距离，终究是外人。权衡利弊之下，慕容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缓缓开口：“全力保李家。”

　　曹全心中一喜，躬身应道：“臣遵旨。”抬眸时，眼底掠过一丝幸灾乐祸，萧无忌，此番你便是求告无门了。

　　翌日，便是圣上约定的三日之期。金銮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齐齐叩首行礼，大气不敢出。

　　慕容旭日端坐龙椅，威严的目光扫过群臣，沉声发问：“曹全，京中命案查得如何了？”

　　曹全出列，躬身答道：“微臣不辱使命，已查明真相！欺凌并残忍杀害知府之女的凶手，乃是萧丞相之子萧言书！还请陛下即刻下令，捉拿萧言书归案，以正国法，平息民怨！”

　　话音落下，金銮殿内一片哗然，群臣纷纷交头接耳，神色各异。谁也未曾想到，此案竟牵扯到萧丞相之子。

　　慕容旭日龙颜大怒，猛地拍向龙椅扶手，沉声道：“萧无忌！可有此事？”

　　萧无忌脸色煞白，连忙跪伏于地，高声辩解：“陛下明鉴！小儿绝无胆量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遭人陷害，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彻查此案！”

　　“萧丞相！”曹全上前一步，语气笃定如铁，“下官手中人证物证俱在，绝非诬陷。只需陛下下令捉拿萧言书归案，当庭对质，便可真相大白！”

　　萧无忌心中慌乱如麻，转头看向站在一侧的慕容恒，眼神中满是哀求与求助。然而慕容恒却神色淡漠，故意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那姿态，分明是要弃他不顾。

　　萧无忌心凉半截，只能再次向慕容旭日叩首：“陛下，曹全与臣素有嫌隙，难保他不会挟私报复，故意构陷小儿。还望陛下另择贤臣重审此案，明察秋毫！”

　　“陛下！萧丞相这是故意诽谤微臣！”曹全急忙辩解，“此案证据确凿，无论交由谁审，结果都不会改变！人证物证，总不会说谎！”

　　“好一句‘人证物证不会说谎’。”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殿内的对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皇子慕容泽缓步出列，神色淡然，语气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皇儿有何高见？”慕容旭日看向慕容泽，眼中闪过一丝探究。满朝文武的目光也纷纷聚焦在他身上，谁都好奇这位向来流连风月的荣王，为何会在此刻开口。

　　慕容泽躬身行礼，缓缓说道：“儿臣以为，二位大人所言皆有几分道理。萧丞相与曹大人素有摩擦，难免不会因私怨影响判断；而曹大人所言‘人证物证不会说谎’，也并非无稽之谈。为求公允，不偏不倚，儿臣恳请陛下将此案交由大理寺审理。大理寺卿清正廉明，铁面无私，由他审案，得出的结果自然能让天下百姓信服，也能让萧丞相与曹大人都无话可说。”

　　此言一出，殿内再次陷入寂静。谁都清楚，大理寺乃皇帝直管机构，专审皇家重案与重大疑难案件，一般案件绝不轻易启用。

　　且大理寺卿向来油盐不进，公正不阿，是出了名的“铁面包公”。让大理寺介入此案，无疑是将案件推向了更公开、更严谨的层面，任何人都难以插手干预。

　　最慌乱的莫过于户部尚书李德，他连忙出列，跪地叩首：“陛下不可！大理寺专审皇家要案，此案不过是民间命案，怎可劳烦大理寺出手？此举未免太过兴师动众，恐惹天下人非议！”

　　“李尚书所言极是。”慕容恒随即开口附和，语气看似公允，实则暗含施压，“小小一桩命案，何须惊动大理寺？臣以为，曹全既已查明真相，直接定罪便可，无需多此一举，徒增烦扰。”

　　“哦？”慕容泽挑眉，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盯向李德，故作疑惑地说道，“李尚书说这是普通命案？可如今京城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议论此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民心惶惶，怎能算是普通命案？更何况，本王倒是听闻，令公子李立似乎也与此案有所牵扯，莫非李尚书是心虚了，怕大理寺审出什么不该审的东西？”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般炸在李德心头。他被慕容泽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仿佛自己的所有隐瞒都已被看穿，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连忙颤声辩解：“三皇子切莫轻信小人之言！犬子绝与此案无关，还望殿下明察！”

　　萧无忌心中却是一动。他深知自己儿子虽顽劣，却绝非杀人凶手，即便真有牵连，也定然是从犯。若是交由曹全审理，有慕容恒撑腰，儿子必死无疑；可若是交由大理寺，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眼下慕容恒的态度已然表明不会出手相助，他只能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当即叩首附议：“陛下！三皇子所言极是！为证小儿清白，也为彰显朝廷公正，平息天下民怨，臣恳请陛下将此案交由大理寺审理，务必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曹全见状，心中却是不屑一顾。他早已将不利于李立的证据销毁得干干净净，如今所有证据都指向萧言书，堪称铁证如山。即便交由大理寺审理，结果也不会改变。反而，让大理寺定罪，更能堵住萧无忌的嘴，让他无从辩驳，也能彰显“公允”。

　　想到这，他也躬身说道：“臣也赞同三皇子的意见！交由大理寺审理，结果最为公允权威，既能令天下百姓满意，也能让萧丞相心服口服！”

　　群臣见萧无忌与曹全这两个关键人物都已赞同，又不愿拂了三皇子的面子，便纷纷出言附和，恳请慕容旭日将此案交由大理寺审理。

　　慕容旭日见众意如此，沉吟片刻后，沉声下令：“准奏！曹全，即刻将此案所有证据移交大理寺，由大理寺卿全权审理，务必查明真相，严惩凶手，以安民心！”

　　“臣遵旨！”曹全躬身应道，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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