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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初起
等到凌云给悬明处理好背后的伤口,就见悬明正没事人似的在手里摆弄银丝,仿佛又比上次精细了几分。
这缝合的活着实费眼睛费脑子,凌云折腾了一天本就精力透支,看到这线又觉得头晕目眩,干脆顺手给拍散了,眼不见为净。
“差得远呢,接着练吧。”凌云说,“还有精力在这搓麻绳?你也是个妖怪罢。”
“妖怪?”悬明听了这话,话里也带出一丝笑意,“那你觉得,是什么妖怪?”
凌云才懒得理他,捏了捏眉心,说道,“既然这么有精力,那就下山进城吧。”
说罢,凌云便往山口走了几步,借着夕阳余晖指了个方向,“出了这村,再往西南走一段有个小城,附近山村的秋收集都在那,且去休整一下。”
说完凌云径自往河谷走去,似是知道悬明定会跟上来。
两人状态都不算好,但脚程也总比牛车快上不少。到了小城附近时,城门灯笼也才点上没多久。路上来来往往还有不少运货车排着队进门,此外也不乏赶集的农户或路过的旅人,估计都是被雨耽搁了行程,才没在日落前抵达。
悬明也挤在人群里晃进了城。凌云在靠近城门的时候就没影了,说是,“你自己去投宿,我一会找过去。”
说完,凌云在悬明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人就不见了。
悬明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得自己肩上落了一只蓝蝶,翅膀上流动着水般花纹。
这是悬明第二次见到这只蓝蝶了,猜着兴许也是凌云的某种术法。因为这蝴蝶明显不是凡物:轻盈缥缈,如同一团清澈灵力所聚。若是在阴雨天,如非肉眼所见,恐怕甚是难以察觉。
说来,小云在那水雾中时,也如这小蝴蝶一般呢。悬明没由来得想着。
但考虑自己对术法的了解实在有限,多想无益,悬明也就暂未理会,随便找了家客栈投宿。
那店小二接过银钱,热情洋溢的给他安排了个宽敞屋子,送了壶好茶,还紧跟着问道:“爷您一路操劳,用不用找个人伺候?”
“不用了。”悬明果断摇头,莫名想起了在花语楼的遭遇。回忆起来也是自己命大,但凡一个不小心,真没准栽进那小云手里。
“得咧,那给您打盆水。”小二吆喝一声,甩着抹布下楼了。
等悬明进屋坐下,茶还没喝一口,就听见有人敲窗户,随后“咔嚓”一响,窗锁应声落下。一个人影翻进屋里,两个药瓶扔在桌上。蓝蝶也离开了悬明的肩头,扇着翅膀不知飞去了哪。
来人自然是凌云,此时已然换了身淡色麻布衣裳,一副良民模样。
恰逢这时,虚掩的屋门被一把推开,小二满面笑容的端着水盆,手里还贴心的拎了件外衣。
然而看见屋里的场景,笑容就僵住了。
“爷您??慢用。”小二放下水盆,讪笑着溜出了房门,临走还帮着关上了门。
“用不用伺候?”凌云抬眉。
“不用了。”悬明赶紧回答,“你用不用休息会?”
这回凌云倒是没客气,直接拉过个椅子坐下,头靠在墙边闭上眼睛。气息渐渐平稳下来,似乎是睡着了。
悬明看着凌云,觉得这场面有点新鲜。
一起奔波了几天,他就没见到这人真正休息过。通常就是或靠或坐的闭目养神、调节气息,片刻后就会继续上路。急着赶路的心情溢于言表。
今天大概消耗太多精力了。
悬明摇摇头,把被血粘在身上的衣服撕下来,又擦了擦身上沾的污泥。
在凌云的紧急处理下,悬明的伤口已经逐渐开始愈合。对他来说,这点皮肉伤过不了两天也就没事了,伤药并不是那么必需。不过来都来了,悬明也就干脆撒点药尽快恢复战力。毕竟难保以后不再生事端。
“出门不带伤药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悬明回过头,就见凌云正半睁着眼睛看着他,显得有些精神不济。
“你不睡了?”悬明故作无事的问道。心里却想着你不也一样不带伤药,还得进城来买。
凌云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手指揉着太阳穴,似乎还是不太舒服,便调动灵识开始调息。
睡眠时,心平气和、灵识不动。灵识不去主动催动灵力,身体里的紊乱的灵力就会自主归位。从各种意义上来说,睡一觉比自己调息要省力的多。
但凌云很清楚,心里闹腾的很,灵识不能平静,睡了也没用。
悬明见他在调息,本不打算再搭话打扰,凌云却再次开口和他说起话来。
“确是我多事了,看你这恢复的速度,用药也是浪费。”
“还好,伤的不深。”悬明无所谓的点头,“看你好像没什么伤势?”
