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天使不住在天堂

　　[宇文律，他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所以才会忍不住的对他说起以前，在我心里流转千百次的回忆，美好而易逝。]

　　我出院了，但我的眼睛依旧看不见，叔叔说要帮我办理退学手续，我固执着没有答应，一个人寂寞的呆在家里，还有面对婶婶的毒舌，这比死更难受。

　　兰倩玲每天接送我上学放学，简直就成了我的免费保姆，而且她似乎学会了沉默，老半天也不见开口说半句话。

　　“我说，小玲子，你不用这样的，我的眼睛又不是你弄瞎的，你没必要这么内疚。”

　　我深怕她因为负疚太重而伤了内脏。

　　半天，才听到她的续话：“如果当时我听你的劝也就不会和亚瑟对打起来，不打架亚瑟就不会误伤到你，我也有责任。”

　　她提到亚瑟两个字时，牙齿咯吱的响。

　　为了我，她和亚瑟彻底绝裂了，所谓彻底绝裂就是逢面不相识，当他是空气的结合体，不存在。

　　“其实，你和亚瑟也没必要闹得这么僵，他也不是故意的。”我谨慎的劝道。

　　“如果，当初是我瞎掉该多好，我情愿我死掉也不愿意看到你成这样。”

　　我反过手抓住兰倩玲扶住我右臂的手，心中感动得稀里哗啦，但是我再也不能流眼泪，那样会加重眼睛的负累。

　　“小玲，请不要这样说，如果当初你受伤了，我会比现在更难过，我一直庆幸我能替你挡下那一拳，所以……”

　　“所以，亚瑟不值得原谅。”兰倩玲恶狠狠的接口。

　　我替亚瑟担心了。

　　那三个家伙没事总住高二年级跑，一天N趟，整个校园的女生像闻到猩味的猫，在高二年级的楼下蹲点，以期望遇到自己的偶像，一睹帅泽。

　　整个学校都在传闻我的事情，更可恶的是，宇文律寻找的‘天使恋人’已经确定是我米雪，听说是宇文律亲口宣布的，不知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所以我现在可是落得个众矢之的，更可恶的是，说我什么以美貌不能取胜，就故意让亚瑟打瞎眼睛，以博取他们的同情，天知道，我根本就不希罕认识他们。

　　这三个人正以祸国殃民的姿态出现在我的教室门口，听到班里女生尖锐的叫声就知道。

　　兰倩玲没好气的哼一下。

　　“小雪，有没有好些？”宇文律用蛊惑人心的声音关切的问道，让我一下又陷入在有害的甜蜜里。

　　“是啊，米雪，你的眼睛不疼了吧？”这是亚诺清脆的问候。

　　“米雪，明天好像要复检，我开车去你家接你哦，记得要等我。”亚瑟快成了我的专业看护，说真的，他和兰倩玲真是绝配，说话做事性格都相似几分，俗话说有夫妻相。

　　想到这里我无端发笑。

　　受伤后我比以往任何日子都要幸福。

　　婶婶不再骂我，听说那三个家伙都是超级有钱的主，所以她特别讨好。

　　叔叔除了有些黯然，但还是很乐观的跟我讲一些鼓励的话。

　　那三个家伙就不用说了，为了照顾我只差没有屈尊住到我家去了。

　　兰倩玲一如既往的对我好，更为体贴周到。

　　我如同掉进蜜罐里，享受甜美幸福的一切，偶尔也不免担心有一天蜜罐会破裂，一切都烟消云散。

　　但乐在当下，及时享受，也是一种人生吧。

　　“小雪，你傻笑什么？不会是什么后遗症发作了吧？”

　　我朝发声音的方向挥拳过去，只打中空气。

　　都说眼睛瞎了的人，耳朵特别灵敏，可为什么我耳朵就不敏锐了。

　　“死亚诺，你再说一句我就……我就……赖上你，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住你的。”

　　我实在没有什么好的骂词，真是过份。

　　“哈哈……那再好不过了，我回头打个电话回去叫佣人把可可的卧房收拾一下，你就住进去。”

　　“可可是谁啊？”

　　“我家养的苏牧犬，后来送人了，它的卧房可大了，当初因为亚瑟十分喜爱它，所以造了个特别居室给它住，是吧，亚瑟。”

　　亚瑟他们都已经笑倒，只有我气得张牙舞爪，站起来想走过去打人，脚不知该往何处挪，自从看不见后，我胆怯到不敢轻易走路，只得在原地嘟着嘴假装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你们还拿小雪开玩笑，伤她还不够？”

　　愉快的气氛很快被兰倩玲这句话给抹杀。

　　我知道亚诺是想让我高兴一下，不要我整天郁闷着，可兰倩玲自从我出事后像吃了忧郁药似的，寡言不说还特别阴沉，什么笑话都逗不笑她。她整天的拿着手机打电话询问治理眼睛的各种方法，甚至还找到什么国外眼科专家，情我领了，但是我希望的是她开心快乐，可她好像陷进某个漩涡出不来了。

