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飞太

　　第四章
　　1
　　冬雨一直稀稀拉拉地下着,风中挟裹着潮湿而清冷的气息,让人感觉有那么一种肃杀正悄悄地浸入着人的骨缝,游走在人的血液里。杨柳不喜欢这个季节，因为它总带着一种暗寓伤情的色彩。
　　今天，人力资源中心的领导终于接见她了，其实这与她先生秦朝料想的一样。
　　“这事，公司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组织上也在考虑给你重新换个岗位，但前提是秦机长先飞起来，我们也知道，你们去年刚刚买了房子，经济上也是需要钱的！”
　　杨柳感到胸腔里有股气体正上下窜动着，她想起昨晚秦朝叮咛自己的那番话：要冷静!千万不能随便表态！
　　杨柳坐直了身体，依然冷眼看着对面那个矮胖的男人。
　　“当初组织上让秦机长先停飞下来，决没有逼他辞职的意思，只是想协助你一起解决打人的事件，是好意！是组织上的关怀！”男人继续说道。
　　杨柳胸腔的那股气体已涌到嗓子眼。她暗暗地想到：如果真是关怀，那这种关怀还真是够客气的！
　　“组织上也在考虑你的岗位调换，换换新的工作环境！”矮胖男人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杨柳的表态。
　　杨柳依然无语。
　　“我们也跟你们领导谈过了，他态度也很中肯，说平时你的工作很认真踏实！那天的事也不能完全怪你，自己也有出言不逊的地方！他也很欢迎你回去。”矮胖男人喝了口茶水，那薄薄的嘴唇上下抿了一下，好像生怕浪费了什么。
　　杨柳感到那股气体一下子转移到眼圈里，化做泪珠随时能流淌下来。这是她来这家公司五年来，领导第一次评价自己，还是在这种场合，用这种特殊的方式。
　　矮胖男人眼神闪过一丝会意，他用那种同盟的语气又说道：“杨柳，我尽管从没与你共事过，但对你早有耳闻,原先是公务员嘛!人嘛直来直去的！爽气地很！也不是一个粘粘乎乎拖拖拉拉的人，回去劝劝你家秦朝，干嘛折腾呀！对不对？说句自家人的话，到哪不一样呀！”说完他干笑着看了看一直坐在他身边做笔录的年轻女干部。
　　女干部非常配合，她连连点头，第一次开口说道：“就是就是的呀！我也是飞太！我对公司就好有归宿感好有荣誉感好有……”说到这她突然卡住了，仿佛电闸一下被切断了。
　　杨柳循着这声音仔细打量着传说中在核心部门工作的飞太管晴,杨柳的目光停驻在了她的身上,继续沉默着,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
　　“自我认同感！”管睛犹如难产的这句话，瞬间让她的脸上绽放出像刚从卫生间出来后的轻松与惬意，她看矮胖的男人一脸地赞赏，接着又说道：“公司的先进企业文化，根本不歧视飞太！我来了这么年也成长得很快嘛！”
　　管睛的话再一次得到了矮胖男人的认同，他又慢慢地呷了一口茶水，说道：“管主任的话有道理！”
　　杨柳懒得听下去，她明白再说下去也是这些陈词滥调，她想到这突然站起身来，说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矮胖男人与女干部对杨柳的举动显然有些突然，他俩面面相觑，随后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连连点头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从人力资源中心出来，杨柳便回了家，没想到给自己的开门的却是田志雄，看着杨柳一脸地惊讶，田志雄笑着说道：“嫂子我来瞧一下子秦机长！平时也没得空！”
　　秦朝见杨柳回来，便问道：“说说吧，跟你怎么捣浆糊的？”
　　杨柳先端起桌上的水杯，咕咕地喝了两大口水，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缓起神来。
　　“说不追究了，可以帮我调个工作！只要你复飞！”杨柳的话音未落，田志雄便接着说道：“嫂子，是不是有个矮胖的男人跟你谈的？你可别听他的，他的外号叫‘饭泡粥’”
　　秦朝苦笑了一下，又接着问道：“你怎么回答的！”
　　杨柳答道：“你不是说让我不要随便表态嘛！”
