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于行

　　“没吃饭？”
　　郁杉翻着资料，问洛葭。
　　从坐进会议室起，她肚子响了三次，离得近的他和周景行都听见了。
　　洛葭撇撇嘴，转着搁在桌上的手机，“没胃口。”
　　周景行这下将目光从游戏里拉出来，打量着洛葭，这人也会有不思饱暖的一天？
　　不仅如此，眼窝下有些青，看上去就像辗转反侧了整夜。
　　“别问了……”
　　从包里摸出一条巧克力，掰开，喂了一大块在嘴里，洛葭模模糊糊，“让我休息会。”
　　人转过头去，磕倒在桌上，半张脸还是鼓囊囊的，十足小仓鼠偷食的模样。
　　“来了……”
　　看到监控屏幕上的几个人影，郁杉说，他们工作室负责接待的助理走在最前面。
　　他伸长脑袋看左郴，深灰色呢大衣，黑围巾，黑长裤，十分清俊的一个人。
　　看上去二十七八左右，此刻安静走在前面，侧头听着助理的讲解，恰到好处在附和处露出微笑。
　　“还是个帅哥。”
　　郁杉啧啧。
　　周景行瞥他一眼，“弯.了？”
　　“弯你大爷。”
　　几分钟后，左右科技的人出现在会议室。
　　大概没想到周景行这样高知名度的艺人会出现如此早，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包括左郴，然而他的眼神并没有在周景行身上停留过久，直勾勾看着背后的洛葭。
　　她正认真地看着周景行的后脑勺，觉得他每一根头发丝都是如此可爱。

　　“好的，人来齐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自家艺人懒，艺人助理懒且傻白辣，郁杉果断发挥隐形领袖的气质，示意两方开始会谈。
　　周景行示意洛葭坐，她悄悄挨着周景行。
　　但乙方本就只有三个人，洛葭再怎么避开，也和左郴形成了斜对角的视线，她又不近视，正前方、余光都是左郴，满满当当。
　　洛葭从没这么认真做过记录。
　　她之前根本就没做过这个玩意，前十几页全都是涂鸦，丑得不能见人的抽象大作，心平静和翻到最后一页，洛葭低头，认真写字。
　　甚至把郁杉说了多少个“是吧”“然后呢”记录了下来，态度端正，一笔一划，像回到高三。
　　放空中的周景行突然偏头看到洛葭神经质一样的行为，他视线渐渐清明，凑到洛葭耳边，沉沉开口，“你居然不按照偏旁部首的顺序结构写字……”
　　郁杉、左郴和众人：…………………………
　　左郴顺势看到敢怒不敢言的洛葭，“没想到周队在电视下也是这个样子，有点惊讶。”
　　周景行没说话，笑了笑。
　　郁杉在心里狂吐槽，周景行周围的人和粉丝都知道，他台上台下都一个样，动不动就累，动不动就想回家，喂鱼养多肉练字胜过许多活动。
　　这特.么才是大爷啊。
　　还有谁能在这个年纪活得这么精彩万分却又同时平平淡淡。

　　“好的，我们公司没有问题了，一切按照合同实施就可以。”左郴点点头，做了决断。
　　心头一乐，这个年轻的老总看上去也是好说话的人，丝毫不纠.缠。
　　郁杉想了想，“那左总，中午一起吃个饭？”
　　左右科技的人都还挺兴奋，特别是最后面那两个姑娘，从进来起就满脸粉红眼冒爱心，马上能和活着的国民男偶像吃饭了，都只能靠你掐我一把我捏你一下保持冷静，不让眼角热泪流下。
　　“我不想去……”
　　“不要。”
　　两道拒绝的声音格外清晰，说完，周景行和洛葭两人对视了眼，洛葭垂下头，“大爷，我……我那个……嗯……我姨妈痛。”
　　郁杉：…………
　　周景行对着左郴笑了笑，“见谅，我也……”
　　郁杉：…………你特么有姨妈吗？
　　“不想去。”
　　吐出后三个字，周景行拎起洛葭，“走。”
　　无数次出来善后的郁杉也熟门熟路，“那个左总，我们大爷除了工作，私.生活划得很清楚，很少和合作伙伴……”
　　“好的，没问题。”
　　左郴表示好说话，“那就麻烦你们工作室了。”
　　郁杉一边和左右科技的人下到二楼，让行政助理订了餐馆，集合了除了周景行和洛葭之外的其他人，三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去公.款.吃.喝了。
　　反正用周景行的钱，郁杉不心疼——自家大爷收入好歹是排圈内前三的男人。

　　酒过三巡，场面热了起来。
　　郁杉作为人精和话唠，此刻正和左郴痛快聊着天，他许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和别人聊过天了，周景行和洛葭两人是懒得理他。
　　“对了，还要谢谢你们照顾我的前员工。”
　　左郴举起酒杯，笑。
　　愣，郁杉反问，“前员工？谁？”
　　“洛葭。”
　　“……”
　　还在消化这个消息，那边左郴被属下缠.住了，一口一个九.二哥，看来公司气氛十分良好。
　　郁杉拉住一个左右科技的小姑娘，问，“你们为什么叫你们老总九.二哥啊。”
　　果然年轻，都叫哥哥。
　　哪像他们大爷，恨不得工作室的人都叫他佛祖。
　　小姑娘嗤嗤笑，“因为我们老板叫左郴啊，用九宫格输入法，就是9和2的按键，而且他是九.二年生的，生日在九月……简直太巧了。”
　　“不过最开始这么叫的，还是以前的一个员工。”
　　“后来她跳槽啦。”
　　“你见过那个勇敢的妹子吗？”
　　心里隐隐约约有答案，郁杉加深套路，小姑娘想了想，“好像是咱们老总的直系学妹来着，我来的时候已经走人了，只是听许多人说，她性格很好，很招人喜欢的。”
　　“那为什么走了？”
　　小姑娘欣赏地看了下单刀直入的郁杉，神秘压低了声音，“据说妹子暗恋我们老总啦，我们老总知道但是不能给回应啦，然后妹子就自己走啦。”
　　被一连串啦啦啦啦砸中，郁杉呆。
　　嘎嘎那个傻子，看不出来还对人情根深种啊，避嫌到如此地步。郁杉觉得自己回去要好好审视下洛葭，敷衍了下还想讲更多八卦的小姑娘。