其实别说伤势了,凌云全身简直连个泥点都没沾。
又想到在迷雾中,凌云那“消散无踪”一般的诡异状况,悬明沉吟片刻,虽然不愿打断两人之间难得缓和了些许的气氛,但还是决定提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毕竟这才是他来此地的目的。
“人食草木而生,化沙土而逝。故能御木种植,御土造物。”悬明思索着开口。
凌云没接话,但也没有要打断的意思。
“相传云仙教导人族以木生火,称御火。”
“是。”凌云回话,“你想问什么?”
“那御水术,来自何方?”悬明问道,“人族何故能御水?”
凌云骤然抬起眼眸,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将悬明刺穿。
悬明则淡淡的看着他,仿佛就是花前月下,清茶一壶,好友相聚,探讨五行道法。
半晌,凌云叹息一声,似是将一路紧绷的神经都化作一息无奈,看了看窗外,似乎在回忆什么遥远的事。
“云门号称仙传世家,能御水火。本职应是奉祖师云仙之令,以御火壮大自身,传承守护御水术。只是近百年,云门越发衰落,使命难以为继。本代家主本想亲自带领云门重归盛世,然而????”
凌云停顿了些许,抬手划了划,空中便有两字浮现。
屏逸。
悬明皱眉。
“一名御水修士拜入门下。表面成了家主的谋士,实则渗透势力、借机窃取云门秘法。”凌云收了字,接着说道,“此次之事,怕是屏逸开始发难,要对家主动手。或许已到云门危急存亡之际——你若当真由云仙托梦请来破劫,应当就是为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悬明略微点了点头,“那么,这些赤鱬是屏逸派来追杀你的吗?”
“只是怀疑。”凌云回答,又随手抓起桌上的外衣朝悬明丢了过去,“但我很确信有人赤身果体不知羞耻。”
等悬明披上小二送来的外衣,凌云已然调理好气息,缩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悬明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耍了。凌云看似挺真诚在这和他聊了半天,给他讲了不少事,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的把话题聊岔了。
人族到底何故能御水,悬明一点也没问出来。
不过悬明也知道自己这是在探人家底。平白无故的,凌云也没理由告诉他云门究竟为何能“逆天御水”。
想着,悬明掏出那火云玉佩,通体红色却丝毫不显得妖艳,反倒让人觉得温润如水。
自己梦中那位驾云而来的仙长,就是对方所说的“云仙”吧。
虽然只是虚无缥缈的黄粱一梦,但已然承诺出的言辞,就算没有对方所承诺的回报,悬明自然要履行到底,更不能放着暴戾的赤鱬群不管不顾。
悬明如是想着,收了玉佩。又看了凌云一眼。
这人也得护好了。
次日。
天光才洒进屋内,悬明一睁开眼,就见凌云坐在窗沿上、看着街道若有所思,衣服已经换回了之前那身墨色短打。
“那些赤鱬既然能从落英城追到夕照谷,甚至占了河源。那云山山脉恐怕有更多他们的势力。”凌云见悬明醒了,也没多废话的直入主题,“我去探听了一下,附近山区塌方严重,山路水路都不好走。如果山路也走不快,不如干脆走官道,从社城进云山。”
悬明点头。别的地方不知道,社城他还是听说过的。
社城号称是北边最大的聚落,农业发达,人口众多,生活富足。然而社城最有名的还是“尚土之都”的名号和聚集了御土修士的“峦清观”。
而社城以南就是“云门所在的云山”这种事,反而没什么人知道了。
而官道,就是走车马的大路。商户也好,修士也罢,谁都可以走。西山这一带,官道两侧是矮山,再往北就是农田。
倘若那屏逸真是勒令赤鱬在袭击他们,这种地势反而不好再干什么。何况官道总有官家守着,容不得妖物乱来。
但凡事总没有一帆风顺的道理。
“走官道确实安全很多,但是太招摇。”悬明回道,“对方早早就能收到信,在前面做出部署——比如提前动手。”
“什么意思?”凌云听闻,从窗沿上跳下来,坐到了悬明对面的椅子上,“那些赤鱬在城里也能追踪我不成?”