　　“本来，我也不准备辞职的，四十多岁人了折腾什么劲呢！可是人家主动就把我停了，我媳妇就是有错，她也是有组织的吧！可以找她谈呀。为什么要株连到我？这不是找事恶心人吗？”秦朝的这番话，让田志雄不住地点头表示认同。
　　杨柳坐在一边，突然泪如雨下，她哽咽道：“都是我招惹的，我这是干嘛呢，生活一下子全乱了！”
　　秦朝见媳妇落泪，心里更加郁闷了，他没好气地说道：“哭什么哭？这次我就是卖房也要走人！”
　　田志雄见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便劝说道：“有我们这帮哥们在，还用得着卖房？老秦，你跟兄弟交个底，到底想不想走？想走咱就按走的办！”
　　“走！”秦朝的态度十分的坚决。
　　“不是跟我要二百五十万嘛！就有人愿意拿！”秦朝边说边点燃了一支烟。
　　杨柳看着秦朝，心里十分的后悔，暗想着当时真不该一时冲动，给老公惹上这么大的事，人家不是都忍了吗？现在自己倒是骑虎难下了。
　　田志雄见俩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便又说道：“其实我看公司并不是怕你走！这么大公司，走个把飞行员，还不至于影响航班。问题就出在，你不是上周提出辞职了吗？可能就在前天吧，又有两个飞行员提出辞职，理由说是飞行环境不好！”
　　秦朝一听，倒哈哈地笑了，这笑声让杨柳感到更加紧张。

　　2
　　田志雄从秦朝家出来，大家都已下班了。大老远就看到袁复拖着飞行箱从小区门口进来，田志雄一向对袁复的人品有些质疑，所以想躲避开，谁知袁复朝着田志雄热情地挥手，田志雄只好走了过去。
　　“你没飞？”袁复问道。
　　“休两天！”田志雄答道。
　　“秦朝的事，你知道吧？”袁复递过一支烟，帮田志雄点上。
　　田志雄点了点头。
　　“秦朝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倔强，我就是不好事，哪天好事真去查查这小子籍贯是不是山东‘倔县’的？”
　　田志雄知道袁复嘴里像跑火车，也跟着笑笑没有接话。
　　“多大点事呀，人家给个台阶下了不就完了？民不与官斗，他秦朝这点该清醒吧，再说跟谁斗气呀，还不是跟钱斗气？你能拖得起嘛！人家拖也把你拖死，总局早有规定就是有劳动纠纷也要把技术档案与身体档案冻结半年再说！这半年，好家伙算算也十多万进去了吧！”袁复紧盯着田志雄说道。
　　田志雄叹了口气，狠抽了两口烟：“以言代法！以政代法！”
　　“咱们不去管什么法不法的！从部队出去，就为了能挣点钱，没办法，咱们是什么呀！现实点吧！你就不同了，年轻！又是民航学院毕业的，你能耗得起呀！我们行嘛！出来就一把年纪了！拖家带口的搏不起呀！”袁复的这番话倒是说得入情入理，十分的实在。
　　“总要有人是斯巴达克的！”田志雄接道。
　　……
　　就在俩人说着这事时，杨理与杨□□领着杨杨子从家门口出来，今天是周末，恰好杨理又没飞，全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杨理见两位□□，神情马上变得谦虚起来，他满脸堆着笑招呼道：“袁□□！田□□！”
　　袁复没有搭理杨理，但马上对杨杨子友好地说道：“来，瞧瞧我们的小美女！”杨□□推了推杨杨子说道：“快叫人呀！”
　　杨杨子一阵扭捏后，终于出了声。
　　田志雄第一次见杨□□与杨杨子，他礼貌地冲着俩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一番无关痛痒的话，杨理终于领着这母女走了。
　　望着杨理的背影，田志雄说道：“这杨理飞得还真不马虎！上回单发处理，还像那么回事！”
　　袁复听这话感觉十分顺耳，他马上笑了，那额头上的皱褶像电路图，显得密集而曲折。
　　“这小子，有股钻劲，就是人太老实了！什么事都不愿意出头！”
　　田志雄点点了头，心想，人还是老实点好，都要像你，那还了得！
　　俩人告了辞，袁复便回到家，此时杜娟已做好晚饭，袁复看了一眼儿子的房间，说道：“吃饭吧，咱们的大院士！”
　　随着这句调侃，袁复的儿子袁贝贝走了出来。见他满身“哈韩”装扮，袁复不屑地说道：“这大裤档，好看在哪呀？”
　　杜娟正从厨房端菜进来，生怕这父子俩又对付上，连忙说道：“吃饭吃饭！吃完饭了，我有事宣布！”
　　还没等晚饭吃完，杜娟便在饭桌上宣布：“同志们!我马上就是副科了!”
