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一种清孤不等闲

作者:五十弦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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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卷七章 未了往事今又起



      若定要陆小凤从世间选出十样最惬意的事情,身心俱惫之后泡一个热水澡,必然是其中之一。

      周身血脉舒张的那一刻,再多的疲乏不安都会烟消云散。

      并非会完全忘却心事,只是身体浸在热水中,氲在湿热的蒸汽里,再乱的事情,思考起来也都显得不那么烦心了。

      陆小凤甚至觉得头脑也变得舒畅了不少。

      身处水雾中,反而更清明。

      事实上,人生中许多重要的决定和灵光乍现,或许都发生在泡热水澡之时。

      然而,这是有一个前提条件的。

      泡一个惬意的热水澡,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如果有旁人盯着你看,就不再惬意了。

      哪怕对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陆小凤仍然会觉得不大自在。

      毕竟也不是很熟。

      白天见到的那个蒙面女子,毫无预兆地从陆小凤下榻的客房窗户翻进了他的屋子。

      四目相对,两脸尴尬。

      这蒙面女子或许是解开目前谜团的关键,陆小凤或许需要与她面对面地交流一番。

      但绝不是在这样的情景中。

      陆小凤未着寸缕,对方全副武装,连脸都看不全,这让陆小凤感觉自己一开始便落了下风。

      尽管如此,气势上绝不能输。

      陆小凤强作惬意地双手搭在木桶上,笑道:“适才我还想着明日定要去寻姑娘,没想到却劳烦姑娘*亲自跑了一趟,陆某惭愧。”

      那蒙面女子显然也没想到会遇到陆小凤,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愣在那里。

      陆小凤便继续化解尴尬:“一日之间巧遇两次,也是缘分了。敢问姑娘芳名?”

      蒙面女子很快便回过神来,她淡淡地看了陆小凤一眼,悄无声息地走到陆小凤房间的床边,转身对着陆小凤,手指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一弯腰钻到了床底下。

      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没有给陆小凤任何提出异议的机会。

      陆小凤也没有闲暇去提出异议。

      被一个漂亮的女人打扰了闲情逸致,对陆小凤来说算不上什么糟心的事。

      被一群手持兵器的大老爷们儿打扰了闲情逸致,陆小凤就觉得十分糟心了。

      三个官差装扮的人从同一个窗户翻进了陆小凤的房间。

      那三人环顾一周,发现没有别人,便看向泡在木桶里的陆小凤。

      带头的捕头浓眉大眼,看起来三十出头,眉宇间一股子正义凌然。

      他抽*出腰间长刀,气势汹汹道:“刚才是不是有一个女人进了你的房间?”

      陆小凤心中哀叹,洗个热水澡都不得安生,便没好气道:“女人?几位官爷说笑了,要是有女人愿意相陪,我又怎么会一个人洗澡。”

      那捕头瞪着陆小凤:“污言秽语!”

      后面两个小捕快也拔*出长刀以壮气势,其中一人学着捕头的语气道:“原来是个登徒子。我们亲眼看着她进来的,还敢不承认!”

      捕头道:“你最好坦白交代。若是知情不报,窝藏罪犯,按同罪论处。”

      陆小凤懒懒道:“什么罪?杀人放火抢劫?”

      一个小捕快道:“通奸!”

      陆小凤一愣:“啊?”

      捕头道:“也不算是通奸。她企图勾引黄老爷,骗取万贯家财。还好黄夫人沉着机智,料事如神,及时发现了她的诡计。”

      后面的小捕快絮絮叨叨道:“这黄老爷也真是的,黄夫人貌美如花,持家有道,他冷落人家不说,还在外面拈花惹草。”

      另一个小捕快也叹息道:“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黄夫人便是这样的了。明知黄老爷对他不住,却还是事事向着夫家。”

      陆小凤更摸不着头脑了:“黄老爷?黄夫人?”

      小捕快道:“你竟然连黄老爷都不知道!张大哥,我看他一定是见那姑娘长得漂亮,见色起意,故意瞒着不说。”

      那姓张的捕头义正言辞道:“我看你是外地人,不知道黄老爷情有可原。不过既然是客人,就不要掺和这里的事,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陆小凤转着眼珠道:“刚才泡澡太舒服,我不小心睡着了,不知道有没有人进来过。不过这客栈这么多房间,你确定进的是我这间?”

