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贪得无厌

　　Chapter.08 小栀日记（三）

　　2018年3月18日，星期天，雨一直下。
　　今天我想讲一个湿哒哒的故事，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阴云密布，空气里潮湿黏腻，让我整颗苗都觉得不舒服，根本提不起劲。
　　悠然那个傻丫头还在电脑前发了很久的呆，在她接了电视台的一个电话之后就整个人不太对劲了，是，节目没通过嘛？我大概是知道她最近忙着一档节目，但是各种不顺利，嘉宾耍大牌，赞助商不买账，电视台也连番否定她。
　　是很难受的啦，可能那种心情就好像别人说我长得不好，要把我的叶片剪掉或者就直接把我扔掉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嗯，想一想就觉得，确实挺难过的，我明明那么努力生长了，却因为和其他的花草比起来太过平凡了，而不被人在意，那个时候就很想躲在一个角落，索性都不要理我，让我自生自灭就好了。
　　但是吧，一旦对生活的某些未知心生了退意，反而会更无所畏惧，砥砺前行。
　　哎？我怎么突然那么有内涵了？！不是啦，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这么有哲理我根本听不懂的话，当然是许教授说的。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Chapter.09 我，根本没眼看

　　“小栀，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什么都做不好啊。”
　　不要问我这种问题啦，太难回答了，我说对也不是，说你想多了好像我也真没发现你有什么做成的，虽然才认识了短短几天。
　　在我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感觉到我最上头的几枚叶片有点湿湿的感觉，一点都不清爽，以我的切身感受，知道肯定不是我每天喝的水。抖了抖叶片，再看了看旁边，窗关得好好的，那也不是雨。
　　然后，又感觉到一滴两滴……又顺着我的叶片滴进了我不算干的土壤里，渗了进去。
　　等……等下……这是……咸……咸的？
　　我抬眼看了看我上方的脑袋，已经双眼通红，那个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液体，是叫做眼泪吧？？靠，这个傻悠然怎么说哭就哭啊，你哭也换个地方成不成啊？！你这样“浇灌”我，我会不会死啊，啊，我一定会死的。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救我于水火之中的门铃声，是如此动听。
　　不做他想，肯定是许墨。我也算发现了，悠然家没有别的客人，只有许墨，这个我觉得并不是客人的人，时不时会来造访。
　　悠然听到声响，急忙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又迅速抽了几张面纸擦了擦眼睛，然后从我旁边跑开了……
　　哎等等，不是去开门吗？去洗手间做什么啊？！
　　门铃又响了几次，忽然安静了下来，我听到外面又往回走的脚步声，心里暗暗吃惊，悠然你要假装不在家吗？这样不太好吧，快让许墨进来救我啊，不是，至少许墨过来我就不用对着闷闷不乐的你了。天气已经很差了，再对着你的苦瓜脸，我也不能好了。
　　这时候电话响了，我猜一定又是许墨。
　　“喂？啊，不是，我在家，刚正好在洗手间没来得及，嗯，等下，我来开门。”
　　悠然从洗手间出来，用手指顺了顺有些凌乱发丝，发丝上湿湿的，好像刚洗过脸的样子。她又揉了揉脸，深吸了一口气，才跑去开门。
　　恕我直言，你那红彤彤的核桃眼，再怎么掩饰都是骗不过许大教授的。

　　“怎么了？”
　　这是门甫一开，站在门口的许墨，对上傻悠然的脸后，说的第一句话。
　　“没，没事啊。就是有点累。”
　　悠然侧了侧身，把许墨让进门里，然后迅速转身背对着许墨。
　　哦，我家许教授，就立马收起了开门时还泛着笑意的神情，忽然沉默地看着悠然的背影，皱了皱眉，目光有些沉。
　　「噢……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在同个屋檐下，你渐渐感到心在变化……」
　　我忍不住想要哼小曲，想到老王常哼的，那个什么张宇的歌。
　　“悠然，回头看着我好吗？！”
　　许墨似乎是想伸手去将悠然扳回来，但是手抬至半空中，又犹豫了片刻放了下来，才淡淡地请求到，明明是那样温柔的声音，不过我却有点凉丝丝的，口气根本就是不允许你拒绝。不管悠然什么感受，反正我是这么以为的。
　　我看到傻悠然的肩膀震了震，她是面对着我的，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此刻她的表情还挺好玩的，既羞怯又窘迫，明明难过得很想让人安慰，可是又要沉下心伪装坚强。哦，做人真烦，总那么纠结，什么都憋在心里让我们这些花花草草去猜。哎，等等，我猜她干嘛，又不关我的事。
　　感觉到她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右手，抹了一下右眼，随即转身看着许教授。
　　“嗯，真的没事，我没睡好啊。对了，你怎么来了？”
　　嗯，傻悠然敛了敛神情，又努力绽出个笑容来，很尴尬好不好，我都看不下去了。显然，许墨也是一样的，看到傻悠然这个样子，些微松了口气，不像刚才那么凝重了，眯起他那双狭长的眼，颇有探究意味地正视着悠然的脸。
　　“哦，我原本是想来看看小栀的。”
　　啊，苍天可鉴，你终于想起我了吗？！！
　　“但是，比起小栀，有个人反而更让人放心不下。”
　　啊？哎？不是，我很不好，我现在很不好，喂，你听见了吗？！
　　“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我帮你好不好？”

