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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此时的乾清宫里,气氛却很是凝重。
被梁九功悄悄请来的刘御医正凝神为康熙诊脉。身为太医院院使,如今太医院的一把手,刘御医可以说是康熙极为信任的人,被梁九功秘密请来的路上,刘御医还忧心了一会儿,生怕是皇上的身体出了问题,不过现在看这脉象,倒不像是什么坏事。
他松口气,放下诊脉的手,躬身回道:“回禀皇上,您的龙体康泰,并无异常。”
“不过……“刘御医又沉吟了片刻,不自觉的摸了把自己的白胡子,紧接着又问:“皇上近来可是服用了什么宝药?可否容臣一观?臣看皇上的脉象沉稳有力,生机中又透着绵绵不绝的后继之力,应当是吃了什么大补之物,并且此物药性极好,又极为温和,方能有此效果。”
刘御医的语气轻松,大有一副真有这宝药在,恳请万岁爷开恩,赏脸让他看一眼的意思。
不想康熙闻言脸色却是沉了下去,寒声问道:“此言当真?朕体内当真有用药的痕迹?”
刘御医一惊,白胡子险些被他扯断几根:“皇上的意思是,您未服用过什么特别的药物?”可这脉象分明跟他上一次给皇上诊脉时相差极大,若非吃了什么药物进补,怎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
作为皇帝的专属御医,刘御医可以说是最了解康熙身体状况的人之一,皇帝多年劳累,女色上又不是非常克制,虽然仍正当年,但毕竟已将而立,虽说仍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吧,但跟二十郎当岁时比自然还是有所不足。突然之间脉搏更为强劲,还没有显示出丝毫异常,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皇帝吃了什么天材地宝,才能短时间内健康状况更上一层楼。
康熙眯起了眼睛,要说他最近有没有吃什么补品,那自然是有的,但却是多年来的惯例。有整个王朝最好的供养,补品自是不缺的,至于宝药这东西,漫说他目前压根没有,就是有了,身体既无病痛,自然也要放到最合适的时机才会去动。
“你是说,朕的身体无恙?反而另有生机?”
康熙视线迫人,不见得知自己身康体健的轻松,反倒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声音低沉而极具压迫力。刘御医心下纳闷,按捺住想请求皇帝赐他宝药一观的冲动,只觉天威难测,再生不起一星半点轻松之意。
见皇帝问他,便躬身回道:“回禀皇上,正是如此。”
康熙脑中却如飓风过境,飞速的闪过了近日所发生的一切,刘御医的判断他相信是有理由的,但是,具体是福是祸,他如今却无法判断。
原本因着连日里忙于政事,康熙并未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零星异象当一回事。无非是做了个异常清醒的梦,梦里还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而已,熟料接连两日竟都做了同一个神仙梦,并且前后两晚的梦还接上了!
这就很古怪了!
身为一个自带猜疑之心,并且猜疑之心比之常人还多n 倍的皇帝,康熙不得不多心。
原来,在李华华入梦沧澜的时候,康熙竟也跟着一起入梦了,好巧不巧,他入梦的身份正是凤芜的道侣“云崖子”!
此刻康熙还能回忆自己前一日梦中的内容,非常清晰,仿佛真的在记忆中发生过一般,与以往的梦境大相径庭。
康熙是不信鬼神的,梦里的他,却是个高高在上的所谓“修仙者”,第一日康熙是没有多想的,毕竟只是一个梦而已,哪怕梦里的他身份特殊,修为高超,还能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他也只当是因为自己刚翻过一本《山海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
梦中他甚至还有点自己正在做梦的印象,所以本着正在做梦的想法,他依着梦中世界奇怪的身份走,偶尔言行不一的地方也自然而然将之归为这是在做梦。
虽觉得这梦真实的出奇,在梦里他还做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醒来后想起年幼时他也曾做过一些夸张离奇的仙人之梦,这场梦境也就不足为奇。回味之余还颇觉好笑,想不到自己都这个年纪了还会做仙人梦,不仅梦到了一个颇为有趣的仙女道侣,还梦到自己像传说中的仙人一般,抬手给梦里的后辈赏赐法宝。
正巧,因着福建水师提督施琅对台湾郑氏的战事筹划周详,调度有方,形势一片大好,朝廷□□是指日可待,他有心赏赐施琅,梦里梦外刚好对上。
醒来后精神出奇的好,身体也没有感觉到宿梦浅眠的乏累感,反而很是精神。康熙便自然而然的以为这是自己做了美梦精神焕发之故,白日处理政事时,又听到额苏里的捷报,他心情愉快,身体自然也松快。
(注:七月初,俄国的梅利尼克率领了六十七名哥萨克兵,自雅克萨入侵了东北的额苏里地方,但在八旗兵将的包围之下,大部交械投降。)
连番听到好消息,立志做一代明君的康熙自是龙颜大悦,有关些微梦境的丁点异常自然就被忽略了。
哪想昨晚竟又进入了同样的梦境之中,还跟戏一样,竟连起来了!
