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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了
“阿奴，我以前对你那样坏，你真的不恨我吗？”
见身边的少年只是呆呆地盯着她看，乐阳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阿奴摇摇头，“不恨！喜欢，主人！”
“可是，为什么呀？”
阿奴的话她是听懂了，可是为什么就不恨她呢？
如果有人这么对她的话，她非恨死那个人不可，不管那个人后来怎么忏悔、怎么补偿她，她都不会原谅。怎么阿奴就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全然不当回事呢？
她却不知，这丑奴打从生下来起，便如一直活在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寒冬一般，虽也有好心人照料他一二，但落到他身上更多的是打骂虐待，且他整日与狗为伴，不通人情事故，见那些狗也动不动便为人打骂，便以为他生来便是要挨打受骂的。
在幼时反抗过几次，反被打的更厉害后，便真如被驯化的狗儿般，任打任骂，再不曾还手，便是成了乐阳翁主的人形靶子，被各种打骂虐待，也只是默默忍受，吭都不吭一声。除了觉得那动辄打他的肥胖女子身上味道太臭，闻着让人作呕外，对那打他的主人再没别的感觉。
丑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想起旁人曾再三跟他说过，说他的命是主人保下来的，所以他要一辈子为主人做牛做马，忠心耿耿。
于是他指了指自已的心口，“命，主人给的，不恨！”
乐阳有些释然，原来是这样啊。可随即她的小脸又垮了下来。
“那如果……如果我不是你先前那个主人了，阿奴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吗？”
看着阿奴温顺湿润的眼眸，乐阳忍不住将一直困扰她的心结讲了出来。
“阿奴，我总觉得，我不是乐阳翁主，不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也不是……你的主人，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滑过脸颊，落到她放在膝头的左手背上。
然后她就看见身边大狗一样的少年，低下头去，伸出舌头，将她手背上的那一滴泪珠舔掉，复又抬起头看着她，双眸晶亮。
“阿奴喜欢，现在的，主人！”
乐阳有些破啼为笑，摸着他的脑袋，“因为我不打阿奴，还给阿奴肉骨头吃对吗？”
阿奴点点头，又摇摇头，吐出两个字来，“吃糖！”
说完，就张大了嘴巴，乖乖等着主人投喂。
乐阳从随身带的装零嘴的小包里取出一块江米纸裹着的蜜糖，放到他嘴里，看着阿奴一脸满足的表情，浑然忘了先前的种种愁思，笑着问他，“阿奴，你更喜欢吃肉骨头，还是吃糖？”
阿奴毫不犹豫地答道：“糖，甜的，好吃！”
他怎么也忘不了，当那天他娇小柔美的主人将那一块蜜糖递到他嘴边，他含到嘴里时的那个滋味……
那是他活到这么大，从来不曾尝到过的味道。
他尝过苦味、涩味、咸味、辣味、酸味，可唯独没有尝过那个奇妙的味道，他所知词语有限，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个味道，只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像泡在了一团温水里，像是化开一样。
后来他才知道，那种美妙无比，比肉骨头的味道还要香的滋味就是甜味，而那种泡在温水里像要化开一样的感觉，就是幸福。
这些都是以前那个胖胖的主人不曾带给他的，他虽然不恨以前那个肉球，可也不喜欢她。
可是对现在这个瘦瘦小小的美貌主人，在他尝到那块蜜糖的第一口滋味时，就认定了她，哪怕为了她这辈子上刀山，下油锅，再也没有肉骨头吃，他也跟在她身边，做她最忠诚的奴仆，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娇美的小主人。
乐阳见他吃得香甜，便把那一袋子蜜糖全都给了他。
“这糖一次不能多吃，全都给你，拿着慢慢吃，不许多吃哦！”
丑奴不肯要，“给了阿奴，主人，没有了……”
乐阳笑，她的阿奴还真是个贴心的孩子，她将那个小袋子亲手放到他手里，“这蜜糖太甜了，我其实是不大喜欢吃的，我更喜欢吃……”
她隐约记得她以前很喜欢吃一种没那甜，又有些粘牙的糖，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糖。
阿奴看着她靠在箱子角，大睁着眼睛，似是在竭力回想着什么，也不敢打扰她，乖乖蹲在一旁，看着他娇美的小主人眼睛慢慢合起来，脑袋也垂落到一边，发出又轻又软的呼吸声，才眨了眨眼睛，轻手轻脚地从箱子里爬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缩在箱角的小主人抱出来，将她抱到那遍铺锦绣的卧榻上，仔细地替她盖好大红色的锦被，仍然舍不得离开，就蹲伏在她的榻前，痴痴地凝望着烛光下主人娇美精致的容颜。
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主人好看，看不够！”
也不知过了多久，丑奴看着主人那张如花娇颜，忍不住舔了舔唇角，慢慢朝主人靠过去……
主人的小脸这么美，看上去红扑扑的，像是那种叫做山楂的果子，不知道舌头舔上去，会是什么味道，会不会比蜜糖还要甜美可口……