“既然山里有势力,城里多少也会有。”悬明回答,“对它们的感知能力来说,你一身水气混在人群中,如同锦衣夜行。”
“感知?”凌云皱眉思索,“在落英城那天,你也是靠‘感知’发现我有问题的?”
“下雨天还没这么明显。后来才发现的。”悬明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窗外。
“我可‘感知’不出你会御水。”凌云探身问道,“怎么做到的,你讲清楚些。”
悬明回过头,就见凌云一脸认真的盯着他,眼睛难得闪着细小的光芒,像是小孩子好奇看着没见过的糕点。
这天真的模样,自己还是第一次见,悬明想着,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赤鱬是水畔的灵物,自然对水流动的气息很敏感。”悬明耐心解释道,“你感觉不到,可能因为你在内陆活动,遇到的御水修士又很少,没有让你练习感知的环境。”
“这么说,对赤鱬而言,御水修士就是异动的水?在水流稀少的地方,异动就会更明显?”凌云点头,但接着又摇摇头,“可惜向北没有水路。”
“就算有水路,相对的,赤鱬也会更多。”悬明说道。
凌云抱着手臂没回话,像是陷入了思索。
这个局面着实尴尬。要么进山与赤鱬山洪斗智斗勇,耽误回云门的时机。要么走官道,告诉对方我们在支援的路上,当前位置如何,你们做好准备。
然而继续在这小城里犹豫不决也不是办法,再耽搁一刻,云门的形势都可能不同。
“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悬明开口补充道,“赤鱬致幻的本事你已经见过了,但那还不是它们修炼的最终阶段。到了一定程度,它们甚至能上岸化成人的模样。”
凌云抬头瞟了他一眼,悬明觉得那双清透的眼睛中似乎带上了一丝幽怨。
“所以,你是有什么想法吗?”凌云问他,“打算怎么办?”
“等东风。”悬明笑道,“最快一炷香,最晚一盏茶。”
凌云一愣,又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回窗边。
这时候时辰还早,空气静的压抑。街道上寥寥几个出早摊的,刚把车支上,东西都没摆出来。天上一片白茫茫,看不出是有云还是有雾。
东风?
“感受一下?”悬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凌云心下还是有些狐疑,但也尝试着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
四下一片空荡荡,很是寂静。
只是,似有什么细细的波动,由远及近,仿佛逐渐扩散的涟漪。
疾风呼啸着冲进窗子,扬起了凌云的发梢。
来了!凌云骤然睁开眼睛。
就见方才还白茫茫的头顶已是一片阴沉,闪光划过,豆大的雨点接踵而至,水流顺着窗沿流下,在石板路上汇聚成细流。楼下的小摊连忙收了车四散而去。
凌云回头,见悬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一会没说出话来。
悬明见状也没多逗他,拿起身侧的青金剑递给凌云,“准备出发吧,这剑给你拿着。”
那青金剑此时正裹在一把看似及其普通的剑鞘中,全无在山里呼风唤雨、涤荡妖魔的架势。
凌云手指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接。
“我不会使剑。”凌云回答。
“让你拿着辟邪,又没让你用。”悬明笑道,“我还得提醒你呢,没事可千万别拔剑。你这小身板未必受得了。”
凌云听闻,即刻劈手抢过剑来,心说早晚把这人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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