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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风雨欲来
自从遇见了傅文之后,聊儿便有些心神不宁,总是干着干着活儿眼前就会闪过乱七八糟的人影,让她心脏骤然一缩,耳边似有若无的人语声,扰的她夜里也睡不安稳,常常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都是那些残缺不全的画面,有铁牢,有梨树,有青峰,各色冷暖层叠的场景,说不出的熟悉,但似乎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每次想起来总会觉得心头压抑,也总是如朦在薄雾中看不真切,可再往深了去想就会头疼,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未等她开诊就昏在了床边。
“姐姐醒了?”床边一个小脑袋探了过来,她瞧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孩子不是自己救回来的那个,好像是叫小婷?
“姐姐一声不响地就晕了过去,真是吓死我了,好在没什么大碍。”聊儿感觉了一下,除了四肢有些无力,其他的地方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你一直守在这儿?”瞧她小脸上倦意深深的模样,她问道。
小婷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眨了又眨“姐姐夜里总是说糊话,我不放心,索性就搬来跟姐姐一起睡。”
“我说糊话?”
“是啊,总叫爹和娘亲,哦对了,还说什么情许东风寄。”小婷说着,一双眼睛忽然含了些讪讪的神色”我听那些大人说,情之一许都是良配璧人之间的盟约,姐姐是不是想情郎哥哥啦?
情郎哥哥?聊儿一双眼瞪得老大,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懂什么是情郎?
别说她生前是否有情郎哥哥了,就算真的有也都被她忘的一干二净,关于生前种种她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的出身,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死去,也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亲人,白纸一张的过往竟还能在梦里呓语着叫爹和娘亲,真是太奇怪了。
按人魂天律来说,人固有一死,可死后也不该什么都忘记,总会记得生前经历了那些事,开心或者不开心,牵挂或者怨恨的人。
她也曾问过他,为何偏偏自己往事成空,可他每次都不回答,只是反问自己 “人生在世,苦痛总会多余快乐,有些人想忘也忘不了,你既然忘了又何必去想呢?”
风露立中霄的身影,每次看了她都会莫名的心疼,也就不再多问。他说的话自己一贯言听计从,忘了就忘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他是她心心念念记挂的一切,她不求什么,只求能与他安安稳稳,细水长流地走过人世千百载。
想起小婷那句情郎哥哥,她脸上忽然一红,下意识往被子里钻了钻,小婷见她面红耳赤的模样,笑道 “姐姐不用躲着,我知道,我知道,姐姐这叫相思病。”小婷说着,凑近了些问道”情郎哥哥长得好不好看?”
“他……他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你自然就见到了。”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地下传来,一双黑幽幽地大眼睛,这还是她就回来的小姑娘吗,当日,她明明怯生生的连话都不敢说,怎么才几日的功夫就会戏弄人了?但这种善意的戏弄,她并不讨厌,有些人,即便言辞稳重也会让人讨厌,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善意。
小婷听完了然地哦了一声“原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怎么什么都懂啊?”
“没办法的事情,我自小跟着干爹游走江湖,见得多,会得多,听得也多,心思要不擦得通透些哪里会有饭吃。“
一闪而过的落寞,聊儿看在眼里知趣地不再多说什么,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姐姐干什么?”下婷见了忙将她拦了下来“身体还没好呢。”
“我已经躺了两日,草堂都没开诊,还有好多病人需要看病呢。”
“姐姐放心,我已经白纸黑字贴了出去,若非有急症这俩日都不会有人叨扰,姐姐就安心休息,不要累坏了自己。”
“你都交代好了?” 小婷瞧着她的惊诧的神色,忽然有些发虚“姐姐不会怪我吧,我就是担心姐姐的身体,没有别的意思。”
这个孩子刚来草堂不久,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子,聊儿见她又有些胆怯,失笑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听话地躺了回去。
自己这副病怏怏的身子的确干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等柳姐姐和他回来,鬼也会生病,说出去会让人笑话吧,可她真的有病,每年的七月十五总会无缘无故的大病一场,只不过今年似乎来的早了一点,但好在有他留下的药,怎么样也能撑一阵子。
真是奇怪了,她也没干什么啊,怎么就发病了呢?