　　袁复依然在喝着鸡汤,没有任何的表态,袁贝贝放下饭碗转身便进自己的屋,至从这个大男孩子进入青春期后,他所有举动都在表明着一个立场“完全不屑于这种凡桃俗李之事!”
　　杜娟有些失望,她挪挪了袁复的胳膊,说道：“你听到没有？”
　　袁复像猛地被唤醒了神志，他回道：“低调点吧！就怕人家不知道这是花钱买的？”
　　杜娟的嘴角抖擞了一下，说道：“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会知道？”
　　袁复显然没有兴趣回答这种智商在七十以下的问题，他取了根牙签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
　　杜娟一把脱下围裙，走到袁复的面前，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说道：“要不再给他送点什么？”
　　“送点什么？一个副科就值这么多！”说完，他一把推开杜娟的屁股，一下子躺在沙发上，伸了伸懒腰，说道：“最近公司发生的事情特别多，你在外面说话注意点！”
　　“机务大队今天一个工作组集体辞职！”袁复的话，顿时引起了杜娟强烈的打探兴趣，她说道：“那飞机谁修呀？”
　　“唉！”袁复一声叹息。
　　袁复此时无心再搭理老婆的问话，他闭上双眼，开始琢磨起田志雄。
　　袁复来的那年，大队明显地想把A340机型总飞行师的位置给他，可偏偏这个时候，田志雄说出了他隐瞒重落地的事故症候，要不是袁复及时地做了‘工作’，现在的结果就两说了。
　　袁复心里明白论英语论技术自己是肯定比不了他的，有一段时间袁复明显地发现田志雄对自己的不屑，可不屑归不屑，任何人当确保自己的优势地位不受威胁时，都愿意表现出宽容与仁义，这点对袁复更不例外。

　　3
　　杨理提着飞行箱站在签派值班室门口,这时袁复的短信来了,约他晚上一起去搓麻将,杨理叹了一口气,犹豫着是去？还是不去?去吧!杨□□的脸色定会出现霜冻,不去吧,袁复那边也得罪不起,近来公司内部对袁复荣升飞行副总师的传言是越传越像真的,尽管袁复的人物形象在众飞行员的眼中显得不那么高大，但都是背后骂皇上，谁也有必要去得罪领导跟前的红人。
　　“杨理”这呼唤声，让他侧过了头，循着这声音，杜娟整个人便飘在他的面前，她今天的装扮像朵花般的姹紫嫣红。
　　“你这是飞完了还是准备去飞呢？”杜娟身上飘散着第五大道的香味，让杨理感觉鼻子有如花粉过敏般的痒痒。
　　“嫂子！我飞完了！”杨理毕恭毕敬地回答到。
　　杜娟目光迅速地环顾了四周，拉拉了杨理的胳膊，低声地说道：“杨理呀！我可从没当你是外人，跟你家杨□□说说，别跟杨柳走的太近乎！”
　　杜娟见杨理木讷的神情，便用更低的声音说道：“秦朝那档子事，听说他暗地里游说了不少飞行员，说是准备搞什么集体辞职，还听说秦朝每天上班就去董事长办公室静坐，啧啧！有什么好处呀！这不，我刚才又听说，他请了律师跟公司打官司，说什么无限期合同是违反劳动法？啧啧！这还了得，人家怕什么呀！这么大的公司，没你人家不飞了？可能嘛？拖你个一年半截的，这叫什么？这叫钝刀割肉！”
　　杨理的眼睛闪过一丝焦虑，他尽管没有与秦朝这个人接触过，但杨理从大多数的机长与□□口中获悉，秦朝山东人，为人耿直厚道，除了平时爱喝个小酒，其它的也没有别的毛病。
　　“杨理”杜娟又朝杨理的身子靠了过来，那呼出的二氧化碳让杨理赶忙后退了两步。
　　“杨理，你□□与我也是老民航的人了！什么世面没见过？小胳膊能拧过大腿吗？”杜娟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权威，在这道目光下，杨理的内心霎时感觉有一股光穿透了他的软弱，他嘴角嚅嚅地动了一下：“拧不过！”
　　此时的杜娟犹如被电击过的兴奋，她用胳膊挪了挪杨理，笑得说道：“这就对了嘛！要不说我家袁理怎么能喜欢你？”
　　“你是个副驾驶，在大队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没人防备你，你能听到消息我们家袁复就听不到，去打听打听，有谁跟着秦朝在瞎闹乎？”杜娟那和善的微笑，让杨理一下子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杨理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对杜娟提出的要求显得模棱两可的，杜娟见杨理的神情，显得有些落寂，她接着又说道：“你嫂子我还能害了你？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完杜娟便走了。