　　叹气，我真的不想听了。
　　我陪着傻悠然经历了一遍，又听着她对我念叨了一遍，其实真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啊，你看我被许教授骗回来，还不是照样不被他放在眼里啊，老王，我想你。
　　外面雨声淅沥沥的，吵得人和草都心烦，屋子里的两个人，是根本心无旁骛了，晒不到太阳的我心情糟不糟糕，跟他们基本没有关系，他们只关心彼此。比起太阳晒得刺眼更触目惊心的是，我觉得眼前两个人有点扎眼。
　　咳咳，好了，让我捋一捋思路，我把一个下午我经历的画面给你们描述一遍。
　　当时，他俩都坐在沙发上，悠然正坐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在说自己遇到的难处，平心而论啊，你连这件事的始末都记得颠三倒四的，我时刻都想替你补充。
　　不过看看坐在旁边的许教授，微微侧着身子坐在旁边，看着悠然并不顺畅的叙述，还一脸温柔，丝毫都没有不耐烦的情绪，我就只能抖抖叶片继续忍着听了。
　　说着说着，悠然又哭了，比之前在我旁边默默一个人哭的时候狠多了，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的——嗯，我搜索一下，哦，对，泪如泉涌。反正对着许教授就是没停下来，尽管吧，我看她微微耸过肩，深吸过气，一副很想拼命克制的样子。
　　我看不到许墨的表情，只是在悠然的话语中，他幽幽叹息过几次，还犹豫着试探了几次，就轻轻搂住了悠然的肩。唔，看他时而迟疑的不确定，时而又轻缓的安抚动作，如果我的第六感没错的话，那大概是称之为，心疼。
　　“所以，你要退缩了吗？”
　　许墨问着，伸手从茶几上的纸巾盒抽了张面纸，轻轻替悠然擦拭眼角及至脸颊。
　　悠然抬眼回眸看着许墨，任许墨继续动作，没有拒绝，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匆匆地别过眼，低下了头。只是脸越来越红。哎，我不太确定她这是哭的，还是怎样哎，唔，肯定不完全是因为哭得太厉害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是福尔摩斯来着的。
　　“小傻瓜，生活就是这样的，你也不是就这样轻易放弃的人，对吧。”许墨将擦过的那团纸巾攥进了手心，又伸手抚上悠然的脸，拇指轻捻她脸颊和眼周，“不哭了，去洗洗脸，等下眼泪干了，脸该难受了。”
　　“嗯。”
　　悠然答应着，缓缓站起身，却没想到许教授的动作比她快一步，在他恰好起身到一边身体微倾的时候，悠然的头直接撞上了许墨的下巴。
　　哇塞，我当时就听见“咚”得一下，我无法形容我的心情，总之又尴尬又好笑。我感觉我旁边的窗户关得不怎么牢，怎么还有隐隐的风拂过，让我的叶片一抖一抖的。
　　那一刻，许墨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不过我确定他不是疼的，因为他立马就伸手揉了悠然的头，还一直在问她疼不疼，一脸的紧张和焦急。傻悠然还浑不自知，仰着脸看着许墨，傻笑着说没事，果然……很傻……
　　接下来发生的事，真的，我想都想不到，啊，我不想再回想了！
　　好啦，我说我说。
　　我看到许教授的大手在悠然头上揉着揉着就往脸的方向挪了，然后他自己的脸也越凑越近，目睹整个“作案”过程的我，内心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不对，或者说，我感觉被若干只小猫小狗挠过踩过一般，无比震惊，无比疼痛，喂喂喂，你们看看我，看看我，我正瞪着你们呢！
　　嗯，我知道我就算瞪着我前方背对着我的许教授，他也肯定是不会感觉到的，别说他脑里没我的存在，就算他还记得有我这颗草，现在也肯定是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说重点就是，我看到那个经常说自己可是很正经的许教授亲了傻悠然的眼角，悠然眼中还噙着可能未擦干净，或者又没克制住溢出的泪水……几秒后，许墨的动作有些停滞，仿佛意识到什么事一般，随后紧了紧拥着悠然的手臂……
　　唔，画面我无法形容了，简直没眼看，真的，捂脸，哦，我没脸。就是，许教授，我只问你一句，咸不咸，咸不咸……
　　我去……让我缓一缓先……
　　总之，最后悠然没能顺利去洗脸，因为在她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地任凭许教授为所欲为之后，又慢慢地阖上了双眼，好像很困倦的一样，渐渐睡了过去，头缓缓地靠在了许墨的肩膀上。
　　我是谁，我在哪，请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回过神的时候，许墨温柔地抱着怀中的悠然，手还抚着在他肩上靠着的悠然的后脑，淡淡自语道：
　　“一旦对生活的某些未知心生了退意，反而会更无所畏惧，砥砺前行。” 顿了顿，顺了顺悠然的发丝，“好好睡一觉吧，我的小姑娘。”
　　切，你自己才没多大好吧，叫什么小姑娘 —— 如果我有人样的话，我觉得我现在一定是翘着二郎腿，拿着锉刀磨着指甲，对你们的行径表示鄙视和不屑。但，我是株花苗，一株被人遗忘的花苗。
　　雨还在下着，犹如我的心情那般潮湿不快。许墨侧目看向窗外，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些期盼，这种期盼我能领会，该是和我的心情一样，希望这阴绵的雨可以停一停了，想要天放晴，想要，阳光。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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