      张捕头直接把刀架在陆小凤的脖子上,狠声道:“我怎么可能看错,你当我是瞎子吗?”

      话音未落,客房的们便被一个瞎子一把推开了。

      花满楼手提一把铜壶,微笑着走进房间道:“陆兄,有客人啊。”

      这几个官差自然不知道花满楼是瞎子,他们只看到了一个身披布衣的斯文公子。

      这公子似是刚刚沐浴过,身上还氲着水汽,头发也未来得及束起,发梢不断有水珠滑落,浸湿*了几处衣料。

      可即便是如此朴素闲散的衣着打扮,即便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却掩盖不住此人沉稳中带着些许压迫感的气场。

      三个官差皆是吓了一跳,两个小捕快立刻把手中的长刀指向花满楼,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花满楼从容地走到陆小凤泡澡的木桶旁,温和道:“我是他的朋友,见他沐浴许久,想是水该凉了,便来为朋友添些热水。”

      陆小凤见到花满楼,喜笑颜开道:“花兄,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人偏说我藏了个女人在房间里,你给我评评理。”

      花满楼笑道:“陆小凤房间里藏了个女人,也不无可能。”

      那张捕头立刻来了精神:“你看,你朋友都这么说。”

      陆小凤一脸委屈道:“花满楼,你怎么向着他们啊。”

      花满楼双手抬起铜壶,往木桶里缓缓倒着热水,道:“我与陆兄旅途至此,不想在贵宝地上惹什么是非,几位官爷要真觉得房间有别人,随意搜查便好。”

      陆小凤紧张地看了花满楼一眼,花满楼却只是淡然地微笑着为桶里添着热水。

      张捕头这才收了刀,在房间里搜查起来。

      客房不大,一室,一床,一桌,一柜,简朴清雅。

      三个官差一通叮铃哐啷,很快便搜完了,自然也没有放过床下。

      当真是没有人的。

      陆小凤更加奇怪地看着花满楼。

      花满楼依旧从容不迫地收了那铜壶,微笑道:“既然屋内无人,想必那姑娘已经离开,几位官爷还是快去追吧,莫要让人跑丢了。”

      张捕头满脸疑惑,他自信肯定没有看错,可房间里也的确没有地方藏人了。

      他用十分怀疑的眼神看着两个外地人,道:“我不知你们使了什么诡计,不过你们若是当真知情不报,我也不会轻易让你们逃走的。打扰二位了。”

      又转头对两个跟班道:“我们走!”

      听到官差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陆小凤这才“腾”地一下在木桶里站了起来,他埋怨道:“花满楼,我这水本来就没凉,你又给我添了这许多热水,当真想烫死我啊。”

      花满楼笑道:“我本想去给掌柜还水壶的,听到动静便过来了,水壶也忘了放下,刚好当个由头。这水温,花某还是有分寸的。”

      陆小凤插着腰道:“那姑娘呢?刚不是藏床底下了吗?”

      花满楼道:“她在我的房间。”

      陆小凤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花满楼:“花兄,你这算不算截胡?”

      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我的房间一墙之隔,又是木板。她躲到床下后,便拆了木板钻去我的房间了。”

      陆小凤便扭头看向那张床,只见床帘一飘,那蒙面女子又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陆小凤立刻“扑通”一声蹲回木桶里。

      他虽然是个混蛋,但脸皮也没有厚到这个地步。

      “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说冒出来就冒出来……”

      蒙面女子仍是不出声,眼神却是直勾勾地盯着花满楼和木桶中的陆小凤。

      陆小凤下意识地又往桶里缩了缩。

      她拱了拱手,然后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又从衣襟里摸出一锭银子,伸手递给陆小凤。

      陆小凤哭笑不得,无奈道:“你要是真想感激我们,就回答我几个问题。”

      蒙面女子思索了片刻,把银锭揣回衣襟,点了点头。

      陆小凤问道:“你是不是姓董?是不是偷过花满楼的戒指?今日之前,你我可曾见过?”

