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

　　清酒07
　　【扶桑-03】

　　恪之办事效率果然很高，不知道恪之是怎么对他哥哥说的，总之第二天下午，我们就已经站在了皇宫里面。

　　我原以为的那个天子再怎么失去了挚爱眉间也应该有些阴郁，但是坐在案桌之前的男子眉间却无一点情伤所致的伤感。

　　唔… …或许是我想多了… …

　　我朝他施了一礼，坐在正上方的男子有着与恪之三分像的面庞，只是眼角眉梢却少了一份恪之的柔和，多了一些凌厉。这位天子遣散了所有侍从，看向我的眼睛里带着审视。

　　我有些反感这样的氛围 ，开门见山：“你知道我是来做甚么的么？”

　　他挑了挑眉，好似有些意外我竟然没有用任何尊称叫他，而直接称呼为你。

　　一旁的恪之上前一步似要说什么，姬宴微抬高手止住，沉声：“哦？苏姑娘是真有本事？”

　　我抬头看向他，他的领口还绣着一条金色的龙，衬着黑色的底：“扶桑姑娘托了我一件事。”

　　我看到他听见扶桑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体僵了一下，却还是面不改色，可是抓着九龙鼎的手却紧的发白。

　　他道：“扶桑？”

　　我点点头：“她说她有一个心愿。”

　　姬宴轻笑出声：“一个已死之人… …你想得到什么？”

　　我摇摇头： “我什么都不要，有人已经和我达成了交易，我只需看到你的记忆。”

　　我用上阳秘术取出姬宴的记忆时，把扶桑的记忆也投放了进去，那两个原本各不相干的记忆渐渐融合，恪之抱着阿白守在房内，取出记忆的时间虽短，却最最忌讳别人打扰。我盘膝坐在床榻旁，引着那团记忆渐渐在我脑海里成型。

　　见到了那个与扶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青鸾。

　　温青鸾从小可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五岁便做出一首惊艳宗周城的诗篇，却又偏偏喜好音律，最善萧，被奉为才女。出生在温家的温青鸾，却自小便爱舞枪弄棒，尤其是一身轻功出神入化。父亲温岭对此也很支持。一是温清鸾自小母亲去世，家里并无其他子嗣，唯独温青鸾一女，二是温青鸾习武的天赋着实很好。这样一个女子，可谓是才貌双全，引得无数人倾心。

　　温岭对女儿会武功的消息可谓是封锁的很好，自小习武的温青鸾也是一个耐不住的性子，经常以好侠女志在四方应浪迹天涯。温岭似乎很习以为常她不在家的时候，对这个女儿，他是尽到了绝对的宠溺。

　　虽然时时任性出离，但温青鸾作为一个书香世家的小姐，也绝对是尽到了一个书香世家小姐原本的模样。

　　在世家小姐温青鸾和江湖人士温青鸾她分的很清楚，在两者之间可谓切换自如。

　　浑身狼狈满脸是血，是温青鸾对姬宴的第一印象。她在城郊发现他的那一天，正是温青鸾和几个朝中权贵的女子在城郊外不远的漓山上踏春。她借机甩掉几个柔柔弱弱的小姐，一个人率先走出好远，然后就在那个开满扶桑花的地方，发现了浑身是伤倒在树下的姬宴。

　　本着江湖人士酒死扶伤的本分，温青鸾救了他。

　　虽然我一直觉得救死扶伤是大夫的事儿，但这也毫不影响故事的大体走向。

　　温青鸾借口风寒在漓山专供贵族休憩的小院将养了两天，期间还毫不畏惧地捅了一个马蜂窝，脸颊被毒蜂蛰了一口，肿的老高 ，不得不把脸遮住，就算这样，透过布巾，也依稀可见肿的老高红的泛光的面颊。

　　这也导致了后来的一件事，姬宴醒来过后，一直未见得救命恩人的真颜。

　　那个扶桑花漫天飞舞的季节，粉色的裙踞扬起一地的花瓣，秋千在半空中高高荡起，带着面纱的少女笑声响如银铃，明朗的眉眼干净欢快。转醒过来的姬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面。

　　一见生情，这句话用在这里一点也不错，虽然没看到颜，但是光是那双在四月天里明媚的眼，似乎就已经让姬宴晃神。

　　那样一个明媚如春的女子。

　　就在他晃神的片刻，轻粉的衣已然出现在他面前。

　　“是姑娘救的我？”

　　青鸾上下着打量，确定并无大碍才松了一口气，声音里却是对陌生人浓浓的淡漠：“没事了就走吧。”

　　推开雕花的木门手纤秀细长，姬宴侧眸却只看见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青玉的萧。

　　第三日有暗卫寻来，姬宴向青鸾道别，扶桑树下微微摇晃的秋千上落满了花瓣，她站在树下手握着玉萧，隔着面纱姬宴看不清她的神情，却唯独看见了那双明媚的眼。

　　“不知姑娘芳名如何，在下来日一定报答姑娘救命之恩。”

　　树下的少女轻轻拂去衣上落花，看着他的眼睛里纯净静好的不像样：“报恩不必。”她顿了顿，才说：“我叫青鸾。”