　　杜娟是走了，可杨理犯愁了，他真是后悔应该搭个顺风车，这多滞留的两分钟，却等来了这么大的烦事，他回味着杜娟话中的意思，揣测着这中间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自己惹得起嘛！那副驾的转段、那机长的提名、还有许许多多隐形的看不到的利益，更重要的是袁复身后那些隐形的……
　　杨理隐隐地感觉到一种存在，这种气息无形地隐匿在空气中，犹如百慕大那巨大的黑三角，平静的表面掩藏着巨大的魔力，瞬间吞噬你，让你终身挣扎着无法脱身。
　　杨理到家时，杨□□刚刚下班，她知道今天杨理回家吃饭，便一路小跑地奔向超市，想购点杨理喜欢吃的东西。
　　晚饭的时间依旧是杨杨子的童言无忌节目，只要杨理在家，那父女的对话犹如语言类小品节目的搞笑，尽管杨□□多次提出“食不言睡不语”的忠告，但当友情提示与温馨气氛相矛盾时，杨□□的强权话语就立马失去了权威。
　　杨理今天不在状态，这点杨杨子首先察觉到了，她看着爸爸那紧锁的眉头，便乖巧地吃完下了桌。
　　等杨□□将最后的汤锅端上来时，女儿已在写作业了。
　　杨□□替杨理盛了一碗汤，便开始“埋头苦干”，这是杨理形容她的话，因为杨□□每每吃饭的时候，就大有一副风卷残云的架势。
　　“这两天你看到杨柳了？”杨理显得很无心地样子。
　　“没有呀但她今天来了个电话！”杨□□两腮帮子上沾满了排骨的油渍，立马让脸颊闪烁着油光。
　　杨理顺手递过来纸巾，示意她擦擦，接着他又说道：“你跟她熟？”
　　“不熟，就是班车上聊过！我感觉人特好、特本原、特直爽，是位性情中人！”杨□□的话，让杨理一下子没了下文，他太了解妻子了，他知道，她喜欢那种自然而不矫情的东西，她的骨子里拒绝所有的媚俗！
　　他凝视着杨□□，心里犹豫着该不该将杜娟的话告诉她，也许女人的认知方式会有所不同呢？就在他准备张口的时候，杨□□的话却飘了过来：“她说又有六个飞行员，准备一起集体辞职！”
　　“谁呀？”杨理霎时感觉自己打探的心理是那么的龌龊，脑海里瞬间闪出甫志高的形象，那经典的中分头，犹如屁股的形状，想到这，杨理条件反射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怎么说也是文化人呀，就是屁股，那也歹叫“臀部”
　　杨理自嘲地笑了，当他再一次想起杜娟的话时，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4
　　杨理不想把杜娟那天的话告诉杨□□，这种话说起来总会显得有那么点鬼祟、有那么点小“猎狗”的味道、有那么点“自绝于人民”的心虚。可是就在杨理“沉默是金”的第三天，杜娟却出现在了杨□□的办公室里。
　　杨□□没有想到杜娟会来找自己，更没想到周主任对杜娟的称呼是如此的亲切：杜主任好！
　　杜娟一改平时“百搭”的交际作风，重新启用当年从事人事专员时那种胸怀大局、目光凝重的人物形象，她的头发梳理井然有序，仅仅散落的N根发丝也让她用发腊固定在头皮上，远远望去，那乌黑的头发，闪着一道油光，怕是“飞行技术最佳的”苍蝇，也很难将起落架放下。
　　“我来看看杨□□！”杜娟的声音听起来大有点大人物的味道，周主任点点头，闪身便走出了办公室，此时房间里就剩下杨□□与杜娟。
　　“看到我的任命书了吧？”杜娟见房间里没人，索性开门见山了。
　　杨□□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当干部了！”杜娟的后缀音明显地放在了“干部”上。
　　杨□□连忙笑着回道：“那该请客了呀！”
　　“唉哟！才是个副职！”杜娟满脸地不屑，好像公司屈才了自己。
　　杨□□凝视着她，不知该如何接下句，尽管对杜娟的工作能力有些不敢恭维，但飞太中能有提干的，这总不是件坏事吧，杨□□想到这，说道：“那也是件好事！”
　　“上次跟杨理说的那事，这小子帮我打听得怎么样？”杜娟把椅子又拉近了点。
　　“大队里近来闹得很热闹，空客那边说什么飞行小时费，一直是模糊计算，波音这边又为了节油奖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又不知是谁编出个公司‘十化’！”
