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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遇见的人,都只是我们生命里的过客
(一)
阴雨连绵两天后停歇,接下来的几天都放晴。
到了周日,已恢复成西北惯有的天高云淡、秋风送爽。
冷冽的碧色天空中,有金色的阳光洒落,斜斜照在宿舍楼窗边的玻璃上,在寝室内的墙面映出美丽的暖色。
开颜待在宿舍里听歌。
门框上的小喇叭响起,呼叫叶开颜,说楼下有人找。
开颜从窗口望望楼下,没看到有熟人,以为是学生会又来派班级资料什么的,也不甚在意,穿着拖鞋就吧嗒吧嗒下了楼。
走出宿舍楼,当看清阳光下站着的人时,开颜难得地脸红了,有些后悔没有收拾一下自己再下来。不说如何隆重登场,起码别穿拖鞋啊……
早上等人的男生很少,站在大门侧微笑的钟涛,非常耀眼。
他没有像其他男生那样背对大门阅读通告栏,而是微笑着面对女生楼大门站立,开颜一下楼就直直落入了他含笑的眼眸。
这人,来XA市后一直没有联络,销声匿迹;现在,呼啦一声就冒了出来。
看着晨光下那张斯文帅气的脸,开颜觉得有些虚幻,仿佛那个在化学实验室的阳光下耀眼微笑的白皙少年又站在了眼前。忽然之间,就觉得宿舍楼前的光线太晃眼,开颜一时无法适应,微眯着眼停下了步伐。
“给。赔礼的。”钟涛上前两步,微笑着递过一个精美的小提袋:“小朋友,抱歉,来了XA市这么久,没有照顾好你。”接着又温文解释:“你们学校,宿舍里连个电话都没有装,我打电话过来你们学校总机,找过几次,都没有办法联系到你。这不,只好一而再的直接上门来了。”
钟涛从做开颜同桌的那学期起,私底下就一直叫开颜“小朋友”,几乎没有叫过她大名。
大咧咧惯了的开颜微微觉得讶异,这人,来看老同学,还带了礼物来啊?!
打开袋子看,是两包果冻和一包巧克力。
果冻一包有七八个,量不多,但每个果冻都有不同的颜色和形状,有粉色的心型,有浅绿的水滴,还有棕色的五角星,非常可爱。
巧克力的包装也很精美,薄薄的长方形的金色锡纸,上面印着埃菲尔铁塔的银色水印,看起来很是漂亮。
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开颜乐了:“嘿,钟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
钟涛露齿笑:“某人在毕业典礼上许愿说以后谁要想见她,必须带果冻和巧克力。我怎敢忘?”
呃……开颜想起了自己在高中毕业礼上的豪言,有些囧。
(二)
高考结束后,班里举行了一个简短的告别礼。
在这个毕业典礼上,有一个环节是大家可以对未来彼此的相遇许愿。
彼时,开颜站在自己的座位上,对着全班同学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前半段是:“以后你们来见我,带果冻和巧克力。”后半段还有一句:“来求婚的话,记得带《尼罗河女儿》全套。”
话音一落,班上有人吹出响亮的口哨,陈珏更是在台下起哄:“开颜,如果《尼罗河女儿》出不齐全套,那你是不是就不要嫁啦?”
开颜冲着陈珏眨眼:“你这是希望我嫁不出去呢还是嫁不出去?”
陈珏笑趴在桌上,举起一只手左右摇,表示反对:“不,不,那不是我要许的愿望。我的愿望是,即使《尼罗河女儿》没有结局,你在大学里也赶紧找个人,一毕业就把自己嫁了。”话语一顿,又接一句:“免得毕业了回来跟我们抢资源。”
陈珏的话刚说完,教室内就有女生开始叫好,一个两个卖力拍手,最终拍成了掌声一片。
(三)
时隔仅半年,钟涛就站在了远隔MZ两千多公里的晨光下,笑着调侃:“小朋友,你喜欢的《尼罗河女儿》现在出齐全套了吗?”
开颜尴尬地伸手扯了扯发尾,没法言语,只好傻笑。
钟涛的视线落在她扎起的马尾,细细打量:“换了发型?”
还好,终于有了个没那么尴尬的话题,开颜摸了摸发梢,调皮地眨了眨眼:“不许告诉我妈。”
“好,记得贿赂我。”钟涛从善如流地笑应,然后后退两步,仔细再看了看开颜高高扎起的马尾,给出结论:“看起来,我的小朋友长大了。”
开颜伸手把头发拨到眼前,发尾遮住眉眼,冲钟涛扮了个鬼脸。
“走吧,带我参观参观你学校?”钟涛微笑着往外抬了抬下巴,示意开颜带他离开人来人往的女生楼。
开颜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拖鞋:“等我回去换双鞋?”
钟涛哈哈一笑:“我不嫌弃。“然后替她做了决定:”别麻烦了,我们就在校园走走,今天也没打算带你出远门。”
开颜见他没有让她回宿舍的意思,想了想,也觉得无所谓,便领了他往学校操场走。
(四)
学校的操场,占地面积不小,除了有四百米的标准跑道,还设置有专门练习跳远、单双杠等科目的场地。
绕着走几圈,减肥的同时,还能视野开阔地看看这西北高远辽阔的万里晴空。
一路慢慢走,随意聊。
聊毕业后同学们的去向,聊来XA以后各自的经历,两人心情愉悦地用各种天马行空的话题心安理得地消磨着没有课业压力的周末。
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用彼此熟悉的家乡话畅所欲言。
时间不知不觉中逝去,钟涛见开颜越走越慢,猜想她是饿了,便温言相邀:“我们出去外面找地方吃午饭?”