每年最危险的几日都是他陪在身边,有惊无险地度过,眼下七月十五将近,想来他这两日也该回来了。这么一想,她安心地笑了笑,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淡了许多,不过多时又混混蒙蒙地睡了过去。
夜里,聊儿烧的七荤八素,迷迷糊糊嚷着要吃梨花酥,小婷一边应着一边替她换下被冷汗沁透的衣裳,掀开衣襟的空当,小婷正瞧见她背后隐隐掠过一缕黑气缭绕不散,小婷心惊之余擦了擦眼睛,待她再仔细看去,只见背颈光洁一片,哪里有什么黑气,她笑着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眼花。
梨花酥她是会做的,可是眼下是八月,哪里来的梨花呢。
翌日清晨,小婷一边想一边揣了几个铜钱,出了门。或许街市上会有人卖也说不定呢,反正闲来无事就多逛逛吧。
可她方一出门迎面就碰上了一个人,风神俊俏的男子,黑袍泼墨般张扬,只不过眼角下的红痕却很刺眼,让她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这位公子有事儿吗?”小婷退了一步,与他刻意保持了距离。她经历过太多,这么多年,她得到的教训就是,人并非一张脸就能看得清。
“姑娘可是要去买梨花?”张天鉴慢悠悠从树下站了起来,显然在这里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就等着有人出来,好让他见机行事。
“你怎么知道?”小婷瞪大了眼睛,心里有些狐疑,这个人好奇怪啊。
“因为我会算啊。”张天鉴说着生怕她不相信似的,又道“我还知道你家姐姐病重,要吃一碗梨花酥,而你却在发愁哪里有卖的是不是啊?“
“你真的会算啊?”小婷有些相信了,往前走了几步”那你可不可以帮我算算,哪里有梨花啊?“
“我这里就有啊。”他说着,从宽大的袖口中掏了一把黄澄澄的符纸,可手掌再一摊开便成了朵朵清透的梨花瓣,静静地躺在手中“这些梨花本是我采来作法事的,不过先下用不着了,姑娘不嫌弃就拿去吧。”
见了花瓣,小婷双眼顿时一亮,欢喜地接过“ 多谢公子,我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呢。”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怎么说也要问问名字,日后遇见了总要回报的不是?
张天鉴却摇了摇头,笑的意味深长“你若真想知道,就回去问问你家荆医吧。”
“公子你认得荆医?”
“岂止是认得还是旧时呢。”
小婷听完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会帮我,原来公子是荆医的故友。”
“他若见了我,必然会永生难忘。”张天鉴笑了笑,又道“我问你,你家姐姐病了好些天了是不是啊?”
“是啊,吃了药也都不见好。”
这就对了,人死之后魂魄自然不会逗留人间,会被九幽冥君收入三生涯畔,而能留在这世上的大多都是怨鬼阴魂,此举有违天道轮回,自然是要遭受天谴,七月十五是鬼气最盛之时却也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到时候天降雷劫,逃得过他们便可安稳一年,逃不过便连鬼都没得做,眼下宅院中有无人看顾,也正是他们虚弱之时,正好可以让他一网打尽。
“我这里有些辟邪的桃木,你晚上则无人之时将其插四角屋檐下,到时候你的姐姐就可以百病全消了。”张天鉴将几根枯木交到她手上,面上笑的一派温和,小婷将信将疑地接过,瞧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这些玄黄术数她虽然并不太相信,但看着姐姐烧的浑浑噩噩,她心里也很难受,药石无用总该试试别的法子,有希望总比绝望来的好。
“那就多谢公子了。”小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道“你和荆医是什么认识的啊?”她听说荆医为人喜静,并不喜欢与人深交,可看他的样子,似乎跟荆医很熟悉呢,这就让她有些好奇了,左右这位公子善谈,不如多听些,若荆医回来她还能提一提此事。
“他欠我一条命。”
“你救过他的命?”小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想起了什么“你是专程来找荆医的?”
张天鉴点了点头,也算是吧,他不过是觉得此处有异,想收两只鬼来炼丹,可意外之喜,竟让他得知傅荀在此处,果然,那丫头真的有问题,傅家小姐也必定知道此事,但如果此事被傅文知道了,一定会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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