      蒙面女子低着头,沉默了许久。

      陆小凤向来不愿逼*迫女人,便静静地等着。

      半晌,那蒙面女子似是想通了,不疾不徐地从怀里掏出刚才那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思索了一下,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刚才那银锭旁边。转身上了窗台,脚尖轻点,纵身飞出,没有任何声息地,身影如一阵青烟般消失了。

      花满楼坐到桌旁,摸了摸那两锭银子,叹道:“看来这蒙面姑娘,确有不少难言之隐。”

      陆小凤道:“而且这难言之隐非常值钱。”

      陆小凤起身离开木桶,取了干燥的巾帕,擦着身上的水珠道:“泡个澡而已,被这么多不认识的男男女女盯着看,真是不舒坦。”

      花满楼道:“可我也还没有离开。”

      陆小凤一边穿衣服一边笑道:“对你有什么可避讳的?陆小凤这辈子什么落魄的样子你花满楼没有瞧见过?我没什么需要背着你的。”

      花满楼道:“有一些你的事,我也从未瞧见过的。比如说,陆小凤留着胡子是什么样的?被迫刮了胡子时又是什么表情?”

      陆小凤坐到花满楼的对面,拿巾帕擦着头发,笑道:“无论有胡子,还是没有胡子,我都是那种很好看的样子。只不过在你心中,可能永远都是小孩子时候的模样。想想就觉得可惜,我陆小凤这般人见人爱的长相,花公子竟然欣赏不到。”

      这番话说得极其自恋,成功逗笑了花满楼:“那还真是花七没这个福分了。”

      花满楼披散的黑发还在滴水,应是方才过来的急了些,没来得及擦,身上的布衣已被浸湿*了一片。

      陆小凤自己擦完,便走到花满楼身后,撩起那沾着水珠的缕缕青丝,用手中的巾帕擦拭着。

      看着乌黑的发丝被揉在洁白的巾帕间,陆小凤忽又想起了之前被困地道之时,花满楼曾说过,他愿作自己的亲人。

      现在想来,陆小凤觉得自己或许早把花满楼当做了家人。

      要不然,为何自己总是说“去京城”、“去大漠”,而唯独只说“回江南”呢?

      陆小凤一直都是把江南当做家的。

      他的家人在江南,江南便是他的家。

      只有家人,才会如此毫无避讳,才会如此亲密无间,才会如此温暖人心。

      陆小凤用巾帕揉着花满楼的头发,感叹道:“其实最可惜的是,你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子。”

      花满楼坦然享受的陆小凤的贴心服务,为自己倒了杯水,道:“我想,一定也是很好看的样子。”

      陆小凤笑了:“想不到花公子还有如此自恋的一面。”

      花满楼喝了一口水,笑道:“倒不是花某自恋,只不过在陆小凤的口中,每个人都是很好看的样子。”

      陆小凤道:“我说好看的人,都是真的好看,我就从没说过那个猴精好看。”

      花满楼笑道:“那是因为你总是和司空兄赌气罢了。”

      陆小凤道:“也不尽然。只是那个猴精易容术实在厉害,我总觉得可能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花满楼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陆兄白天为何说,司空摘星一定会去京城。”

      陆小凤道:“你可知,前一阵子,番邦进贡了不少宝物,皇上龙心大悦,打算在中秋佳节大宴群臣来使,借此展示国力。”

      花满楼道:“我听说,那些宝物大都赏赐给了后宫妃嫔。”

      陆小凤笑道:“正因如此。价值连城的宝贝那猴精未必稀罕,却专喜欢偷些别人的心头肉来把*玩,尤其是后宫这个娘娘的肚兜兜,那个贵人的满月锁之类的。这次大好机会,他又怎会错过。”

      花满楼道:“如今距离八月十五,尚有些时日。”

      陆小凤道:“偷皇家的宝贝,早些做准备也是应该的。咱们到了京城,也刚好有些闲暇时间,调查一番那碎玉楼。”

      花满楼沉吟道:“花家在京城没什么产业,我不能像在江南这样肆无忌惮地帮你了。碎玉楼背后势力不可小觑,咱们需得万事小心。”

      陆小凤把巾帕往花满楼头上一盖,笑道:“你人在我身边,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花满楼也笑道:“陆兄之前还总是想赶花某回家。”

      陆小凤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道:“我这不是怕花家出事么。你也说了,花家就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亲人,我陆小凤自然是要保护家人的。”

      花满楼笑着取下头顶的巾帕道:“既然是家人,就更应该同心协力。”

      陆小凤道:“所以现在你不是和我一起呢么。不过说起来,这小镇也位处江南,为何竟没有咱们花家的产业?”