一开始在梦里康熙是没有这么些疑惑的,梦境是个十分神奇的存在,不管是怎样千奇百怪无厘头,在梦里都是有可能实现的,偏还能叫你觉得合理。
但它也有一个限制,那就是这些漫无边际的幻想都是虚幻的,它不可能真的让你产生真实感。你可以在梦里蒙蔽自己,将自己带入到另外一个人,但是你无法在梦里真实的生活。
偏偏,一遇到梦里那个神奇的道侣,真实感就扑面而来。梦里本不该有的疑惑,虚幻与真实的分裂感又是那么清晰。
她的话是真的,一起吃的美食是真的,一颦一笑是真的,一起讨论的仙界秘闻仿佛也是真的。
此刻康熙仍能清晰回忆起的那张美丽的脸,那个梦中仙女,他梦里的妻子。
“妻子”这两个字触动了康熙,他有过两任皇后,偏偏都没能长久的留住。所以哪怕是在梦里,“道侣”这个比妻子还要更亲密的关系,也仍然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同,所以他会主动去找她,会潜意识里在那个陌生的世界里第一个找她去解开自己的困惑。
妻子毕竟是不一样的,梦中的那个妻子又美得像是每一处都是上天为他而进行的精心创作!
“美人吗?”
康熙沉吟良久,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被不自觉的转动起来。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猜测——看起来更有精神的身体!梦里出现的能蛊惑人心神的美貌女子!
莫非?
有人勾结了邪魔歪道给他吃了什么丹药,或者是给他下了什么诡异的咒术?!
不对!后一个猜测暂时被帝王自己否认了,比起鬼神,他更愿意相信是有人在捣鬼。
前朝的红丸案尚可追溯,所以,这会儿是有人也这样来投机取巧了?
打量他会受这一时的好处从此痴迷丹药道术,给那些狼子野心之人荣华富贵?还是觉着他会因此色令智昏,动摇这大清的江山?
康熙内心哂笑,神情却是莫测,打量了一圈四周,他倒是想看看,自己身边到底有着哪些魑魅魍魉。
梁九功等人顶着皇帝的视线两股战战,深深的跪了下去,乾清宫里安静如鸡。刘御医同样鸟悄儿的待着,心里好奇得猫挠似的,面上却分毫不露。
脑海里想了这么些东西,实际上却并没有过去多久。知道刘御医这里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了,康熙挥挥手命他退下,其他闲杂人等也跟着一并退下了。
等到殿内空无一人时,康熙突然命令到:“暗一!”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
康熙冲着来人命令道:“进京的道人、和尚、以及乾清宫、东西六宫、甚至慈宁宫……给朕彻查,动静不必太大。”
“喳!”那道身影应完便又悄无声息的退下了,毫无存在感。
……
慈宁宫
身体已经有所不豫的太皇太后,强撑着病体从苏麻喇姑那里听到禀报,却只是向着乾清宫的方向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对天家最尊贵的祖孙,因着权利的更迭,如今也要开始费心机维护起彼此之间这岌岌可危的平和了。
……
虽是彻查,却因是暗卫主导,所以反而被隐藏在了重重夜幕之中。
唯有嗅觉灵敏的人探到了一点苗头,深深夹紧了自己的尾巴,缩着头皮过日子,就盼着这把火不要烧到自己头上。
底层的李华华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宫室曾来过一波不速之客,也无从得知腊梅、小德子甚至老戴都被人套过话,她所写的那些奇怪的文字因是厚厚一沓,又堂而皇之的摆在明面上,被人寥寥翻过一遍便放了过去。
很快,第三个夜晚的神奇之梦降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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