　　那时的姬宴自是没有了前几天青鸾救他时的狼狈，一身玄衣站在花影重叠的树下，俊朗英挺。

　　姬宴似乎是轻轻的笑了，眉目舒展：“在下认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若… …以身相许如何？”

　　青鸾着实被怔了一下，面对这样一个俊朗的男子，换做是任何一个女子也应该是会心动的。青鸾自然也不例外，这也就证明了一个定论，一个男子喜欢上一个女子，一个女子喜欢上一个男子，除去好看的容貌之外，最最重要的，大抵便是景之一字。

　　姬宴取下腰间的那枚玉佩，递向青鸾。阳光出奇的好，透过花影照耀在纯白的玉佩上，打出透亮纯净的柔光。

　　她握住玉萧的手不自觉紧了紧，青鸾骨子里毕竟是有一股江湖人的自在洒脱，行动已大于思想，她伸手接过那枚玉佩，转身离开：“好啊，公子若是寻的到我的话。”在面纱遮掩下，似乎谁也没看见她微扬起来的嘴角。

　　青鸾这句话里的寻自然不是说她就藏在这里某个地方，让姬宴来找她，就像捉迷藏一样。往往越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越加难做。就好比阿白想要吃包子，可是我不是它，我不知道它想吃的包子到底是什么包子，是菜包肉包，是李记的还是徐记的，为此我还得去多跑几家店多找找，得买到阿白最喜欢包子。

　　可是找人总是比找包子难的，西周一国，莫说其他，光是宗周，也是说小不小，一个人在十个人里好找，一百个人里和还好找，可是数以万计的百姓中有应该怎么寻呢？天下叫青鸾的人多了去了，喜欢吹萧的女子也多了去了，更何况姬宴只见过青鸾的眼睛。

　　一般到这里故事的大体走向一般都是男主找到女子，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事实是，就算是一国世子，姬宴到底也没能找到青鸾。原因不外乎以下几个：第一，姬宴几岁时便离开宗周城，自是不知道宗周有一个和他各方面寻找的条件都符合的女子叫青鸾，且这个女子就是他要找的女子。二是，作为一国世子，在天子快要驾崩的时候被急召回，又加之心怀鬼胎之人数不胜数，自然心思就被分走了大半。最后，按照姬宴的画像，暗卫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凭借一张遮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画像就找到人的呀。

　　青鸾自回府后却没有了平时出去行走江湖的心思，或许是因为姬宴的一句话，一枚玉佩，搅乱原本不知情字的青鸾的一汪春水。青鸾在家一连等了半个月，开满整个季节的扶桑花却也还没谢，温岭的寿辰却已然临近。

　　青鸾最终决定去寻找送给父亲的寿礼离开宗周。

　　或许有很多故事的开始和结局都是让人始料未酬，西周天子甍了，在一个细雨蒙蒙的雨夜。这也意味着姬宴的登基。

　　天子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到底每一把应该怎么烧，烧在什么地方，烧在谁的身上，这让姬宴着实好好地废了一把神。

　　各个诸侯国之间每个国家庙堂之上都会出现的现象，拥护。

　　天子已经登基，一切已成定局，拥向的潮流却并未因此看似所谓的定局而改变。朝堂之上暗潮涌动。解决这一切最好的手段，无疑是让群臣意识到，这个天子的能力与手段，无论是甘心或是不甘心却不得不的臣服。

　　这三把火，看似随机地，都烧到了相应的人身上，这其中，便有温家。

　　暗卫拿着温家画像呈上，那双手只打开了一个边角，露出画纸上一角素衣，那双手最终没有打开画像，姬宴把手中的画递给暗卫，“算了，直接动手罢。”

　　青鸾在温岭寿辰那天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时，见到的，便是满门抄斩。她找遍宗周周围的城，为温岭带回的那壶雪山清普碎落在地，青色干枯的茶叶撒了一地。温岭却在被杀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她，那样前一刻决绝坚忍的眼神流露的尽是对她的歉疚与心疼，却在她想要冲进来的那一瞬间很很地摇头。青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止住步子的，她站在原地良久，似忽然记起地上碎了一地的茶叶，她蹲下身慌乱地去捡，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地叫着爹。知道手指被碎裂的瓷瓶扎破，她看着之间那道不断涌出血液的伤口，失声痛哭。

　　等她缓过，才站在隐蔽的角落，隐隐约约听完了整个经过。

　　原来是新的天子登基整顿朝堂。原来温青鸾这个女子早在她离开宗周之后的一天就已经染疾死去。原来父亲… …不过她以为的区区一个文官，却是天子最忌惮的一个存在。

　　青鸾不知道等了多久，好似直到天边月亮正圆时，才慢慢起身，在一片血腥的尸首里，找到了温岭。她亲手葬了自己的父亲。

　　站在坟前的青鸾放下了手中的玉萧，拿起了在寒月下被照的发亮的剑锋。那双素手曾经极力掩藏着茧，如今却在这样一个地方，用着这样的方式拿起。曾经她以为会用来行侠仗义的剑，最终成为了她复仇的工具。

　　西周姬姓，天子叫姬宴，她自听过就从未忘记，她开始更加精益自己的剑术，为的是有一天能杀了姬宴，这场战争，自她选择复仇起，便不是他亡就是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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