      这句“咱们花家”,陆小凤故意说得很重,花满楼听了笑着摇了摇头,心情似是十分愉快。

      公子笑着答道:“这小镇是南北水路运输的枢纽所在,地方不大,但却十分重要。方才那些官差提到的黄老爷,便包揽了这小镇的全部往来生意,花家在此处得不到什么好处。不仅如此,怕是连衙门的人,也要惧那黄老爷几分。”

      陆小凤坐到花满楼对面,叹道:“地头蛇一家独大啊,看来这整个小镇都姓黄了。”

      花满楼点头道:“刚才咱们已然得罪了官差,此地怕是不宜久留。”

      “嗯。”

      陆小凤也点头赞同,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水未入口,窗边又传来一阵动静。

      那蒙面女子竟是又回来了。

      陆小凤挑了挑眉,诧异道:“姑娘,太巧了。”

      蒙面女子仍是一言不发,只是蹲在窗台上,把一个白布包扔到陆小凤怀里,转身施了轻功,又消失不见了。

      陆小凤无奈地摇头笑道:“这姑娘虽不讲话,但谢礼倒是给的十分足。”

      花满楼问道:“这次又是什么?”

      陆小凤一边拆着布包,一边道:“你还记得,白天那两个人说,这姑娘偷了望烟阁阁主的一个白布包吗?”

      花满楼道:“她把白布包给你了?”

      陆小凤神色凝重地看着打开的白布:“花满楼,你猜这布包里面是什么?”

      花满楼自然猜不到,便等着陆小凤讲。

      陆小凤道:“什么都没有。”

      偷了一个什么都没有包着的布包,那么这布包本身,可能就是目标。

      花满楼蹙眉半晌,伸出手道:“陆小凤,你把那白布给我。”

      陆小凤递了过去,花满楼接过白布,用手仔细摸索着。闪烁的烛光映在花满楼脸上,陆小凤便隔着烛光,注视着花满楼。

      花满楼道:“陆兄,这白布,是你那披风的衬里。”

      陆小凤点了点头:“而且,没有血迹,有人洗过了。”

      花满楼轻声重复道:“洗过了……”

      陆小凤严肃道:“那望烟阁阁主,若是真的想知道这披风的秘密,怕是已经看到了。”

      花满楼沉吟道:“披风,两个长得一样的姑娘。陆小凤,这件事有些似曾相识。”

      陆小凤道:“是啊,和我十七岁那年发生的事,很像。”

      花满楼道:“那件事结果虽是不了了之,但毕竟时隔十二年,本以为早就沉寂了,没想到……要是被别有用心之徒利用了,后果不堪设想。”

      陆小凤道:“这个倒是可以放心,这披风十二年前,便被我调换过了,那望烟阁阁主即便看到了,亦是无法得知其中的奥秘。”

      花满楼显然并不赞同,他摇了摇头,又沉思了半晌,方才道:“陆小凤,你说你曾让司空摘星偷了你的披风。若是幕后之人当真别有用心,看到这被调换的披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果真如此的话,司空兄怕是要有危险了。”

      陆小凤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沉声道:“看来,我们要尽快赶到京城。”

      花满楼点头道:“嗯,明天一早就出发。”

      然而,他们没有机会离开了。

      天光未亮,陆小凤便被一群夺门而入的官兵吵醒了,为首的正是昨日那姓张的捕头。

      张捕头拱手道:“抱歉了,你现在必须和我回衙门一趟。”

      陆小凤看着满屋子的官兵和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刀,疑惑道:“出了什么事?”

      张捕头神色忧虑道:“黄老爷昨夜死在了家中。”

      陆小凤诧异道:“什么?”

      张捕头正色道:“此事一定与昨晚那夜闯黄府的女人有关,可现在我们找不到她,就只能找你了。你若是乖乖配合,我们也不会多加为难。”

      陆小凤思索片刻道:“好吧,我跟你们走。”

      一出房门,陆小凤就见到了同样被一群持刀官兵围着的花满楼。

      二人一同被官兵压向衙门,倒也是走得从容不迫。

      花满楼摇着折扇走在陆小凤身旁道:“果然陆小凤人在哪里,麻烦就跟到哪里。”

      陆小凤无奈地笑道:“而且麻烦都是漂亮女人带来的。花满楼,昨天那两锭银子,看来我们还是收少了。”

      花满楼道:“昨日,你说这整个城镇都姓了黄。今日,不知这府衙又会跟了谁的姓?”

      陆小凤道:“反正肯定不姓陆,也不会姓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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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一卷七章 未了往事今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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