　　郁杉心潮澎湃，连饭后余兴KTV都不去了，招了个车风风火火回工作室，一口气上六楼，开始砸门，“开门啊周景行我知道你在家，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你有本事不去吃饭你有本事开门啊！”
　　吼完一嗓子，门开了，迎头飞来一个抱枕，差点把郁杉脖子折过去，他带着淫.贱.的笑，追上了周景行，噼里啪啦开口，“卧槽大爷你知道吗？今天来的那个老总啊，是我们嘎嘎的师兄和暗恋对象呢，她上次说的被赶走的那家公司，应该就是左右科技啊。哈哈哈，他们公司管那个小老总叫九二哥呢，哈哈哈哈哈，这名字可真有槽点，哈哈哈哈哈哈……”
　　十分安静。
　　郁杉咽了口水，拍拍周景行，“虽然你平时对我十分抖S，但我跟你分享八卦，好歹也给我个反应啊？”
　　“好，给你个反应。”
　　周景行往右跨了一步，还了郁杉通畅坦荡无遮挡的视线，郁杉看到洛葭正躺在沙发上，盖着被子，有气无力地哼哼。
　　郁杉：………………
　　“嘎嘎怎么在这？”
　　他努力忘掉刚才那段话，看周景行。
　　“大姨妈。”
　　“……”
　　来真的啊。
　　郁杉钻过去，“嘎嘎，肚子疼吗？”
　　明晃晃的假惺惺和恕罪，洛葭睁开眼，其实她听到了，刚才郁杉连环屁一样的单口相声，“郁杉，你过来。”
　　她小小声。
　　他听话地凑过去，就听到几乎快把耳膜震破的一句嘶吼，“郁杉窝.草.你.大爷啊！老子不喜欢左郴，手机解锁密码9292是因为我爸的偶像姓赵，我妈的爱豆姓陈，我爱我爹妈以及爱屋及乌爱他们偶像不行吗！”
　　快内伤了，郁杉摇了摇脑袋，能听到回声，和那句孔武有力的国骂。
　　捂着耳朵，他来不及思考，脆弱地起身，“我知道了，嘎嘎你息怒，等会失血过多不太好，我下去了，马上综艺要开始了，啊，我走了。”
　　绕开周景行，郁杉连奔带跑。
　　关上门，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左右科技公司的小姑娘都是些什么故事精啊，咋不去写小说……

　　洛葭吼了一嗓子，觉得有点不舒服，又懒得爬出温暖的被子去拿水，眼巴巴看着周景行。
　　他似乎在发呆，又在思考。
　　没收到SOS的信号。
　　“大爷……”
　　叫了声，终于招来了他的魂。
　　周景行居高临下站着，用下巴问她什么事，洛葭软绵绵开口，“我想喝水。”
　　“噢……”
　　意外地好说话，周景行起身去厨房，端来玻璃杯，递给洛葭后，径直在她旁边坐下。
　　“大爷，有事？”
　　洛葭喝了两口水，好奇。
　　她以为今天周景行没赶自己下去已经是世界第二大奇迹了，尽管当时洛葭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刚才和郁杉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飘飘忽忽看她一眼，周景行神色复杂，不是恼怒，也没有喜悦，在研究新大陆一般，充满着学术气息。
　　努力回忆了下刚才情急爆发出的那段话，洛葭一个字一个字倒带，心虚地说，“啊，对啊，我确实是因为爸爸妈妈才设置的手机密码……”
　　“不是这个。你这种懒的像猪一样的人，会有闲心这样设置密码？也只有郁杉这种没脑子的人才会被打发走。”
　　一句话侮辱两个人，周景行姿态自然行云流水信手拈来。
　　“……我也真的不喜欢左郴。”
　　“不是这个。”
　　“那……”
　　试探性地看周景行，洛葭表示自己没辙，让他给提示。
　　“你说，窝.草.泥.大爷……”
　　“是真的吗？”
　　周景行盯着洛葭，看她呆了足足十秒，才用双手捧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大爷我错了，我顺口说的，不要放在心上，嘤嘤嘤……”
　　她怎么忘了，郁杉的大爷就是她的大爷。
　　大家的大爷才是，真大爷。
　　被子里隆起一个大包，洛葭将整个人埋进去，做蘑菇，不敢轻举妄动。
　　她居然在刚才说了这么一句淫.荡.而勇敢的话。
　　不知道周景行要怎么计较。
　　想起平日里他在四楼以下众人面前懒洋洋的样子，洛葭想哭，为什么被S的只有她和郁杉，为什么！
　　憋了许久气，外面没声响，十分安静，洛葭在被闷死前掀开一条小缝朝外看，周景行已经上楼了。
　　舒了一口气，洛葭丝毫没觉得她在周景行家里过夜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喜滋滋地准备在比她床还舒服的沙发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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