开颜见到钟涛实在是开心,钟涛说啥,她都说好,点头就带钟涛去了北门。
(五)
俩人在北街随意找了一家小饭馆。
进入饭馆,一个笑容可掬的女服务员上前来接待。
钟涛有礼地谢绝了她的指引服务,快走两步,自行选了一张靠墙的圆桌,招呼开颜过来坐,并两手拉开了桌前的一张椅子。
开颜本是跟在钟涛身后的,很自然地就往那张椅子的旁边走去,准备坐他对面。
钟涛却抬头冲开颜笑,从拉开的椅子边退开来,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长这么大,甚少遇到这么绅士的人,出来吃饭竟然还会为她拉椅子。
开颜一边在钟涛拉开的椅子上坐下,一边笑语:“钟涛,你这样,我会骄傲的。”
钟涛笑容灿烂,语气轻快:“我的荣幸。”然后拉开近旁的另一张椅子坐下,举手喊餐馆服务生过来点菜。
他也没问开颜想吃什么,直接点了三个菜:青椒牛肉,菠萝排骨和蒜蓉炒油麦菜。
高中时代,男女同学之间很少有单独的往来,更别说一起在饭馆吃饭了。
今天能这样近距离地一起聊天吃饭,开颜觉得很新奇也很高兴。
人一高兴,话就容易显得有些多。
絮絮叨叨的话里,十句有九句都是围绕着自己在XA认识的新朋友转。
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不是同宿舍的姐妹,而是她口中的“好兄弟”左林和守西。
钟涛很好脾气地一直面带微笑倾听,等服务生上菜后,才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她碗里,很自然地打断了她:“来,小朋友,吃饭。”
开颜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刚刚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话而钟涛几乎没有出声,赶紧闭嘴,端起碗扒饭。
她刚吃几口,钟涛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
她把碗往旁边一移,坚持不肯再接了。
钟涛夹着那块牛肉,笑着举着筷子不肯放下,就那样举在半空中等开颜把碗拿回来。
开颜坚决地摇头。
钟涛没辙,只好把牛肉放在自己碗里,看着开颜笑:“跟我这么见外?想照顾你多一些,都不可以?”
能有人那么温和地陪着吃饭,还这么周到照顾,开颜心里很感动。
但感动是一回事,也要有福消受啊。
开颜怕钟涛误会,放下碗筷解释:“嗯。我在家也不吃牛肉。我吃牛肉会过敏。”
“这样啊?!”钟涛一愣,温声道歉:“抱歉了,我没有想到这点。下次跟你吃饭,有什么忌口的,我如果点错了,你要告诉我。”伸手把那盘青椒牛肉挪到了自己面前:“牛肉你不要吃了,我来应付。你吃其他的。如果不够菜,我们再加一个。”
开颜连忙摆手:“不用加了,够菜了。就我们俩,吃不了多少。”
钟涛把菠萝排骨移到开颜面前,稍稍沉吟了一下,微笑:“小朋友,我刚刚还以为你是不随便吃别人筷子夹来的菜,正想表扬你呢。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我们不了解别人,也许人家身体不一定好。如果人家有病,传染给你就不好了。”停顿一下,加深笑意:“当然,我不是你的陌生人,本人身体健康,刚体检过。”
开颜被他最后一句逗笑。
第一次有人这么主动正式地给她报告身体状况,真是有意思。
钟涛看开颜笑靥如花,自己也会心一笑,接着用漫不经心的口气给开颜洗脑:“小朋友,我们在XA只会待四年。四年后我们离开这里,也许再也不会回来。”微微调整身体,倾身向开颜的方向:“所以,在这里遇见的人,都只是我们生命里的过客。”声音里含着蛊惑的意味:“我们没有必要在他们身上投注太多的心力。最后的最后,我们与他们,也许今生都不会再相见。”
没有人这样用心地跟她聊过“如何在异乡生活”的话题,钟涛的这席话,像个方向标,轻易地刻入了开颜完全没有预案的脑海。
(六)
整个大学四年,只有在重遇钟涛之前相交的同学和同乡,才成为了叶开颜毕业以后还有长久联系的朋友;其后的大多数人,她都无法再敞开心扉去花心力了解和接纳。
这,恐怕是钟涛自己说出那些话时都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同样,他预知不到的是,他说那番话想要针对的人,在他说出这些话前就已“漏网”。
(七)
吃完饭,开颜站起来,想去结账。
钟涛快速伸手,一把拉住了开颜的胳膊,自己也站了起来,笑语:“乖,坐着。”把开颜按回座位,自己转身去了柜台结账。
与守西和左林大咧咧地闹惯了,突然有一个这么细致的人冒出来,这般好脾气,又这般照顾……
开颜看着钟涛的背影,有些犯傻。
等送钟涛离开后,开颜不禁想,要是高中的其他同学见到今日的钟涛,是否会诧异于他的变化?
每个人都在成长,谁也不是过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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