　　空气里弥漫着怪怪的味道。

　　“小玲，他们也只是想让我高兴，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说我多事咯？”兰倩玲的口气很不对劲。

　　“不是啦。我是……”

　　“我只想治好你的眼睛，看到你什么都看不见，我心里很难受，像有一块石头压在那里不得动弹。”

　　“不止是你，我们都在努力想办法治小雪的眼睛。”宇文律说。

　　我摸索着握到兰倩玲的手，瘦弱纤盈，沿着手臂摸到她的脸，感觉削瘦了很多，她的脸颊颧骨突兀，下巴尖锐，脸上布满泪水。

　　“小玲，你瘦了很多，很多。”我黯然说。

　　她的脸靠到我的肩膀上，尖瘦的下巴硌得我的肩膀很疼，她哭得更大声了。

　　“米雪，我心里难过。”

　　“乖，小玲不要哭，你一哭我也想哭，但是你知道我不能哭，眼睛会疼。”

　　说到这里米雪很快的止住了哭泣声，抬起头手离开我的手，定是擦泪水去了。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应该是在教室，为什么除了兰倩玲的哭声没有任何声音了？难道同学们都出去了。

　　本来都开开心心的，现在又是乌云密布。

　　来接我去复检的人是宇文律，门外的车鸣声刚停，就听到婶婶谄媚的宇文少爷叫得那是一个亲热，我坐在客厅手中端着水杯，温热。

　　宇文律搀扶着我出门，走下台阶却突然停住，我侧身问：“怎么了？”

　　“那里有一棵树。”

　　“树？树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疑惑。

　　“那个位置很好。”

　　位置当然会好，我和杨阳哥哥种下这棵树，位置刚好在我家和杨阳哥哥家之间，杨阳哥哥说早上他起来向窗外一看就会看到这棵树，他要看着树长大，就像看着我长大，他说，他也会像这棵树一样长大，然后可以照顾我保护我。我卧室的窗户推开，刚好也可以看到这棵树，看到我和杨阳哥哥尾指勾在一起，嘴里念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是杨阳哥哥给我的承诺，哪怕对方是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也要等三年。

　　只是杨阳哥哥或许在奈何桥上等的不止是三年，或许他已经忘记还有一个女孩要去等，更或许他早已住在天堂，有洁白羽翼，聆唱圣歌。

　　我黯然神伤。

　　宇文律帮我系好安全带，轻柔淡溢的呼吸就在我的耳边，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雷涌动，安全带刚好抑住。他很快的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听到婶婶在后面娇媚的说拜拜，声音仿佛遭遇第二春。

　　复检的过程很简单，做了一个全身CT，然后对眼睛做一次特检。

　　然后就是等待结果。

　　医院的环境我看不见，但坐在阳光下的感觉很好，长椅，栀子花香，还有宇文律温柔的照料。

　　我抬头，是黑暗，但惬意，不再害怕。

　　于是我想讲自己，那些曾经，那些过往，我知道宇文律在旁边听。

　　“爸爸妈妈走了以后我大病一场，是叔叔一直照顾我鼓励我。当初我一个人呆在自己家的大房子睡在爸妈房间的衣柜里，我心里想爸妈回来看不到我就会寻找，然后我会从衣柜里跑出来以惊喜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可是我等啊等，却没有等到他们，衣柜里很黑，我越等越害怕，可我要坚持，我的小手攥得很紧。可等来的是叔叔和婶婶，还有米乐，米乐总是哭，我不会哭，因为叔叔说，小雪，你要长大，你要坚强。杨阳哥哥说，长大的女孩是不哭的。”

　　我手上传来外界温度，暖暖的，是宇文律的手。

　　“我不肯走出自家的房子，所以叔叔和婶婶就搬进来了，我们生活在一起，后来叔叔的公司倒闭被贩卖，他自家的房子也抵押出去了，生活陷入拮倨。其实婶婶是个好人，只是市侩了一点，贪婪了一点，叔叔也是好人，只是运气差了一点，机遇少了一点。我很感激了，因为我一直相信爸爸妈妈住在天堂，他们每天都在祝福我，杨阳哥哥也在冥冥中保护我。”

　　我想我脸上的表情定是幸福的。

　　“可你现在眼睛都看不见了，还会感激吗？”宇文律问。

　　“当然，我觉得我更加要感激，我得到了小玲，你，亚诺亚瑟，这么多双眼睛为我引路，我很快乐很幸福。”我微笑着说。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宇文律起身拍了拍我的肩：“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听结果。”

　　我点了点头。

　　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处，我使劲朝着天空吸气，淡薄的栀子花香沁入脾肺，通透，肆意。

　　宇文律，他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所以才会忍不住的对他说起以前，在我心里流转千百次的回忆，美好而易逝。

　　我和杨阳哥哥栽那棵树的时候，他说：“那个位置很好，就栽那。”

　　当年他八岁，我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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