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客

　　第二日清晨，莹洁的晨光漏入窗幔。我愈发确定今儿是个好天气。
　　我叫梅公子在这等着，自个儿上早市买了一布袋包子，一路上边走边吃了一个，回到家中把剩下的都与了梅公子，留作路上干粮。
　　梅公子起先只当我是出去做什么活计，如今知道我是给他准备干粮，自然是感动又感激的了。我对他认真地一笑：“梅公子不必客气。相逢是缘，虽然短暂，我却已经当梅公子是自己的朋友。”
　　梅公子将热乎乎的布袋贴在心口，郑重地望着我，点点头：“嗯，朋友。”
　　秋后雨一场便凉一场，尤其是水边，更是馨凉透脾。
　　我在“咕儿——呱——咕儿——呱”的蛙声中解了船，自己先一步跨上去，再小心地扶了他来。时候还早，除了梅公子，尚没有其他船客。我篙子一撑，毫不犹豫地离了岸。
　　梅公子没料到我会不等客人上齐便开船，从篷子里探出头来：“舟儿，我可以再等一等的。”
　　我却回头冲他一笑：“是我不想等了。”
　　这一趟，我只想载他，不愿他人叨扰。这是一趟只属于我跟他的旅途，我只想静静地把他送去彼岸。
　　我独自一人立于舟头，撑篙，逐水，在江心加速漂流。远远的古刹又传来晨钟，悠扬低回，如小舟一叶，飘飘摇摇。天边的清晖沥在江面，红彤彤的一团碎影，如燃到极致的炭火，令人心生暖意。
　　我缓缓地划船，转头对梅公子道：“公子今次若中了举，还会继续参试明年的春闱罢？”
　　梅公子笃然道：“自然。”
　　“打算考到什么程度才肯停歇呢，读书也不容易的罢？”
　　梅公子默了一阵，似是在点头：“直到予披宫锦为止。”
　　我没再说话了。其实我心中有个疑问，他这样执着笃定地往上攀爬，究竟是真为了功成名就，还是只为了去见哪个高高在上的人？

　　一朝中了进士，便可予授官职，相伴在侧，从此以后，终于可以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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