　　“公司十化？”杨□□一脸诧异地问道。
　　“就是什么‘领导贵族化、员工奴隶化、人际复杂化、加班日夜化、上班无常化、绩效保密化、竞聘内定化、检查形式化、待遇民工化、加薪他妈的神话！’”
　　杨□□吃吃地笑了，她心里暗暗佩服着这位编辑的高人。
　　“别乐了！”杜娟推了一把杨□□，满脸严肃地又说道：“我们家袁复的事，你听说了吧？”
　　杨□□只好又摇了摇头。
　　“上边有意思让我们家袁复做副总飞行师了！可是现在闹哄哄的，这个命令就一直拖着没下！这命令就好比块石头堵在心里落不了地呀！”
　　杨□□听到这，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是呀，这人事的任命，瞬间就会有动态的变化，现在谁能说得准？
　　“让杨理帮着打探打探，谁在这背后瞎指挥，有谁跟着瞎起哄？”杜娟眼神涌出的欲望，足可淹没杨□□。
　　杨□□一副冥想的样子，她试图在掩盖内心深处对杜娟的蔑视，她反复斟酌着如何回绝杜娟的要求。
　　“还犹豫什么？你家杨理都答应了我了！”说完杜娟站起身来，轻轻搂了搂杨□□的肩膀，小声地说道：“袁复和我还能亏待了你们？”
　　……
　　整个下午，杨□□感到自己肺叶让人从胸口拎了出来，放到了火上，那血泡在火光中一个个炸响，随着那沉闷的声音，杨□□整个人好像都处于半昏迷状态。
　　杨理倒是中午落了地，他想快点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觉，他当然不知道杜娟会在这个时候去找自己的媳妇，更不会想到晚上即将来临的暴风骤雨。
　　杨□□从进家门便开始阴沉着脸，这让杨理有些莫明其妙，他一边猜测着各种可能的发生，一边暗暗揣摸着她的心境，终于他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便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首长的脸色好像不对吗？”
　　杨□□没有接话，好像来话者根本不存在。
　　杨理见媳妇这般表现，便知道不高兴的源头肯定与自己有关，他凝视着杨□□，半晌又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答应杜娟什么了？”杨□□冷冷的话，一下子让杨理明白了，他在心里暗暗地埋怨着杜娟：真是老娘们，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酥油！
　　“啊！她让我多留心点内幕！我一个副驾驶，人家都是机长□□的，能跟我说些什么呀！”
　　“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杨□□追问道。
　　“心里想的？你也要知道？”杨理显得有些不太耐烦。
　　“杨理，愧良心的事，咱们不能干，他们闹停飞也好，闹辞职也罢！他们在争的是你们大家的利益，你不帮他们可以，但不能落井下石！”
　　“谁落井下石？我们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家家的总参乎什么？”杨理的脸庞一下子通红了起来。
　　“谁落井下石谁心里明白！”
　　“谁？你今天指名道姓！”杨理的手指点到了杨□□的脸上。
　　杨□□抬手将杨理的手打到了一边，声音也明显透着一种愤怒，她说道：“你堕落吧，你顺从你迎合你去出卖别人吧，就因为你是副驾驶，对不对？你告诉我，副驾驶到底比别人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少的多了！，我也叫男人，你以为我愿意帮人家机长拎箱长？愿意人家地面的瞧你三道扛爱理不理的？愿意看到机长跟孙子似的？我不知道那腰杆子是挺起来好受？”
　　杨□□怯生生地望着眼前的杨理，那眼神中透着失望，她搞不清自己的丈夫突然间如何变成了这样，这是什么样的心态？难道真的只有利益才是灵魂的试金石吗？她突然可怜起那样正在抗争的飞行员，为了这样的人，值得吗？
　　杨□□哭了，她的嘴里除了哽咽着：“无耻！”便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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