他控制不住心里强烈的渴望，离主人娇美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觉得自已的心都快要从衣裳里蹦出来了……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主人“嘤嘤嘤”地小声叫唤起来，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
第二天下午，乐阳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才知道她昨晚发起了高烧，是丑奴及时发现，惊动了她的侍女，赶紧请了太医来为她救治。
大长公主听那御医说她的宝贝女儿是因为心中郁结，这才突然发起高烧，顿时心中大是后悔，觉得昨晚不该那般严厉地逼着女儿为了家族定要嫁给那刘询，纵然还是要将她送到宫里头去，也当徐徐图之，慢慢儿地跟女儿说，好生哄劝着她答应才是。
那太医正是之前一直给乐阳看诊的大夫，原是宫中医术最为高明的御医，为了给乐阳翁主治病，被鄂邑大长公主给要了来。那太医见他好容易把人给治好了，转眼又病倒在榻上，小脸儿烧得通红，也是有些心疼。
便重又跟大长公主念叨了起来，说是翁主因为之前落水，伤了元气，身子本就虚弱，需要好生调养，不但要谨防风、寒、暑、湿、燥、火这六邪伤人，更是不能七情太过，心有忧思郁结。
简单点说，就是不但既不能冷着、热着，更不能让翁主不开心，否则，翁主这副弱弱的小身板立时就会病给人看。
“大长公主，翁主本就因落水受寒，于生养上有些不易，若是再这么不善加保养，多生上几声病，身子越发弱下去，那可就更不好生养了！”
乐阳这时候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听到那老太医这一句，才晓得原来她才是那个不好生养的人。
若是寻常女子听到自己不好生养，多半是要吓得面色苍白，担心不已，可到了她这儿，却是没多大反应，只是睁着眼睛发呆。
一旁的大长公主见女儿突然醒了，急忙扑过去抓着她的手，“乖囡啊，你可吓死娘了！”
她见女儿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以为女儿是听见了太医说的话，给吓傻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乖囡啊，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乐阳看了看那一把白胡子的老太医，还是不说话。
大长公主一下子就慌了神，“你听娘说，你只是身子虚了些，等调养好了，想生几个孩子就生几个孩子。”
她是在这生育上头吃过苦头的，跟头婚丈夫时，先后怀过两次孕，都没保住，后来二婚嫁了上官大将军，为了求子保胎用尽了各种法子，才好容易得了乐阳这么个宝贝女儿，可惜此后却是任她再求神拜佛、吃药调养，都再无喜讯。
所以她才对这唯一的女儿疼爱的跟命根子似的，也是因为没有亲生儿子，更想将自家女儿送上后位，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一听太医说她女儿的身子不大好生养，便如临大敌，这些天一直在给她细心调养，又不敢让她知道，怕她多想。
大长公主正在搜肠刮肚地想法儿安慰女儿，哪知她说了半天，就听女儿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若我不好生养，生不出儿子来，是不是……就不用嫁到宫里去了？”
其实她之前发了半天呆，是因为听到老太医说她不好生养那一瞬间，她心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不好生养就不生呗，反正她又不是没生过。”
就是这句突然窜出来的话让她呆了半晌，明明她都还没嫁人呢，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怎么就会觉得自己已经生过孩子了呢？又是跟谁生的呢？
她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却突然想到如果她生不出儿子，是不是就不用嫁给卫询那个骗子皇帝了。
大长公主心里头有些酸楚，想不到女儿竟是这般心心念念地不想嫁到宫里头去。
她挥挥手，遣退了太医和侍婢，爱怜地轻抚女儿的小脸道：“既然我们乖囡不想嫁，那咱们就等等再说，反正你现在还小，娘也想再多留你几年。”
反正她已经接到安插在宫里线人的密报，那卫询被乐阳那一弹弓伤的不轻，任太医如何诊治，那鸟儿都是萎靡不振，据说，没个二三年，怕是难以再振翅高飞，重振雄风。
也就是说，即便那霍家女先当上了皇后，哪怕宫里就她一个女人，宠擅专房，她也生不出个儿子来。
如此一来，倒也不必急着让自家女儿入宫，去侍候一个龙鸟扑腾不起来的皇帝，不如先在家中把身子调养好，等到宜于生养了，卫询那龙鸟也能再飞动的起来了，再送女儿入宫。
不过，这二三年，也不能就这么让女儿白白坐在家里头枯等，要想女儿不再排斥入宫，且一入宫就能得了宠，有些事情得从现下就开始谋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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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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